机翼上的红灯在暗灰色的云层中明明灭灭,苍不语望向舷窗外,青色的影子与黑色的影子在云层中交缠,黑影剧烈挣扎发出凄厉的兽吼,撕碎了大片云层,云海翻涌。云海好似在他眸中化作了涛涛的江水,他看见有一个女人跪在江水,衣衫破旧却整洁,口中不停喃喃,像是向神明祈愿,一株蒲公英在她裙边摇曳,江水中盈盈的绿色光点摇曳,落在她身上,也落在蒲公英摇摇欲坠的绒花上。
“苍先生。”甜美的女声搅碎了云海,苍不语回神,再次望向窗外,飞机正在穿过一大片云,窗外全是茫茫白雾,刚才他看见的仿佛全是一场梦。
“我们本次航程共飞行10500KM,预估飞行时间为13小时15分钟。这里是我们的菜单,请问您需要什么餐点呢?”是起飞前空姐正在舱中各位乘客的询问餐食,她问完了楚子航便顺势询问坐在窗边的苍不语,一句苍先生把所有商务舱乘客的目光都隐晦地牵扯了过来。
“是那个苍不语吗?”楚子航听见坐在身后的女人低声询问身边的人。
路明非奋力将脑袋伸出蛋形座舱,这让他看起来像个翻了面努力抻脖子的小乌龟,商务舱把客人的隐私放在第一位,这导致他很难和隔着过道的人沟通,他觉得这座位不大人性化,怎么还不允许大家成团出游了呢,这不是他和冰块师兄隔着过道说个话都费劲,就更别说与自己中间隔着冰山的苍不语了。万一小情侣被分在了过道的两端呢?那不是说个话都要伸着脖子,就像两只小乌龟?路明非突然被自己的假设逗笑了。
但他立即又想到凯撒和诺诺早已开着自己家的“湾流”公务机飞走了,那飞机宽敞得甚至可以在上面打啵。路明非有些沮丧地摸了摸脸,他甚至都说不上是嫉妒,只是有一种所有东西都不断流逝他却站在原地的迷茫。
他的面前已经放了两个空杯了,那是联合航空的商务舱特调饮料,他觉得很好喝,像个小土包似的一连要了两杯,然而当漂亮的金发空姐真诚又温柔地问他时候要再来一杯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羞窘起来,面红耳赤地说不出一句“onemore, please.”
为了缓释这一刻的尴尬,在听到苍不语的名字被提起时他甚至松了一口气。路明非曲线救国,看了看还没起飞已经喝了两杯香槟的芬格尔,他只好试图拉着楚子航一起加入小声哔哔的行列,像是家长会小朋友被点名的家长,兴高采烈,与有荣焉,“原来不语哥这么有名吗!他是不是上什么明星教授排行榜了?”
“就是他。”坐在后面的先生压低了声音,好像唯恐被人听见。“是的,听说他上那片儿去了,你知道的那儿的人都不太讨人喜欢,总能逮到那么几个不好好睡觉、非要去欺男霸女的笨蛋。”
“ 嗐,一定又是比尔他们几个被倒霉地抓了个现行吧?只好把位置腾给这位了吧?”一开始的那个女人也压低了声音。“不过这是好事,我可不想和那几个花花公子一起在这个舱里待上十几个小时。”
“……”那位先生小声传播消息,“可不是只好,听说是自愿的。不过比尔到现在眼窝还青着呢。”
“……”
“……”听了全程的楚子航和路明非面面相觑,楚子航迟疑了几秒,小声开口,“可能是什么人形兵器榜吧?”
“师兄你都学会接这种烂话了啊。”路明非捂脸,他总觉得不语哥似乎对于武力统治世界很有心得。
“教授真是正道之光!”芬格尔竖起大拇指,路明非见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点三分飞机餐的样子,总觉得恐怕在败狗师兄眼里能让他坐上商务舱的都是英雄。
“一份鳕鱼,请再给我一杯矿泉水吧。”苍不语扫了一眼菜单,礼貌地对空姐说道,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机舱里的诡异氛围。他转过脸对都伸着脖子往他这里看的三个学生推荐道:“这里的鳕鱼是秋季限定,夏季和冬季会换做鲑鱼和波士顿龙虾,你们都可以尝尝。”
“好的好的。”芬格尔立马两眼放光,连声答应,他兴高采烈地对空姐说,“请帮我来三份,再来一份小牛扒。话说回来,你们这儿有啤酒吗?这时候就应该搭配一些小麦啤酒。”
“有的,先生。”空姐笑着回答道。
“别喝太多。”苍不语又望向窗外,空姐已经记下了其余三人的餐点,带着得体的微笑往后排走去,看见苍不语又注视着窗外,她轻轻笑起来,说:“芝加哥的夜晚很美,对吗,先生?”
“夜色亘古不变,哪有什么美不美呢。给他们准备三套寝具吧,不然漫漫长夜是很难打发的。”苍不语轻声回答道。
空中的长途旅程总让人感觉丢失了对重力与时间的掌控。
当楚子航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时,路程还未到一半。机舱里的乘客大半都已经入睡,灯也已经暗了下去,只有没有睡着的乘客留着几盏零星的阅读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身边投射来动荡的光影,他侧过头去才发现苍不语并未入睡,座位前方的小屏幕正播放着黑白老电影,明明灭灭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睛里留下清凌凌的波光,像是将坠未坠的眼泪。
他静静地跟着一起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经典的爱情故事《魂断蓝桥》,画面里马拉正与罗伊在花园中翩翩起舞,黑白电影中,裙角与光影一起翻飞,连黑白色都显露着玫瑰的娇艳。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里,故事就会有个很好的结局吧。”苍不语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要不是楚子航的听力敏锐,它也许就会像玫瑰花落下的声音淹没在机舱与气流的轰鸣中。
“根据对人类行为和心理学的研究,悲剧会给人留下更加长久的记忆。”楚子航一板一眼地回答。
苍不语没有再与他说话,两个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光影闪烁的屏幕。他们静静地看着命运如洪流,裹挟着人们渺小的欢笑与哭泣向前奔流,直到男女主彼此互道,“Good night, darling.(晚安,亲爱的。)”
她说:“每次和你分开,都像是一辈子。”他说:“明天,一整天都属于我们。”苍不语终于从光影中回过神来,发出轻轻地哂笑。楚子航敏锐地捕捉到笑声,微微侧过头,看向青年的侧脸。
“人都是这样。”苍不语望着屏幕低声说,“既不想见悲剧,又无法逃离悲剧的魅力,因为所有的悲剧都有共同的名字,他们是无法反抗的命运。你看看他们,明明彼此相爱,却一个想着明天,另一个想着离别。”
“多相似啊。”他轻轻说。话音落下,仿佛坠在了1900年那欧洲古老庄园的深夜里。
电影终于到了尾声,玛拉注视着滑铁卢大桥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雪白刺眼的车灯一次次照亮了玛拉的脸庞,也一次次照亮了整个舱位,苍不语垂着眼睫,在这明亮的光影中打下阴影,看不清神色,就好像桥上怔忡的玛拉。
一只手轻轻覆住了他的眼睛。楚子航只感到苍不语的睫毛划过自己的掌心,像一只蝴蝶从指缝间溜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出于仗义保护一位陷入悲伤回忆的朋友。他只是突然想起不久前在机场看到的鸡汤文学,明明只是在书店瞥了一眼,却让人印象深刻,那本书上写着“大概不被允许哭泣的人,也有难受的权利吧。”
他们都没有说话。
直到苍不语的耳机里传来《Auld Lang Syne(友谊地久天长)》,屏幕上随着汽车的离开缓缓升起end. 楚子航在收回了自己的手,然而他们仍未说话。屏幕上的电影结束,自动退回了选择界面,藏不语才眨了眨眼,轻声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谢谢。”
没有等楚子航再说什么,他就又紧接着说道:“再睡一会儿吧,落地就将是一场硬仗拉开序幕了。”他望向窗外亘古不变的星河,一如百年前。
清晨,北京国际机场。
一下飞机海关就排起了长队,路明非正在和他的半道朋友唐森纵情相拥,楚子航正低头看着他的笔记本,而芬格尔正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只有苍不语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正巧目光便撞上了如鲜花盛放般舒展身姿的漂亮姑娘。
“叮——”手机响起短信送达的声音,苍不语停顿三秒,波澜不惊地从酒德麻衣身上收回目光。打开手机界面,是乔伊发来的简讯:「尼古拉斯呼叫格雷女士,已在老地方等候。Over。」
“……”苍不语盯着界面,总觉得这次的代号不大吉利,就算他没有那么与时俱进好像也知道人要死了才会成为幽灵。而且自己为什么会是格雷女士,虽然这也不是苍不语第一次觉得乔伊分发的代号奇怪又倒霉。
他将目光投向贵宾通道飞奔而去的窈窕背影,转头好似托孤般对楚子航说:“带好你的师兄师弟别搞丢了,我有事先走了。”话罢,他也不等回应,便跟着那道背影朝外交出口飞奔而去,矫健又优雅,风带起他的黑色兜帽,像在人群中穿梭的流浪黑猫的尾巴。
水滴顺着翘起的屋檐滴落在青石砖上,窄窄的胡同两面都是爬满绿植斑斑驳驳的砖墙,好像它本就不是一条路,而只是两座破旧宅院间的缝隙。
“叮铃——”一扇朱红色的小门嵌在墙上,门上挂着长长短短的玻璃瓶,在这种胡同里,连门铃都很接地气。
门也没有关严实,轻轻一推就开了,陈旧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胡同里面撞来撞去。戴着黑色兜帽的青年走了进来,门里头是一方小天井,秋日的阳光照下来,暖洋洋地落在院子里的圆桌、沙发和藤编的摇椅上,也照在那威风凛凛趴着的奥古斯塔F4上。红木折门全都堆在了两边,室内和室外连通起来,整个小院都散发着咖啡与茶混合的香气。
金发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搪瓷杯儿,大步走过来热情地拥抱青年:“嗨,bro!”苍不语伸出手抵住他,朝四周打量这个惬意的小院子,藤椅上竟还窝着一只毛色发灰的老猫:“你们…究竟花了我多少经费?”
“也不是很多啦,”乔伊热情地给他介绍,“这个院子里据说是闹鬼,你知道嘛,这些老胡同总有些奇奇怪怪地传说,一直都没找到买家,所以我们用很低廉的价格就卖到了这里。我想反正他们老是骂我们的那些词在中文里大概和你们说的‘鬼见愁’没啥区别吧。”
乔伊耸耸肩:“我可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苍不语叹了口气,“可能也不完全是一个意思,不过也不是要紧事…这只猫又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下了场大雨,突然跑进来躲雨的,之后就不走了。”克罗珊娜拿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从室内那开放式的厨房走了出来,递给苍不语,她笑着说,“这里原来是一家倒闭了的咖啡馆,这个大厨房真的很实用,我也要在我的新房里弄一个。”
“恭喜你,克罗珊娜。听说你要结婚了?怎么还是来了?”苍不语接过茶杯,看着杯子里琥珀色的茶汤晃了晃杯子,看着水面泛起一小圈涟漪,他找了张沙发坐下,克罗珊娜也在躺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老猫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那猫只是轻轻抬了抬眼便又继续打起盹来。
“说些正事吧。”尤利西斯建议道。
“是的,”苍不语将茶杯放在桌上,微微坐起身来。“龙王Fenrisulfr已经出现,有人却把它的消息发在了猎人网站上,你们怎么看?”
“幕后的人把自己藏得很好,信息一瞬即逝,我没能抓到他。”尤利西斯摇了摇头。乔伊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自己仍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黑客,补充道:“从前天开始,已经有三架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上面全是来自北美的混血种。看起来,有一场注定的混乱在等着我们。”
苍不语沉吟片刻,“尤利西斯,把近年来的地动数据筛查一下。”
“好主意!”乔伊眼睛亮了亮,“这确实是寻找大地与山之王的不错方法,听说你在学院地下和他交了手?”
“听着,”苍不语低声说,“显然,诺顿和康斯坦丁是一对兄弟,大地与山之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其实…算了,这无疑是最坏的事情。我开始怀疑屠龙这件事是否…”
“一直有人在推动着这件事。”尤利西斯贴心的岔开了话题,他们并不需要知道事情的具体经历。“我追查到七宗罪的上一任拥有者,他们藏得很隐蔽,具体的我们不得而知,然而有迹可循的是他们参与、至少见证了很多的事,如同你说的,三峡、拍卖现场、甚至湮灭之井里的那场斗争,我怀疑都有他们的手笔。”
“不过有个好消息。”乔伊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他们前不久投资新能源出现了战略失误,那本该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结果亏损了两个亿。”
“是‘审判’。”苍不语冷静说道,“‘横征暴敛者将一无所有’,他们该庆幸审判他们的不是神明,不然就不是两个亿的事情了。”
尤利西斯推了推眼镜:“不然你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了,而是我该在胡同口给你摆个算命摊。之前的讯息你应该已经收到了,这里藏着一个尼伯龙根,已经有人失踪,说起来这事和路明非也有些关系。”
“失踪的是他的同学?”苍不语还记得乔伊给他发的信息中提到失踪的有两个卡塞尔的学生。
“那倒不是,”乔伊说,“是另一个失踪的人,是他前暗恋对象的前男友。……这关系可真够错综复杂的。”
“…”苍不语试图回忆一下,却对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算了,他们都是从地铁系统里消失的,所以尼伯龙根很大几率就在地下。时刻关注地动,以及看好路明非。”
“你对他还真是关注有佳,连生日蛋糕这种事都能关注到,像个男妈妈似的。”乔伊吹了个口哨调侃。
“我总觉得有人在关注他。”苍不语沉吟。“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命运硬塞给他一份剧本,非要他来做一个屠龙主角。”
“谁会给一个废柴塞剧本呢?”乔伊撸了撸自己前额的金发,搂着不停敲打键盘的尤利西斯,显然不赞同苍不语的说法。
“有时候我觉得命运在庇佑他,有时我又觉得命运在戏弄他。”苍不语望着院子里的石榴树出神,正是初秋,纸条上已经结满了青色的小石榴,预示着生命的又一次轮回。
“总之,”苍不语自己将话题扯了回来,“保护明非这件事就拜托给克罗珊娜吧。”
克罗珊娜摸了摸老猫的后颈,那里的皮毛已经有些稀疏,显然这只猫也已走入了生命的最后阶段,“交给我吧。我来到这里,不就是来为你解决后顾之忧的吗?不然谁要在这种时候淌这趟浑水。”
“确实是麻烦你了。”苍不语难得怀有歉意。
克罗珊娜耸耸肩,“老实说,正好我也有机会可以想一想我是否要和他结婚。”
“是吗?”苍不语居然轻轻地笑起来,明明上一刻还在讨论严肃的屠龙部署,下一刻话题竟然就家长里短了起来,“总感觉你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时候的小女孩,竟也到了结婚的时候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是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回来,好像还是昨天…”克罗珊娜轻轻摸了摸自己鬓边的碎发,明明说着悲戚的过往,神色却好似带了些对快乐记忆的怀缅,“……他对我很好。”
“他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人吗?”乔伊八卦的问道,“你之前提到的很喜欢的那个人。”
“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和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的,乔伊。”克罗珊娜的神色明显一顿,“在感情上,也许我就该找现在这个愿意陪着我对我好爱我的人吧,人不能总做复杂困难的事,是吗?但是人总是会被更困难的事情吸引…”她的目光望向苍不语,少年坐在秋日的阳光里像披着柔和纱幔的神明,轮廓泛着温暖的绒绒金光,她深吸一口气,好似轻松地笑了起来,“所以,你们看,这不是我还是接受召唤来了嘛?”
“别问了,乔伊。”尤利西斯出声打断了乔伊,也拉回了苍不语的思绪。
他们没有在继续讨论克罗珊娜的恋情,而是将话题转回了正题,乔伊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既然有别人隐在暗处,那么谨慎起见,再重申一次,我们是幽灵,只负责操控排演幕后剧本。我们尽量不去出风头,除非忍不住。”他朝苍不语眨了眨眼睛。
苍不语颔首,只有克罗珊娜小声嘀咕:“幽灵什么的也太不吉利了吧。”
“好啦好啦,”乔伊也非常随和,“下次我们换个代号,疯狂动物城系列怎么样。”
“…你的涉猎还挺广泛。”克罗珊娜评价道。
“最后一个消息…苍。”尤利西斯敲下回车键,抬头望向苍不语。
“什么?”苍不语抬头问。
“弗里德里希·冯·隆就在北京。”
“啪——”青瓷杯子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在苍不语的手中寸寸碎裂,这个人曾无数次出现在苍不语和昂热的对话里,无论怎么推导与演算,他是直接导致卡塞尔庄园那黑暗之夜的罪魁祸首。鲜血从他指缝间划出,克罗珊娜匆匆起身去拿医药箱,吓得身上的老猫喵得一声滚落到地上。
“…你这个消息也太爆炸了。”乔伊喃喃。
“知道他在哪儿吗?”苍不语低垂着头单手摆弄手机,任由克罗珊娜熟练地替他包扎掌心。
“暂时还没有消息,他藏得很好。我也是从一些灰色渠道上得到的这个消息。”尤利西斯摇摇头。
“老鼠总是善于躲藏。”苍不语平静说道,丝毫不像一个刚刚捏碎了杯子的人。“小心一点,他很善于逃跑。”
“叮——”苍不语的手机传来新消息,显然对方回复消息很快,苍不语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声说。“看来,你很难找到他的消息了,尤利西斯。”
乔伊凑过去,苍不语的屏幕上的讯息来自备注「波斯猫」:「抱歉教授,他已将信息卖给加图索家族并离开了。」
“你怎么还把对手策反了。”乔伊惊呼。
“你可以称之为人格魅力。”苍不语按灭了屏幕。
“真的吗?我不信…”乔伊觉得苍不语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很准确。
“好吧,人总是为了利益而活。要么挣口气,要么挣点钱与权。可能是同为将死之人的同病相怜罢?”苍不语耸耸肩,他的目光望向秋高气爽的天空,那是难得的碧蓝天幕。“命运已经为历史的车轮铺好了悲剧的轨道,进入剧本的人哪有什么与世无争。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剧本,人总是要试着做做导演和编剧,不能一辈子活在剧本里。”
“这也太深奥了。”乔伊痛苦道。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尤利西斯问。
“我不知道,其实也不相信。”苍不语老实回答,“也许我该现在就让你定位他,说不定他就在弗里德里希的边上。可我其实并没有想直接杀了他,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人总是这样,会被过往的情谊轻易支配。”苍不语低声说,“但是真相有什么用呢?我知道了,死去的人就会回来吗?现在这座城市的地底藏着一条龙。”
“是的。”尤利西斯也轻吐一口气。
“其实上一刻我还在想,我们是不是该与龙类谈判。”苍不语神色淡漠,说的话却像是惊天巨雷。
“苍不语,你是不是被弗里德里希的消息逼疯了?”乔伊惊愕地问,连一向以苍不语为真理的克罗珊娜都惊愕地望向苍不语。
“没有。”苍不语扶了扶眉心,竟然有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我只是在想诺顿和康斯坦丁,他们和人类如此相似…龙王也会和女孩一样,娇艳又明丽,心里藏着暗恋的人吗?然而,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总觉得这是对他们的背叛,我本应当只为复仇而活着,做一把出鞘便不回头的利刃。”
“你想得太多了,苍。复仇男神也需要喝水吃饭,只要有了一日三餐就会有不受控制的情感。”尤利西斯将轮椅推到他的面前,“我确实以为你是那种行过于思的人。教育和外交好像是昂热该做的事情。”
“活得太久了,有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好像昂热反而比我坚定多了。”苍不语自嘲道。“总之先找到龙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等到起来,命运的战役就该拉开序幕了,悲剧的剧本已经交到了男主角手上。”
苍不语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疲惫,乔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嘿,有个老哥说过,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咱就别想了,睡一会儿吧。”
克罗珊娜也跟着抱了抱苍不语,说道:“我给你准备了房间,总之去休息一会儿吧。”她起身将晒在院子里的花被子收起来,上面还带着暖洋洋的秋日阳光。克罗珊娜隔着暖融融的被子推搡苍不语,将他带去早就收拾好的房间。
“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剧本。”在克罗珊娜拉上木折门之前,苍不语回望阳光满溢的小院,墙上攀附着凌霄花藤和爬山虎,一切都美好得犹如幻影。“我比较喜欢喜剧。”
尤利西斯看着青年门后苍白的脸,也难得的轻笑起来,回应道:“好巧我也是。如果说悲剧的内核是既定的无法修改的宿命…”
苍不语隐没在木折门后,阳光透过木头雕花在他脸上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接着说道:“那喜剧就是,你看啊,我正反抗这些无法反抗的命运悲剧,虽然命运无法反抗但我已完成使命。”
“命运很傻比,但我因反抗而乐此不疲。”乔伊吹了个口哨,为这个新剧本进行了定义。苍不语没有再回答,而是和克罗珊娜一起向隐没在暗处的房间走去。
直到这个院子里只剩下了懒洋洋的风声,老猫重新钻到了藤椅的毯子下面,乔伊才替尤利西斯将轮椅推回原处,并给他和自己重新续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咖啡带着独特苦涩的香气将他们环绕。
“你说,什么样的人才会想着和龙谈判呢?”突然尤利西斯问乔伊。
乔伊想了想,回答:“也许…当一个人拥有和龙类匹敌的力量的时候,他才会考虑是否要和龙谈判。”
“是吗?”尤利西斯垂下眸,抿了口杯中的咖啡,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假设苍不语拥有和龙类匹配过的力量,那他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夜色亘古不变,变得是人的心情。萧瑟时是“眇眇春风见,萧萧夜色凄”;惬意时是“玉雪庭心夜色空,移花小槛斗春红”;爱上一个人时是“今夜月色真美”。
苍宝:不要男妈妈。(冷漠.jpg)
如果希望漂亮宝贝给我留言,会不会有点过分?(鸽子探头,鸽鸽祟祟.jpg)
2023.4.1 先修改一下前后矛盾的bug:克罗珊娜女士扑朔迷离的感情问题,她本来是要结婚的,但她仍然对这段婚姻感到迟疑,所以接受召唤延迟婚礼骑着小机车突突突来了。等会晚上把修改好的番外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