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布遮挡了一切光源,昏暗房间内唯有电视屏幕在无序变换光影。
沙发上躺着一位双目无神直盯着天花板的枯瘦女人。
她的身后,藏着一道影子。
“你来了,鹿鸣星。”
女声平淡,仿佛早有预料他会来。
“即便我是光的高层之一,也管控不了那群疯子。”
“裴项砚还是死了,你应该不意外吧。”
“你比我清楚,这个畸形的世界有多少人在羡慕你们,嫉妒你们,痛恨你们,想你们死。无论你出手多少次,也护不了他一辈子。”
“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结束了,鹿鸣星,你看,你跟我一样一无所有了。”
话音到这,秦笙嗓音里掺上了少许掩不住的笑意。
“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吗,那些行尸走肉...”
“有没有感觉到亲切?”
“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你的母亲啊...”
霎时,一斩疾风掠过,她的头颅滚落在地毯上,仅是发出一道闷响。
“只要和它们一样,你就再也不用害怕了,鹿鸣星。”
然而,秦笙的笑语仍在继续。
竟是她手中的录音笔在运作。
“鹿鸣星,你的结局,早已注定。”
“和妈妈走吧。”
“永远在一起。”
......
“和妈妈走吧。”
“永远在一起。”
......
“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真的,可以么?
......
*
“放开我你个婊子!鹿鸣星!我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怎么敢?!”
男性Alpha面容狰狞,被麻绳死死束缚的身躯如蛆虫在游轮地板上挣扎扭动。
鹿鸣星蹲下身,扬起这人一向喜爱的乖巧笑容,语气却无比阴冷渗人。
“裴项砚,乖乖去死吧。”
—
“我是裴项砚,我家很有钱,我跟你们走。”
男人有着与前世记忆中裴项砚如出一辙的脸庞,却是背脊挺拔,眼眸深邃。
他挡在鹿鸣星的身前,义无反顾,就像赫然为他开辟了一隅喘息之地。
“留个联系方式吧。”
“啊?好,我、我叫鹿鸣星。”
鹿鸣星低垂眼眸,强忍杀意。
——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
许诺意眼中流淌着温柔笑意,朝他伸出手:“鸣星,我会陪着你,跟我走。”
“可你很脏。鹿鸣星,求你别恶心我了行不行,你能不能去死?!”
许诺意一向温和的眸子,盛满了厌恶与烦躁。
—
“你陷害我,为什么?鹿鸣星!”
许诺意紧攥着手里的对话机,隔着探监室的透明玻璃,压抑着疯狂情绪追问。
鹿鸣星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他,良久未答,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笑意。
——
“鹿鸣星,成为影吧?”
“成为人们心底最恐惧的阴影。”
与此同时,自成深渊。
——
“鹿秋霖,我挖了你的眼睛,毁了你的脸,拔了你的牙齿,断了你的手指,割了你的腺体......鹿秋霖,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乖,死了就不疼了...”
鹿鸣星抚上鹿秋霖颤抖不已的可怖脸庞,唇附在他的耳畔,轻柔呢喃。
—
“鹿鸣星,你就算骗过了所有人,也骗不了我。”坐在探监室内的鹿秋霖出乎意料的平静,总昂着下巴的姿态第一次换成了平视。
“鹿鸣星,别得意。看着吧,你想隐瞒的,终究会置你于死地。”
“鹿鸣星,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
“小鹿!你怎么浑身湿透了?快进来,感冒了怎么办?”林酒惊讶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口的鹿鸣星,赶忙将人迎了进去。
“你休学以后,我就联系不到你了,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唉,快睡吧,晚安。”
“小...鹿...放手...小......”
鹿鸣星记得,他已经很久没睡的那样沉了。他不记得,醒来时,双手仍掐着林酒的脖子。
早已断气的人儿眼睛瞪得大大的,仍残留着震惊与恐惧。
—
“小鹿,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呜呜...真好!”
林酒眼里包着一团热泪,为他终于挣脱泥潭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谢谢你,小酒。”
‘对不起,小酒。’
鹿鸣星回抱住林酒,闭眸轻笑。
——
“你难道不想改变这个世界?一直逃避,有意义么?鹿鸣星,只要你配合,就有机会研究出疫苗。”宁啸垣面无表情,直视着眼前遍体鳞伤仍就不肯屈服的恶鬼。
“世界,与我何干?”
鹿鸣星笑着流泪,字字剖心泣血:“我希望,我死后,世界为我陪葬。”
—
“我需要你的帮助。白姣是最初的实验体,如今,一切都在失控。”
“我搞不懂你。你在动摇么?”
“选择权在你我手里。”
“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也许有一天会的。”
只有鹿鸣星心里清楚,他说宁啸垣摇摆不定,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
原来,他记得许多,不记得更多。
记得的痛苦,不记得的更痛苦。
原来,‘失去’远比‘得到’容易得多。
上一世,鹿鸣星一无所有。
这一世,失去裴项砚,他仍就一无所有。
鹿鸣星犹记得,这个裴项砚曾对他说。
‘好的,坏的,都一并收下吧。’
‘活下去,好好生活。’
‘在这个世界上,能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
可是,裴项砚啊,他自己走不出深渊了。
可是,裴项砚啊,他自己都放弃自己了。
裴项砚,我想妈妈。
我想跟妈妈永远在一起。
......
*
裴项砚很担心,鹿鸣星已睡了整整两天。
他无意识流着泪,口中不是在唤“妈妈”,就是在唤“裴项砚”。
噩梦来势汹汹,几近想在睡梦中将鹿鸣星永远留住。
但裴项砚对此情形毫无办法,眉头紧锁间,只得把人紧紧抱在怀中。
“别睡了...”
“鹿、鸣、星。”
裴项砚不由自主念出这个名字,倏地神经抽疼。
被某种神秘力量强制封锁的记忆,渗出丝缕,每一帧、每一幅皆是鹿鸣星。
摁着太阳穴,裴项砚面色苍白。他有预感,自己很快就会恢复记忆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于涵。
“裴总,外面看守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于涵压低嗓子,“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裴项砚看向他,眯眯眼,没说话。
他感到奇怪。当下的情境,分明最该着急的是他裴项砚。正常人绝不会轻易犯险。
于涵在急什么?
‘系统,查看组队情况。’
【队长裴项砚,队员:影、杨澍臣、成雪、凌伊】
“?”
裴项砚都懵了。
短短几天,四个成员,偷梁换柱了俩?
杨澍臣,他记得,就是以前给他当司机的老杨。系统说他是影的人,怪不得他着急。
那凌伊又是谁?
裴项砚捏捏鼻梁,不禁倒抽一口气。
“裴总?”察觉到他的异样,杨澍臣眼睑收紧。
“杭修把我们带到这个别墅,好吃好喝伺候,一定有所图。”裴项砚梳理着思绪,不急不缓道。
“可...”杨澍臣隐晦瞥了眼沉睡的鹿鸣星,欲言又止。
“老杨,你有办法让他醒吗?”裴项砚见状,索性点破。
于涵那张脸表情一僵,随后变得木讷,“老板,您是怎么发现的?”
说着,杨澍臣撕去脸上人皮,露出原本的年轻面庞。
裴项砚:“真正的于涵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隐藏异能,等我去救他。另外,关心则乱。”
“老板,您比以前敏锐得多。”杨澍臣面无表情,“令主复苏的办法,我不能肯定,但可以尝试。”
“吾主对您的血肉似有执念。”
裴项砚闻言一愣,大概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如果今晚吾主未醒,我会动手。”杨澍臣朝裴项砚恭敬颔首,仔细整好皮相,就要退出去。
“原本的于涵呢?”
“杀了,我要用他的皮。”
“...那个女人呢?”
“她不是影的人。”
对话至此沉寂,过了半晌裴项砚才长叹一声:“多照顾下那个孩子吧。”
“好的,老板。”
房门关上,裴项砚望着怀里的鹿鸣星,眼里是深深苦涩。
“为什么,一切都这么残忍。”
压得他就要无法喘息。
‘系统?系统?’
[唔...宿主,怎么啦?]
‘你不是说鹿鸣星是主角吗?他不会这么容易死吧?’
裴项砚有些心神不宁。
苟命沉默许久许久,久到裴项砚忍不住又喊了它一声。
[经重新鉴定,该世界危险等级为S...]
‘什么意思?’裴项砚显然也不明白。
[宿主本该进入E世界的...]
苟命明悟过来,如果主角不是重生的,自家宿主必然阻止了黑化,圆满完成任务。但主角是重生的,救赎才是唯一解。
那始终不得的10%进度,是鹿鸣星的禁忌之地。
此处不曾让裴项砚窥探,鹿鸣星也永远不会将裴项砚流放至此。
‘系统?’
[宿主,苟命我啊,可能要逐渐陷入沉睡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哦对,现在没班让宿主熬夜猝死啦。]苟命吸吸鼻子,笑嘻嘻道。
裴项砚顿觉胸口发闷,沉声道:“为什么?”
[放心啦,核芯还在,宿主一定要活下去!加油!]
裴项砚莫名在脑中构想出了它攥紧小拳头为自己加油的画面。
“为什么?为什么?”
他喃喃重复着。
[宿主,等你完成任务了,我们会再见的。]
苟命说完,在虚拟空间画了个笑脸。
都说事不过三,对不起宿主,这也是我最后一次骗你了。
*
[——免伤卡已被触发——]
[——免伤卡已被触发——]
[——免伤卡已被触发——]
......
[——高级免伤卡已被触发——]
[——叠加幸运卡触发中——]
【警报!警报!数据错误,世界危险等级重新评定中——】
【检测完毕,等级评定为:S】
[我操你妈!我个初级系统你踏马给我来个S级!想要我们死你直说啊!]
毁天灭地般的爆炸中,苟命目眦尽裂,几近崩溃。
S级别,意味着该世界必然走向崩坏。以它这简陋的卡牌机制玩法,玩完是肯定的。
【鉴于情况特殊,您拥有一次选择机会。】
【第一,结束该世界任务,重择宿主;第二,继续该世界任务,自毁升级】
[你猜,我为啥叫苟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评论,我很感动,想了想,终是想劝大家别等了。
我知道写小说不日更确实会容易被遗忘,这是我应要品尝的滋味。
总之,感谢能有人看吧,会越来越好的。也祝大家平安喜乐,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