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狰大步走到红圈外,抓住苏媚的手,转身看着嫁衣手办,举了举两人牵着的手,疑惑地问道:“鸿老,按照您的说法,上一个纪元结束,新的纪元开启,那么上一个纪元存在的生灵呢?难道也跟着灰飞烟灭了吗?那苏媚的情况要怎么解释?”
“她每晚做的梦都和天启王朝一名叫做霍有余的少年将军有关,她的身上缠着一股情债力量,还有一个就是她。”李狰指着红绳小人,“娅姹的存在又要怎么解释呢?”
“上一个纪元的生灵,要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同上一个纪元一同飞灰湮灭;要么轮回转世,早已经忘记前尘。”嫁衣手办双手拢在袖中,老神在在地回道。
“至于她,她是个特例。”嫁衣手办冲着红绳小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万鬼自愿献祭,我说的这个万鬼只是个虚数,以她如今还残留的实力来看,恐怕当初自愿献祭的阴魂远在万数以上。”
“再有,她来自上一个仙妖魔鬼人共存的纪元,那个纪元的人类大多会修习仙法或者妖法、鬼术,魂魄强悍远超当今之人,所以,那个纪元的阴魂也远远不是现今的阴魂可比。”
“鸿老,鸿老,你具体打个比方呗,这样我们也能更明白些。”李狰略显急切地插话道。
鸿老无奈地看了李狰一眼,还是举了个例子,“据老夫了解到的信息,上一个纪元天启王朝的普通百姓,身死之后,即便只是普通阴魂,实力也不输现今的普通厉鬼,若是修习过仙术之人,死后实力堪比红衣厉鬼。”
李狰和几名修士倒吸了一口凉气,“差别这么大吗?”
鸿老理所当然地说道:“天启王朝繁盛之时,疆土之内百姓皆信奉神仙,各大修仙门派林立,香火鼎盛,那个时候天地间灵气浓郁,百姓们的体魄和魂魄都十分强健。可不像你们现在的大多数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身体各种毛病。”鸿老感叹地摇了摇头。
现场的普通人,苏媚等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惭愧之意。
虽然他们平时也会坚持健身,但是长期久坐,应酬等等原因,导致他们身体也或多或少有些小毛病。
“鸿老,您一直强调万鬼献祭中的万鬼都是自愿的,您怎么就能肯定它们是自愿的呢?“李狰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道。
“因为她身上的阴煞之气非常纯粹,你们都被她身上的血煞气息误导了。”鸿老朝着李狰招了招手,“狰丫头,你过来,再仔细瞧瞧她。”
李狰听话地松开苏媚的手。
“李道友,小心!”修士中有人关切地提醒道。
李狰扭头看了提醒她的女修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多谢。”然后大步走到红绳小人身边,朝着她慢慢伸出手。
蹲坐在李狰肩膀上的黑猫长毛之下肌肉紧绷,翠绿色的猫瞳警惕地盯着红绳小人。
几名修士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们的手或放到腰侧,或掐了诀,或覆在手腕珠串上,或夹住一枚符箓,都各自戒备着,一旦红绳小人突然暴动,他们立刻就会出手。
李狰的左手缓缓触碰到萦绕在红绳小人周身的黑雾,刺骨的寒冷瞬间将她的手冻得发白,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她的皮肤里。
红绳小人依然静静悬浮在半空中,李狰插-进黑雾中的左手仿佛搅乱了一池平静的湖水,黑雾霎时波动起来,挂在红绳小人腰间的铃铛发出清越急促的铃铛声。
李狰一直望着红绳小人,红绳小人没有五官,李狰却有一种它正安静看着她的感觉。
缠在左手上的红绳铃铛也发出略有些杂乱的清脆铃铛声,李狰静静感受着黑雾的寒意,忽然右眉一挑,她收回左手,向后退了一步,一脸困惑地看向嫁衣手办,“奇怪,明明看上去,她身上的血腥之气非常浓郁纯粹,为什么我好似感觉到,这股血煞气息十分斑驳、杂乱,只是这种区别非常细微,很难让人察觉到。”
鸿老慢悠悠地回答道:“当年那些自愿献祭的阴魂们,曾经大肆杀戮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自愿向她献祭,因此她也承载那些献祭的阴魂们的孽债。这些孽债和她自身造成的杀孽纠葛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楚了。”
鸿老摇头晃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若老夫没有猜错,狰丫头你之所以把我请上来,是因为她无法开口向你们言明一切吧。”
“鸿老您不愧是智者。”李狰先是小小地拍了个马屁,然后轻叹了口气,“娅姹生前是名哑女,原本我想过与她同感共情,只是,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吧,最惜命了,她身上情况不明,没有把握的事,我也不敢轻易冒险。”
“你这丫头向来胆大包天,看来上一次确实让你好好长了教训。”鸿老笑呵呵地说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李狰知道什么也瞒不过鸿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
“再说了,我虽然胆大,但其实也有把握才真敢去冒险。”她没忍住反驳道。
“胆大但不妄为,很好。”鸿老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丫头虽看着只是她一人,但她得万鬼献祭,若是大意地与她同感共情,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那些阴魂们的回忆同化,彻底失去本性,成为这个丫头的养料。”
李狰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鸿老,您见多识广,可有办法能同娅姹无障碍交流。”
嫁衣手办下意识地又想要摸胡须,结果再次摸空,只能无奈地摸了摸垂在凤冠两侧的流苏珠串。
“狰丫头这你就找对人了,老夫来帮你问问吧。”
鸿老说完,就见嫁衣手办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望着红绳小人,张嘴发出奇怪的声音。
红绳小人浑身一震,萦绕在她周身的黑雾剧烈翻滚起来,她腰间的铃铛震动个不停,发出激烈的铃铛声。
几名修士顿时心中一紧,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下意识戒备起来。
李狰一会儿看看嫁衣手办,一会儿看看红绳小人,脸上充满了好奇。
她肩上的黑猫也瞪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猫眼,在心里“喵喵”叫唤。
“你是说鸿老刚才的奇怪叫声是一种语言?”李狰猛地扭头看向黑猫,惊讶地在心里叫道。
黑猫点了点头,继续在心里“喵喵”叫。
“原来这就是鬼话吗?那煤球你能听懂鸿老说了什么吗?”李狰感兴趣地追问道。
黑猫有些自责地垂下耳朵,摇了摇头。
“鬼话也分很多种吗?你只能分辨出来这是一种鬼话,却听不懂?”李狰惊讶不已。
“喵呜~”黑猫挫败地点了点头。
瞧着黑猫垂头丧气的模样,李狰连忙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没事没事,我们煤球已经很厉害了。”
“反正待会儿鸿老也会讲给我们听,我现在就好奇,娅姹是个哑女,她听得懂鬼话,也没办法说话呀。”李狰歪着脑袋不解地说道。
就在李狰和黑猫心灵交流的时候,鸿老停下发出怪音,双手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闭上了双眼。
一直震动不停的红绳小人也蓦地平静下来,只是不断有黑雾从它的身体里飘出来,萦绕在它周身的黑雾越来越浓郁,像是被风吹拂,荡起轻微的波澜。
在场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目光在嫁衣手办和红绳小人之间来回转悠。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间,天边最后一抹亮光向西沉下,休息室外面的花园里亮起来微弱的灯光。
不知过去了多久,嫁衣手办终于睁开双眼,感叹地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原来如此。”
“鸿老,你从娅姹那里知道了什么?”李狰迫不及待地问道。
其他人也满脸期待地望着嫁衣手办。
“我知道了这个小丫头的来历,······”
鸿老刚起了个头,李狰忽然叫道:“等等,她的来历需要讲述多久?”
鸿老无奈地看着李狰,“你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鸿老,您这架势一看就是又要娓娓道来,说上很久,我得提前问清楚。”李狰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若是你要讲上一两个小时,我先准备好零食和椅子,坐着慢慢听您讲。”
“还有,苏媚的梦真正算起来,已经整整梦了五年多,小说都已经出版四本,您现在跟我们讲述娅姹的来历,肯定时间短不了。”李狰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了,我们忙了一下午,晚餐还没吃呢,正好我们一边吃点儿东西,一边听您讲故事。”
嫁衣手办听得险些吹胡子瞪眼,只是没有胡子,只能瞪大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最后挫败地挥了挥手,“好好好,老夫等你们搬来椅子,拿来吃食。”
“得嘞,鸿老您等我们一会儿。”李狰笑嘻嘻地看向众人,“都别傻站了,赶紧搬凳子、拿吃的呀。”
虽然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好好地正准备讲述娅姹和天启王朝的事情了,却突然开始搬起凳子和桌子。
众人一番忙碌,很快就在槅扇门旁边将凳子摆成三排,每张凳子中间还专门放了一个可以放各种吃食的高几。
李狰特意将苏家人和陈云浩几人安排在一起,并把之前设的红圈改变了一下,让他们依然呆在红圈里。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各就各位。
李狰特意端起一盘糕点,另一只手上抓着一个漂亮的玻璃杯和一瓶可乐,以及一袋薯片,就连她肩膀上的黑猫两只前爪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几袋零食。
她大步走到小榻前,将手里盛着糕点的食盘、玻璃杯、饮料和零食都放到小几上,然后接过黑猫爪子上的零食也放到小几上,最后对着这些吃食轻声说道:“供奉给鸿老的食物。”
“鸿老您尝尝,三月份的时令糕点,今天下午刚出炉的。”李狰扭开可乐瓶盖,将可乐倒进玻璃杯里,“听说您最近很喜欢我们阳间的各类饮料和零食,我拿了好多,您先尝尝这些,待会儿我再拿其他的给您。”
画着枝桠的食盘里一共放着五枚造型各异的糕点,每一个糕点正好放在枝桠上,就好像五朵各不尽相同,但都十分精美,正灿烂盛开的花。
糕点散发出淡淡的食物清香,很让人有食欲。
深褐色的饮料盛在玻璃杯里,不断冒出气泡;旁边放着几袋色彩明艳的零食,看得嫁衣手办眼睛一亮。
嫁衣手办矜持地先拿起一个绿色的桃花形状的豌豆糕,深吸一口气,双眼微阖,一脸的享受。
落在李狰眼里,清楚看到一股淡淡的青烟被吸进嫁衣手办的鼻子里。
很快,嫁衣手办手里拿着的那枚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的糕点,颜色变得暗沉,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纹,生出斑驳的霉点,看上去就像已经放置了很久。
“甜而不腻,还有一股浓浓的豌豆清香,可惜不是刚出炉的,口感不是最佳。”嫁衣手办重新睁开双眼,将手里模样大变的糕点重新放回食盘,“还算狰丫头你有点儿良心,知道拿些阳间新奇的食物给老夫尝尝鲜。”
说着嫁衣手办微微偏头,对着正好只到它脖子高度的玻璃杯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它张大樱桃小嘴,摇头晃脑地夸道:“有意思,这个叫可乐的饮料有意思。”
“您喜欢就好。”李狰笑盈盈地说道。
“你过去坐着吧,不是想听故事嘛,老夫现在就讲给你们听。”嫁衣手办一脸满足地冲着李狰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过去坐好。
李狰连忙回到专门留给她的第一排正中间的座位坐下,顺手拿起一枚青团,捧着吃了起来。
嫁衣手办重新端坐好,望着排排坐着的李狰等人,朗声说道:“老夫已经从这个小丫头那里知道,你们都已经通过那个苏家小姑娘出版的小说里知道了苍原大陆两大王朝的部分历史,老夫也不再复述,就从这个小丫头身上的万鬼献祭说起吧。”
“万鬼献祭之术,条件极为苛刻,其中最重要的两个要求,一是所有阴魂必须是自愿献祭,二是当时所有阴魂爆发出同一个执念。”
“其中若是有一名阴魂中途执念变换,此术就会立刻溃败,所有阴魂都会一同烟消云散。”
“这个小丫头原本只是一名普通女子,机缘巧合得到一名修仙者的教导,修习了一些仙法,但并未正式入门。”
嫁衣手办微微朝着红绳小人的方向抬了抬下颌。
“小丫头并非是天生不能说话,她的来历也很平常,来自天启王朝的一个附属小国辰轩国的一个小山村,幼时村子遭到紫金王朝的附属国青蛮国军队屠戮,她和村子里其他还活着的人都被掳走。”
“她因为亲眼目睹了那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心神大乱,生了一场大病,虽然熬了过来,却从此不能说话了。”
“她和其他被青蛮军掳走的人都成为了青蛮国的奴隶,青蛮国是信奉青痋神,习痋术,喜欢拿掳走的奴隶养他们的痋虫。”
“小丫头受尽了苦楚,身边熟识的旧人一个个死去,只有她坚持活到了十六岁,终于等到天启王朝与紫金王朝再次开战,霍有余被主帅武冠侯安排攻打青蛮国,他不负所望,带领的长胜军势如破竹,将青蛮军打得节节败退。”
“于是青蛮军将掳来的奴隶组成一只敢死队,奴隶们的体内都种有痋虫,被青蛮军催动,不得不拼死作战,小丫头聪慧机敏,多年来偷学痋术,想办法压制住了痋虫,混战中一直竭力自保,虽然还是受了重伤,但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硬撑着长胜军大败青蛮军后,士兵打扫战场时,将知道的所有情报都告知了一名士兵。”
“她得到了救治,醒来后长胜军已经攻破青蛮国,她有幸见到了当时的长胜军少帅,武冠侯府世子,当时不过二十二岁的霍有余。”
“小丫头恳求霍有余能让她随侍左右,她也想要亲手杀敌,好为死在青蛮国人手中的亲人乡亲们报仇,霍有余怜悯她的悲惨遭遇,也很欣赏她的聪慧和胆色,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那次战役,霍有余所率领的长胜军将几个时不时侵略天启王朝周边领土,紫金王朝的附属小国打得节节败退。而后由紫金王朝出面做主,几个战败的附属小国割地赔款,战事就此结束,霍有余这才带着小丫头,和他的长胜军班师回朝。”
“当年辰轩国被青蛮国灭,虽然天启王朝已经夺回了失地,但小丫头已无故国,她举目无亲,又是被从青蛮国中救出,流言蜚语甚多,虽然有功,却得不到封赏。”
“还因多年在青蛮军中备受折磨,身体空虚,气血枯败,恐寿命有损。霍有余心中怜惜,便将她送给当朝国师,半仙聂清远,请他好生照顾。”
“聂清远不愧半仙之名,不但治好了小丫头身上常年累积的伤病,还治好了她的哑疾,但小丫头已经多年没有说过话了,几乎忘记了怎么说话,常年的奴隶生涯也让她的性子变得孤僻,即使呆在聂清远身边,依然时不时会听见别人对她冷嘲热讽,她更不愿意同人说话了。”
“因此除了聂清远,就连霍有余也不知道,其实她早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所以娅姹是因为长期没有说话,已经不会说话了?”苏媚怜惜地看着红绳小人,忍不住插话问道。
“不对,她不能说话应该还有别的原因。”李狰吃了个草莓,否定了苏媚的猜测。
“狰丫头说的没错,这个小丫头之所以无法-正常与你们交流,只因为她的舌头后来被人生生拔掉了。”鸿老叹息道。
“她不是成为了天启王朝国师的侍女吗?”苏明毓不解地问道。
“我记得媚媚的小说里提到过,国师聂清远身份贵重,绝尘独立于朝堂之外,便是当时的皇帝弘德帝对他也十分敬重,皇亲国戚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以聂清远当时的身份,就算有人会对娅姹的出身说三道四,但也应该不会胆大到伤害他的侍女吧?”
“若是平时,看在聂清远的面子上,自然不会有人动他身边的人。”鸿老又吸了一口可乐,才继续说道,“可若是天启王朝发生了政变呢。”
“政变?”知道小说剧情的苏媚等人齐齐变了脸色。
“可是,弘德帝子嗣不丰,最大的女儿也才五岁,唯一的儿子还在襁褓中,他也只有一位姐姐,就是长公主天璇琳琅,那位公主骄纵奢靡,整日沉迷吃喝玩乐,”苏媚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难道她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她想夺位!”
还没等到鸿老回答,她自己先否定地摇了摇头,“不对,有武冠侯府在,有长胜军在,有霍有余在,她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她最先要解决的就是武冠侯府和长胜军,”李狰若有所思地接话道,“天启王朝的这位长公主一直以刁难任性示人,想来就算私底下有发展势力,也不可能正面与已经登基数年的弘德帝相比,所以,若是她要发动政变,必定会联合外人。”
“霍有余是天生的将才,十八岁就跟随父兄上战场,初初崭露头角,之后的战役从无败绩,不过四年,战神之名就响彻整个苍原大陆,让敌人闻之丧胆。原本天启王朝和紫金王朝旗鼓相当,但在霍有余的赫赫威名之下,紫金王朝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天启王朝越发强盛,紫金王朝必然不会坐视天启王朝一统苍原大陆。”
李狰的推测让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可天璇琳琅这么做,不是与虎谋皮吗?”苏明庭难以置信地问道,“紫金王朝一直想要吞并天启王朝,若真将这只豺狼引进来,就算天璇琳琅真的夺权成功,天启王朝也必然伤筋动骨,恐怕自此只能对紫金王朝俯首称臣。”
陈云浩也好奇地问道:“我记得,这位长公主不是爱慕霍有余,一心想要纳霍有余为驸马吗?难道她是因爱生恨?”
说道这里,他看向苏媚,“苏媚,你梦里剧情已经到哪里了,有看到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被点名的苏媚愣了一下,慢半拍地摇了摇头,“没有,在我最新的梦里,霍有余又收服了数个紫金王朝曾经的附属小国,顺便和那些小国的将军夫人,官家小姐谈情说爱。”
“还有,”她顿了顿,犹豫地说道:“紫金王朝的紫苜明珠公主。紫金王朝不同于天启王朝,继承人只能是皇子,在紫金王朝帝位不分男女,能者居之,这位紫苜明珠公主不但是第十七位顺位继承人,还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军,曾多次与霍有余战场争锋,两人也有首尾。”
“这位霍有余将军还真是荤素不忌,谁的床都敢上!”一名女修士皱着眉头吐槽道。
忽然一声激越的铃铛声响起,一支黑雾形成的短箭划破空气,射向说话的女修士。
女修士脸色大变,正要出手抵挡,坐在第一排的李狰肩膀上的黑猫一跃而起,抱住短箭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卸掉短箭上的劲力,才重新跳回到李狰的腿上,抱着短箭像是吃棉花糖一样,轻松咬下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娅姹,向大师并无恶意。”李狰轻轻抚摸黑猫的脑袋,打着圆场,“我们都知道,霍将军风流多情,和他的红粉知己们都是你情我愿,绝非是会被美色蛊惑之人。”
红绳小人周身波动的黑雾渐渐平复下来。
“刚才听了媚媚的话,我忽然有个猜测,天璇琳琅挑的这个合作对象是否就是这位紫目明珠公主?”李狰先是看了一眼苏媚,苏媚表情有些难看地点了点头,她又看向红绳小人,果然看到红绳小人周身的黑雾再次有了波动的迹象。
最后将目光落到嫁衣手办身上,她笑着问道:“鸿老,我猜的可对?”
鸿老正悠闲地吃着零食、喝着饮料,听见李狰的问题,施施然放下手里的吃食,拍掉小手上的食物残渣,重新端坐好,才开口回道:“狰丫头,你们都猜得不错,那位紫苜明珠公主虽然是第十七位顺位继承人,但也意味着她前面还有十六位竞争对手,她的后面更有数不清的敌人虎视眈眈。”
“这两位野心勃勃的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联手策划了一场针对霍有余和武冠侯府、长胜军的大阴谋,数年来战无不胜的长胜军第一次打败,主帅霍有余不知所踪,紧接着就爆出霍有余与紫苜明珠有私,有叛国之嫌。”
“一开始天启王朝上到君臣,下到百姓都是不信的,可是之后天启王朝派出的军队连连失利,大片疆土被占,百姓沦为奴隶,一时之间,尸横遍野,怨声载道,逐渐就有了对霍有余的质疑之声。”
“后来霍有余奇袭紫金王朝的军队,得胜归来,迎接他的不是欢呼相迎,而是满朝质疑,霍有余被卸去军职,同整个武冠侯府的人一起下狱,等候发落。”
“等等,我记得天启王朝的那位国师擅卜算,难道他没有算出霍有余的这次劫难吗?”李狰不解地提出疑问。
嫁衣手办听到李狰的疑问,扭头看向红绳小人,再次发出奇怪的语调。
过了一会儿,它看向李狰,开口解释道:“那位国师平日里很少理会凡尘俗物,多在他的两仪宫修行。他的确感应到天启王朝国运有异变,只是因为里面涉及到弘德帝与天璇琳琅,他无法卜算出准确的信息。”
眼看李狰又想提问,嫁衣手办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她先等等,继续说道。
“少有人知,这位受人敬仰的国师,其实也是天启王朝的一位皇子,天启王朝每一代帝王都子嗣不丰,聂清远本是早夭之命,幸得他的师父,上一任国师见他颇有仙缘,将他收入门中,只是从此要与皇室斩断亲缘,并为他改名换姓,才得以平安长大。”
“只是他们毕竟是血缘亲手足,即使聂清远占卜之术再厉害,也无法卜算出天启王朝大祸来自何处。反倒是那位长公主早已知晓他的身份,所以提前从紫苜明珠那里得到一个法器,更是混淆了他的占卜结果。”
“聂清远只算到霍有余恐有杀身之祸,便让与霍有余有旧缘的小丫头去通知霍有余,而他宣布闭关,试图占算更清楚的结果。”
“不想天璇琳琅早已经在他的两仪宫安插了眼线,小丫头刚走出两仪宫就被她的手下抓住,关押了起来。霍有余没有得到示警,又有天璇琳琅安插在长胜军里的暗线做内应,出卖情报,霍有余察觉到有异,一次作战中铤而走险,带着残余部队脱离战线,最后惨胜而归。”
“天璇琳琅早早命人在王都里散布谣言,污蔑霍有余被紫金王朝的紫苜明珠公主迷惑,早已有了叛国之心,她的弟弟当今弘德帝错信奸臣,不配再做天启的皇帝。”
“那一战天启王朝死去了太多的将士和百姓,即使霍有余最后反败为胜,但天启王朝损失惨重,不得不割地赔款,换回被俘的士兵和百姓。在天璇琳琅手下人的有心鼓动下,所有人都将罪责推到了霍有余身上,强烈要求弘德帝处死霍有余。”
“民意激越,弘德帝为保帝位,不得不下令将一直守卫天启王朝的武冠侯府满门抄斩,霍有余这位曾经为天启王朝立下赫赫战功的护国大将军行车裂之刑。”
“等到聂清远出关时,一切已成定局,当日便要行刑,聂清远连忙赶往圣德殿,想要为霍有余和武冠侯府求情,却在途中被长公主拦下,这才知道一切缘由全在长公主。”
“而在他闭关期间,天璇琳琅已经将整个天启王宫都掌控在了手里,弘德帝也被她以紫金王朝的妖术控制。天启历来国师有严令,不可对皇室血脉动手,否则必遭反噬。”
“当时情况紧急,聂清远不得不破例出手,结果遭到反噬身受重伤,被天璇琳琅生擒,和小丫头关在了一起。”
“那时小丫头为求长公主手下留情,情急之下暴露了会说话的事实,没成想竟被长公主下令,生生拔掉了她的舌头,并日日对她施以酷刑,再见到聂清远时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后来得知霍有余含冤而死,不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红绳小人腰间的铃铛不停摇晃,不断发出激越的铃铛声,连带着李狰身上的铃铛间或响起。
红绳小人周身的黑雾也波澜不断,显然它此时的心情很不平静。
几名修士戒备地看着红绳小人,李狰只看了它一眼,就收回视线,重新看着嫁衣手办。
“而后弘德帝以病重为由,禅位给长公主,天璇琳琅得位不正,但她有紫金王朝撑腰,铁血将王朝中所有的反对声音压下。她顺利登位后,将天启王朝大半疆土拱手相让,半数百姓惨遭妖魔毒手,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她更是将弘德帝及其子嗣、妃嫔送往紫金王朝为质,国师聂清远为了保住天启王朝血脉,不得不施行禁术,强行突破禁锢,拖着重伤之躯,带着小丫头的怨魂,赶去救人。”
“果然,妖魔皆非善类!”有修士满脸凝重地沉声说道。
“难道不是人比妖魔更可怕吗!”苏媚出声反对道,“若不是天璇琳琅私心太重,视百姓为蝼蚁,天启王朝的百姓又怎会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李狰分别看了说话的两人一眼,劝道:“你们先安静听鸿老说,他应该快要说到娅姹身上的万鬼献祭之术和媚媚身上的情债了。”说完她不再理会两人,再次看向嫁衣手办。
还想在说什么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嫁衣手办。
见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鸿老这才继续说道:“紫金王朝之所以要屠戮天启王朝的百姓,一是因为总有妖魔以人命修习邪术,二是因为紫苜明珠想要复活霍有余。”
“复活霍有余?”
众人纷纷瞪大了双眼。
“难道是这位紫苜明珠公主对霍有余念念不忘,将人害死后反倒不舍起来?”陈云浩好奇地问道。
李狰冷笑道:“恐怕被复活的霍有余不再是曾经的霍有余吧。”
“狰丫头你说的没错,紫苜明珠想要复活一个只对她俯首帖耳的霍有余。”嫁衣手办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与天璇琳琅合谋,紫金王朝成为了苍原大陆最强盛的国家,紫苜明珠的功劳自然极大,可她的兄弟姐妹们都不是省油的灯,她想要夺得帝位,曾经战无不胜的霍有余会是她最好的帮手。”
“天璇琳琅心思歹毒,她特意命令押送弘德帝一行的士兵在琅琊关,天启王朝曾经阻挡紫金王朝大军的第一道关隘停留,因为霍有余被关押,这道关隘第一时间落入紫金王朝之手。”
“她要让弘德帝亲眼目睹天启王朝百姓惨死,看着他曾经最倚重、却被他下旨处死的护国大将军复生成为敌军之人。”
“聂清远赶到之时,弘德帝悲愤之下已撞剑而亡,他悲痛欲绝,想要救出弘德帝最后的血脉。可他本就伤重,眼看身陷重重围攻,难以将人救走,愤而施展了万鬼献祭之术,以小丫头的怨魂为载体,召唤惨死在琅琊关的百姓冤魂。”
“再加上即将被复活的霍有余相助,复活之术失败,紫苜明珠遭到反噬,聂清远顺利将剩下的人救走。”
“聂清远不顾历代国师禁令,插手王朝政权,在小丫头和霍有余阴魂的帮助下,打败天璇琳琅,为小皇子重新夺回皇位。”
“尔后他为了稳定朝纲,保护皇子顺利长大,辞去国师之职,公布真实身份,成为了天启王朝的摄政王,而小丫头和霍有余也在他的帮助下修习鬼道之术。霍有余重新掌握兵权,几番努力后,很快夺回曾经的失地。”
“那时,紫苜明珠因为复活霍有余失败,反噬受伤,回国后被斥责奚落,被排除到政治中心之外,她卧薪尝胆,誓要夺得帝位,她的目标仍在霍有余身上。”
“当年的复活之术并非完全失败,她蛰伏的那些年一直在捉捕霍有余曾经的红颜知己们,并将她们残忍杀害,以上古邪术将她们的怨魂困住,静待时机。果然,紫金王朝在霍有余带领的长胜军的攻势下,再次节节败退,她自请出兵,并立下军令状,誓死必再斩霍有余。”
“霍有余身负天启王朝的国运,邪术想要成功,她必须抽取紫金王朝的国运,紫金王朝众人自是不允,但眼看霍有余带领的长胜军势如破竹,即将攻破紫金王朝的最后一道关隘,他们不得不同意。”
“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紫金王朝终是不敌,紫苜明珠狠心以在场所有的紫金王朝的将士为祭,施展邪术,小丫头和长胜军们拼死相护,紫苜明珠心知以无力回天,她竟在最后一刻改动邪术,与霍有余和长胜军同归于尽。”
“那一场战役无人生还!那一天正好是霍有余二十四岁生辰。”
休息室里的众人齐齐倒抽了口凉气,苏媚似是感同身受,难受地捂住了心脏的位置。
“媚媚,你怎么了?”
李狰和苏家人很快注意到苏媚的异状,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我就是心里好难过,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苏媚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满脸难过地擦拭眼泪。
李狰赶紧扯了几张纸巾递给苏媚,眼看她确实没什么大碍,余光瞟过周身黑雾如同波涛一样剧烈起伏的红绳小人,再次目光转回到嫁衣手办身上,“所以,一直纠缠霍有余转世的情债,就是紫苜明珠最后改动的邪术对吗?”
嫁衣手办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猜测道:“或许是紫苜明珠始终不甘心霍有余不愿为她所用,不愿助她夺得帝位;又或许是在最后一战时,亲眼目睹霍有余同小丫头并肩作战,心中不忿。”
“刚才我听这个小丫头转述,大概猜到当年紫苜明珠所施展的上古邪术应该叫做蔹魇幻魔,只要祭品足够,即使是那个纪元的仙人,也能被蛊惑洗-脑,成为彻底听从施术者命令的傀儡。”
“此术本该以想要控制之人的至亲血脉为引,只是霍有余的九族已经全部死在法场上,她只能找到那些曾经同霍有余有关联的红颜知己们,为了发挥邪术的最大效用,紫苜明珠不但将那些红颜知己们虐杀,虐杀前还一直洗-脑她们是被霍有余牵连。”
“女子的爱和恨都十分鲜明浓烈,虽然紫苜明珠的本意是想要利用邪术控制霍有余,但明确败局已定后,她的所有深情全部化作了怨恨,她决然投入已经启动的邪术之中,成为了邪术的主导,从此纠缠霍有余生生世世,直到霍有余某一任转世再不堪折磨,魂飞魄散为止。”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一名男修士忍不住感叹道。
“难怪缠在苏媚身上的两股力量,一个舍命护她,一个却拼命害她。”李狰了然地点了点头,“护她的是娅姹,而害她的情债正是来自当年那位紫苜明珠公主。”
“情债一直纠缠霍有余的转世,一定要害得他的转世都深受情爱之苦,不得好死。更甚至,那股情债为了让霍有余的转世世世悲苦,还要祸害他每一次转世的亲朋好友,真是歹毒。”
“幸好苏家人感情极深,他们发现苏媚情缘坎坷,次次遇见的不是渣男就是渣女,全都不可托付终身。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苏媚好似运气还不错,每次都在跳进火坑前及时止损。”
“即使已经在不知不觉被情债影响,还是在察觉到不对劲后,及时向玄门求助,才让我们发现苏媚身上真正的问题。”
苏明毓等人闻言,纷纷露出庆幸的表情。
“李-大-师,既然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将缠在媚媚身上的问题解决掉?”郝知韫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个嘛,我倒是可以试试将它们送进冥府。”李狰想了想回道。
“这个丫头去不了冥府。”嫁衣手办突然抬手指了指红绳小人,摇头说道。
“为什么?”李狰和苏媚齐声问道,李狰下意识看了苏媚一眼,却见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嫁衣手办,神色十分紧张。
其他人也齐齐看向嫁衣手办。
李狰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转向嫁衣手办,“鸿老,难道是因为娅姹属于上一个纪元,所以一旦她脱离苏媚的身体,就不能继续存在于世吗?”
“狰丫头,你没发现这个丫头已经很虚弱了吗?”鸿老摇了摇头,“就算这次你们没有把她揪出来,她也支撑不了小姑娘的几次转世了,她太虚弱了。”
“你们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她能从上一个纪元,坚持到现在吗?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身上的万鬼献祭。”
“刚才我已经问过这个丫头了,她说当年聂清远施展万鬼献祭之术时,那些无辜惨死的天启王朝的百姓们,既憎恨紫金王朝,又对霍有余有愧。”
“因为小丫头是万鬼献祭之术的载体,所以,当时万鬼的执念有二,一是杀死所有紫金王朝的人,二是保护霍有余,绝对不能让霍有余落入紫金王朝之手。”
“最后,承载万鬼献祭的小丫头,和那位施展了蔹魇幻魔邪术的紫苜明珠循着霍有余的转世而去,虽然之后她们都成功度过纪元灭亡,但不少冤魂彻底烟消云散,剩下的也几乎意识全无,只剩下执念。”
“她们进入新纪元后,时时受到天道法则的排斥,只能藏在霍有余的每一任转世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逐渐变弱。她们不敢随意出手伤人,因为一旦她们的气息被天道法则察觉,她们将会受到更加强烈的排斥。”
“小丫头也说不清楚,那股一直纠缠小姑娘的情债中是否还存在着紫苜明珠的意识,只知道情债非常狡猾,它居然知道通过霍有余的每一任转世,影响伤害他的转世的亲人朋友们,以此来获得能量。”
“反观小丫头,一次次为了保护霍有余的转世,又没有新的能量补充,于是越来越弱,全凭执念撑着。一旦你解决掉情债,恐怕无需你再动手,已经虚弱至极的小丫头,失去执念,自会消散,不复存在。”
鸿老的话音刚落,苏媚立刻急切地问道:“鸿老,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娅姹不消失!”
“媚媚,你在说什么胡话!”
苏明毓等人下意识皱紧眉头,表情十分严肃地望着苏媚。
眼看着一直困扰苏媚的问题有了解决的眉目,她这个受害者怎么反而想要反悔?
“爸爸,妈妈,大哥,二哥,我现在很清醒!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苏媚缓缓扫视一圈关心她的家人们,看到他们眼中的不赞同,她苦涩地笑了笑,“娅姹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她一直都在保护我!”
注意到苏明毓等人似乎想要说什么,苏媚抬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听她把话说完。
“这些年,虽然我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娅姹,梦里的时候我也基本没有注意过她,但是,每当我难过、迷茫、害怕的时候,总有种感觉,好像有个人安静地陪在我的身边。”
“尤其是我沉迷码字的时候,那种有人陪伴的感觉非常强烈,那是一种让我很安心,很放松的感觉,就好像已经持续了千年万年。”
苏媚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目光不自觉落到红绳小人身上。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她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最近一段时间,每当我码字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一直默默陪伴我的那股气息似乎在变弱。”
“可是,一旦我结束码字,那种感觉很块就会变得模糊,我已经习惯了,自然也就没有在意。刚才听了阿狰的话,我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情,想来是娅姹你动的手脚吧。”
“娅姹,你不想让我察觉到你的存在,是怕吓到我吗?”苏媚红着双眼望着红绳小人,眼睛里有水波荡漾。
红绳小人迅速转身,它没有五官,在场的众人却都有种它也正望着苏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