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玉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在琅嬛宫经历的一幕，她“唰”地一下脸色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之前之所以干脆利落地答应帮李狰的忙，一是因为她曾经误伤了李狰，有心赔罪；二是因为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作为一只拥有两百多年修为、已经修出人身的狐妖，她自认为无惧其他邪祟。

只是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最开始面对情债的蛊惑，因为李狰的再三提醒，她一面暗暗提高警惕，一面利用情债的特性提高演技。

随着时间推移，情债力量增长的速度渐渐超乎她的想象，她应付起来越来越吃力，最后，她难以抵抗地被情债拉入剧情中。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渐渐的，她陷入剧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沉浸在剧情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多亏了来自玄门协会的孟正德孟大师，每次都帮她将入侵体内的煞气拔除干净，才让她顺利坚持到今天。

“你不用担心，既然我们找你帮忙，自然会保证你的安全。”看出沈金玉隐隐有了后悔、退缩之意，李狰放柔了声音承诺道。

孟正德跟着加码，“这个案子顺利解决后，我们会向上面帮你申请一些妖修福利，作为你辛苦帮忙的报酬。”

隐隐有些犹豫的沈金玉眼睛霎时一亮。

虽然不知道玄门协会里会有什么与妖修有利的福利，但她听说过，人族玄门历史悠久，底蕴丰厚，向来能拿出来做奖励的东西都不会差！

顿时，她的身体不抖了，小脸也兴奋地恢复了红润。

她微微用力推开孟正德和李狰的搀扶，努力站稳身形，元气满满地拍了拍胸口，“如今我们人妖和平共处，自然要互帮互助，放心吧，片场的事情全部包在我的身上，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转眼之间就变得斗志昂扬的沈金玉，孟正德和李狰相视一笑。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要不要赶紧回到片场去？”有了福利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沈金玉只觉得此时干劲满满，恨不得立马开始拍摄她的戏份。

“先等等，让我看看现在片场的情况。”李狰说完，就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定定地望着假山里的某处，双眼没有焦距。

沈金玉望着好像在走神的李狰，心中焦躁的同时，不免暗生佩服。

裴斐是李狰的男朋友，但他也只是一名普通人，她可是知道，为了不引起情债的戒备，每次拍戏之前，裴斐都会将身上的所有护身用品取下，所以，面对越发强大的情债，裴斐同剧组的其他人一样毫无抵抗力。

李狰明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中，裴斐饰演的聂清远会有重伤的危险，却还能淡定地站在这里，不急不躁。

孟正德不像沈金玉一样情绪外露，他见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便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嵌进石壁和地面的铃铛。

他摸着下巴上有些刺手的胡子，越看越惊奇。

李狰没有理会两人的动静，她透过千纸鹤朱砂画成的眼睛，再次看见了远在后殿里的画面。

只见弘德帝满脸激动地抓着聂清远的双手，十分郑重地冲着聂清远鞠了一躬，“国师，我的性命，我们天启的未来，就全交托在你的手上了。”

聂清远连忙扶起弘德帝，“护卫天启，保护皇室血脉是臣的职责，陛下无须如此大礼。”

“今日之祸是臣未能及时察觉之责，臣事后再来向陛下请罪。”他抓着弘德帝手臂的双手微微用力，语速很快。

“如今外忧内患，臣不在陛下身边的时候，还请陛下好好保重自己。只有你没事，皇子和公主们才会平安无事，待到内乱平息，我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压下天启的动荡。”

弘德帝满脸感激地看着聂清远，他张了张嘴，开口却是一道熟悉的女音，“兄长和阿弟还真是兄弟情深，君臣相得啊，看得我都感动了。”

聂清远猛然变色，仔细一看，刚刚还同他如常交谈的弘德帝，表情呆滞，明显早就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天璇琳琅！”聂清远立刻松开双手，然而，弘德帝却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聂清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不敢用力挣扎，以免不小心伤到修为只是一般的弘德帝。

“我也是兄长的亲妹妹，为什么兄长只对阿弟温声细语，对我却是大声呵斥？”

天璇琳琅娇纵不满的抱怨声从背后传来，很快便摇曳生姿地走到聂清远的面前。

“天璇琳琅！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不要一错再错！”聂清远望着眼前一如既往娇媚可人的天璇琳琅，沉声说道。

天璇琳琅掩唇轻笑，“兄长，你还把我当作小时候，只会傻傻跟在你身后的小丫头吗？”

话音刚落，她变脸似地俏脸一沉，“兄长，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我胜券在握，我不可能收手！也不会收手！”

“琳琅，你变了，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了。”聂清远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看着天璇琳琅的目光里满是失望。

“我没变！我从来都没有变过！这才是真正的我！”天璇琳琅冷声说道，“明明我比阿弟更优秀，我也是你的嫡亲妹妹，我的身体里也流着天璇皇族的血，天启的王凭什么阿弟做得，我做不得！”

“兄长，如今整个天启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她放柔语气，满脸期待地朝着聂清远伸出手，“只要你乖乖待在宫里，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你仍然是天启最受人崇敬的国师，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聂清远手上微微使力，这一次他很轻松就将双手从弘德帝的手里抽出，他望着被天璇琳琅控制，木偶一般呆立在原地的弘德帝，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天璇琳琅！”聂清远声音低沉地唤了一声。

“兄长，小时候你是最疼我的，无论我要什么，你从来都没有犹豫，全都会送给我。”天璇琳琅满眼孺慕地看着聂清远，感慨中夹杂着怀念。

“兄长，你还记不记得？你被上一任国师带走的时候，我哭着喊着不让你走，当时你摸着我的头，跟我说，你没有离开，你只是要换一种方式保护我。”

聂清远似是有所触动，他看着天璇琳琅，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我当然记得，我从小就身体不好，那时候你小小一团，就跟糯米团子一样，又乖巧又可爱。”

“可是人总是会变的！”他忽然话音一转，“你早已经不是过去单纯善良的你，权利和野心已经完全让你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他长长叹了口气，表情骤然一肃，厉声喝道：“天璇琳琅，你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你不配做天启的长公主！更不配做天启的王！”

天璇琳琅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藏在蝴蝶兰上的千纸鹤，朱砂画成的眼睛微微一闪。

远在假山之中，透过千纸鹤的眼睛，李狰清楚看见，天璇琳琅的身上陡然爆发出十分浓郁的黑雾，几乎瞬间就笼罩住她大半身影。

李狰立刻控制千纸鹤转动脑袋，清楚看见，大量黑雾鬼哭狼嚎地冲向四面八方，就在黑雾即将窜出圣德殿的范围的时候，一个倒扣碗状的光膜被撞得闪烁着出现。

李狰心中暗暗庆幸。

为了防止情债的煞气黑雾冲到外面，影响到剧组以外的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剧组每次换场地的时候，她和张政南等人都会提前布置好困阵。

今天的情债明显不同以往，幸好，幸好黑雾暂时还无法攻破困阵。

李狰再次控制千纸鹤，很容易就在一个个表情木纳，两眼无光的工作人员中找出张政南几人的位置。

张政南等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殿内气氛刹那的变化，以及困阵被触发的动静，他们全都提高警惕，满脸戒备地望着依然沉浸在戏中的裴斐三人，随时准备出手。

李狰心下一松，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裴斐三人身上。

“兄长，你太让我失望了。”天璇琳琅遗憾地收回手，“既然道不同，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她话音还未落下，呆立一旁跟个木偶似的弘德帝忽然扑向聂清远。

聂清远神色一变，连忙侧身躲开。

然而，弘德帝不依不饶，再次扑了上来。

弘德帝天赋一般，又常年身居高位少有闲暇时间，所以这么多年来他的修为都没什么长进，但想要缠住不敢对他动手，束手束脚的聂清远却是够了。

与此同时，十数名暗卫从四面八方闪现，脚下成阵，将聂清远和弘德帝团团围住。

暗卫们配合默契，并不与聂清远纠缠，聂清远本就因反噬受了严重的内伤，此时只能一边躲避弘德帝的攻击，一边努力寻找破局之法。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离武冠侯府被满门抄斩的时间越来越近，聂清远的心渐渐焦灼起来。

“琳琅！陛下继位以来，国事上他兢兢业业，从无懈怠；对你，他从来都是敬之爱之。”

聂清远大声喊道，试图唤醒天璇琳琅的良知。

“武冠侯府世代守卫我天启，是我天启的定海神针，你真的要为了一己私利，叛亲人，杀忠良，成为我天启的千古罪人吗？”

“兄长，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天璇琳琅嗤笑一声，“自古以来，哪个坐上皇位的人的脚下不是累累白骨，我既然已经动了手，就绝对不会中途停手！左右结果不过是成者为王败者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