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多日阴雨绵绵,难得放晴,映得满山的植被都更浓郁翠绿了些。关越打开车门下车,看到这样的绿色心情很好。
刚走到门口就有人迎上前来,微笑道:“关小姐是吗?先生在里面等您。”
“好。”
关越微微颔首,很是得体。
徐家老宅颇具风骨,满庭院的盆栽都修剪地亭亭而立,不蔓不枝。
假山活水汩汩而流,庭院正中有一小池塘,鲤鱼在其中游动,甩尾灵活,一看就养得很用心。
见关越的眼神在锦鲤身上多停留两分,管家解释道:“先生的孙子周末会回来,吃完晚饭就会抱着鱼食一只一只拿勺子喂。”
关越应和道:“这样。”
真神奇。
关越觉得这人还挺有趣的,吃完晚饭蹲这里喂鱼,还一只一只拿勺子喂过去。
步入大门,中式装修,简洁而大气,徐知礼坐在客厅,看关越进屋站起来,笑呵呵道:“来,我们先去看看画。”
先?
关越有些疑惑,徐知礼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打哈哈过去:“你的老师是不是李马到啊?”
只当做是徐老爷子说错了,话题被扯开,关越顺着说下去:“对,老师您怎么知道?”
“他告诉我说没空来,叫他的学生过来帮他看看,”徐知礼一手撑拐杖,一手摆了摆,“别提了,就他那不带声调的拼音,我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关越深有体会,同病相怜,但她作为学生,不能直说,只好笑笑。
“我当时去泰山,那时候年纪大了不比年轻的时候,走不动,坐在半山腰歇脚,你老师突然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喘得比我还大声,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徐知礼现在想起来还想笑:“当时他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哪儿的口音,根本听不懂,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他在背杜甫的《望岳》呢。”
关越弯唇,的确是她老师会干出来的事。
这么一打趣,见到业界巨佬的紧张也消散许多。
走进徐老爷子的书房,里面大小各异的毛笔排开,挂在紫檀笔架上,里面点了香,有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隐隐透着书墨香味。
“不用把我当老师,就当我是一个喜欢画画的,我们交流交流。”
徐知礼把卷起来的画展开,宣纸移动发出好听的簌簌响声。
他动作随意,而关越小心翼翼地接过画仔细看,对于国画她了解并不多,只有在艺考前有练习,这些年来大多学习的也是西方的绘画技巧,国画在脑海中已经模糊。
但面对好的艺术,根本不需要技巧,只看到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触动。身为中国人,对国画,天然就有一种感触。
她似乎能感受到薄薄的宣纸传递的重量,一张一张看过去,忽然抬头,徐知礼似乎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温和道:“拍吧,你老师估计很会很高兴。”
大门处传来开门声,徐淮山脱下外套搭在手上,见客厅没人,问道:“李叔,我爷爷呢?”
刚做完一场手术,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看,疲惫和倦怠堆积在眉间,显得有些难以接近。
李叔接过他手上的外套,道:“先生在书房。”
徐淮山点头,有些奇怪:“爷爷在画画?”
“没有,在看画。”
徐淮山更加好奇,他爷爷有个怪癖,画画一气呵成,画完之后收起来很少会回头看,更不用说这样在书房里一副一副看过去。
他踩上楼梯,混不吝问道:“爷爷,您今天怎么有空把您的大作拿出来见见太阳?”
隔着些距离,关越听见熟悉的嗓音,有些愣神,当下只有一个反应——为什么最近哪里都能见到他?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从门口拐进来,懒懒散散的样子,眯眼定睛一看。
他爷爷站在一侧,而他身旁站着一个正举着手机拍照的女人。
循声看过来,露出一张他熟悉至极不敢忘怀的脸。
午后日光照进雕花窗户,正好洒在她脚下。
徐淮山悚然站直。
“你,你怎么在这?”
他有些后悔,不应该把外套脱了,刚下手术台,里面的衣服随意,来的匆忙,衣服也带着褶皱。
下巴处的青茬还没刮掉,下意识想转身走。
徐知礼朝徐淮山眨眨眼,对关越介绍道:“关越啊,这是我的孙子,徐淮山。”
徐淮山转身就走,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我不是。”
“哎,这个臭小子,还不好意思了,”徐知礼没叫住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对着空气教训完了,替徐淮山挽尊道,“别跟他计较,他平时不这样,今天估计是刚下手术台累了。”
关越弯起眼眸道:“没事的,老师。”
原来就是他啊,逮着鱼一只一只喂过去。
关越摇了摇头,昨日他怀抱的温度还无法忘却,而他最后问的问题,她也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
估计现在应该不想见她吧。
他这样骄傲的人,不应该也不会为她至此。热脸贴冷屁股,不是他的作风。
徐知礼心念一转,把自己的画笔递给她看,见关越看得认真,突然娓娓道:“淮山和他爸妈工作忙,我一个老人家在这房子里,也挺冷清的。今日难得你们两个小辈都在,要不晚上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这是事实,偌大的房子里,平时只有徐知礼一个人。
确实有些孤单冷清,关越难以拒绝,只能答应。
等到管家上来提醒他们吃饭时,两人才下楼去。
徐淮山坐在沙发上,周身已经焕然一新,刚吹完头发,发丝垂下来,柔和了凌厉的曲线。
他套了件黑色连帽卫衣,流畅的脖颈线条隐入衣服,身下穿着灰色运动裤,居家得很。
如今调整好心情,桃花眼一眯,他站起身,自然道:“走,去吃饭了。”
关越怔了一瞬,时至今日,她还是会为了他的皮囊愣神。
“走走走。”
大概是家里热闹,也是因为难得能看见他孙子这样故作镇定的样子,有些新奇,徐知礼对这顿饭期待非常。
端上来的都是南城的老菜式,高中毕业后关越就很少吃到,即便克制着自己,关越也吃得有些撑。
关越吃得眯起眼睛,徐淮山勾唇,抬手打了碗老鸭汤,推到她面前。
“记得喝碗汤。”
关越放下筷子,对上徐淮山的眼睛:“谢谢。”
老鸭汤做得清淡,不腻,放了药材,喝进去周身都暖和起来,骨头缝隙都暖融融的。
徐家奉行食不言寝不语,今日特殊,徐知礼对徐淮山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放下筷子,站起身:“你们接着吃,我出去散散步。”
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又是只有他们两人。
瞧见关越那脸都要埋进碗里的样子,徐淮山不想她不自在,免得消化不良,还是无奈地站起身,徐淮山拎起放在玄关处的鱼食去喂鱼。
徐淮山想了想,在打开门前问:“要不要去喂鱼?”
随后,他转身出去,将选择权交给她。
因为知道徐淮山今天要来,所以李叔今天特意没有去喂食,一群七秒记忆的鱼似乎也记得这个定期饭票,见人来了马上聚集在池边。
关越没能控制住自己,出来时,还是朝鱼池的方向走去。
她安慰自己,因为实在太好奇他怎么喂鱼,她才去看的。
徐淮山已经开始喂鱼了,鱼个个在他脚边沉浮,长大了嘴巴。
徐淮山就极富有耐心地将鱼食用勺子喂进他们的嘴里。
关越做好心里建设,继续往前走,却不曾想地面潮湿覆盖青苔,脚底一滑就向前扑去。
徐淮山觉得不对劲,刚转回身就有一个人影扑过来。他张开双臂,想要接住人,却被一起带进了水池。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鱼群四散,关越整个人沉进水里,和锦鲤眼睛对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她被人提住手臂,猛地往上一拉。
骤然接触到空气,关越喘了几口气,喘着喘着回过神来。
徐淮山黑色碎发盖在额前,水滴往下落,划过他红晕的脸颊。
关越低下头一看,湿掉的毛衣紧紧贴在胸前 ,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今晚月色很不错,水波粼粼。
“先上去吧,”徐淮山干咳一声,自觉移开视线,建议道,“去洗个澡我再送你回家。”
他伸出手,让关越搭着自己的手先上去,随后他再爬上去。
夜风吹过,关越冷得颤抖,徐淮山见状微微侧过身,挡在她身前。
家里没人,李叔和徐老爷子都出去散步了。徐淮山带着她上二楼到自己的房间,先将她推进自己房间的浴室,再去衣柜里拿衣服。
“这都是我没穿过的,你先将就一下。 ”
浴室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只手,徐淮山将衣服递给她,就关门走了出去。
徐淮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感受到掌心下的温度,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没拿,他又回去敲了敲门,听见关越说可以进来时才进去。
浴室里水声淋淋,听得很清楚,徐淮山心跳加快,匆匆拿好衣服便关上门。
他关上公用浴室的门,下意识打开冷水,将自己冰的清醒一些,才打开热水。
好在贴身衣物没有湿,关越换上男式的灰色毛衣和黑色裤子,袖子和裤脚有点长,她挽起来,露出纤细的手腕和脚踝,开门走出去。
徐淮山已经坐在客厅了,关越刚吹过头发,有些蓬松,柔柔地贴在脸侧,身上似乎还带着潮湿的水汽,身上穿着他的衣服。
徐淮山默默再次红了脸,这红晕甚至弥漫到耳骨再顺着往下。
他看向茶几上他爷爷随手放的佛经,站起身背对她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关越:……你脸好红
徐淮山(加倍脸红):有吗,没有吧,我怎么会脸红
被他影响,关越脸红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