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项砚醒来时，发现鹿鸣星仍安静缩在自己怀里。
他背对着裴项砚，蜷着身子与双腿，好似回到了娘胎，依旧与母亲紧紧相连。
莫由来的心脏收紧，裴项砚发觉鹿鸣星的身体开始细细发抖。
“影？影？”
裴项砚翻过身，试探发问，却猛地撞上一张血肉模糊的恐怖面孔。
心跳停滞一秒，裴项砚毫不犹豫地摇醒了他，对上一双痛苦迷茫的湿漉眼睛。
泪水蜿蜒流经血肉，在下颚处便汇成了血泪，滴滴答答的。
裴项砚紧攥着他的双手，上面还沾着血液与丝丝肉屑。
呼吸变得困难，裴项砚心如刀绞，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而随着时间流逝，鹿鸣星的眼神变得冷漠，明显恢复了清明。
他挣开裴项砚的抓握，随意抹掉一把血水，像个无关痛痒的习惯。
“以后别这样了，好吗？”
裴项砚对着他离去的背影说。
鹿鸣星身形一顿，过了很久，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我的噩梦从未停止”。
正当裴项砚想问做了什么噩梦时，他又道，“就要结束了。”
话罢，他关上了门，连同裴项砚担忧目光一并挡在界外。
“系统？系统？”
[怎么啦？]过了片刻，苟命才出现，语气疲惫。
“你这几天怎么没精打采的？”
裴项砚边说，边将手心凝出的冰块塞进自己嘴里。
[唔...咦？宿主你自己觉醒异能啦？冰系？]苟命强打起了精神。
“不清楚。”裴项砚凝视着空空如也的手，若有所思。
“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裴项砚紧锁眉头。
[emmm是指哪方面？]苟命摸不着头脑。
裴项砚摇摇头：“说不出来，是直觉。”
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但就是想不到。
“算了。”
裴项砚话刚说出口，脑海掠过一个念头，眉头又重新拧紧了。
[嗐，宿主放宽心啦—]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我？”
此话一出，苟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看来是的。”裴项砚轻笑摇头，竟是没再追问。
[宿主。]
[我也是才知道。]
[主角是重生的。]
[他是按原著剧情走完了一生的鹿鸣星。]
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避免黑化”。
所以，这个鹿鸣星极力掩盖的过往，是杀人无数的滔天罪孽。
其中，就包括他自己。
裴项砚出门的动作僵在那里。
顷刻间，饶是拥有“精神操控”异能的裴项砚，脑中也一片混沌。
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涌现、沸腾、平息，尽在一瞬之间，好似无数困惑得以解答，又好似只剩无解。
裴项砚委顿于地，头疼欲裂。
记忆封困后，他的情绪像被无限放大了。他总是茫然，冲动，迷失在渴望释放后的餍足。
一如这末世般混乱、怪诞。
视网膜前蒙上一层灰雾，所见皆是...虚妄。
“系统，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个末世，只是我死前的一个梦？”裴项砚感到痛苦，额前已渗满了汗水。
[宿主...]
[你不会死的...]
[我保证。]
‘什么...’裴项砚依稀听到苟命说了什么，听不清，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深渊。
*
“咚”得一声，裴项砚是被磕醒的。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对上旁边汪宁珠复杂且无奈的目光。
“怎么...”
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又一个猛地前倾，再次撞上前面的驾驶位。
“裴总，您醒了。”坐在副驾驶位的于涵扭过头，一手紧握扶手，一手拉拽安全带，笑得比哭还难看。
“裴总...您管管大佬吧...”成雪哆哆嗦嗦说着，整个人抖如筛糠。
裴项砚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头刚探出，就赫然看到挡风玻璃前扑上一只面目狰狞的长发丧尸。
“砰！”
那丧尸被无情撞飞出去，很快被一侧车轮腰斩成了两截。
“......”
裴项砚看着这个开车哪有丧尸往哪撞的鹿鸣星，千言万绪化成一声叹息。
果不其然，不久后这辆越野车就罢工了。
鹿鸣星脚踩着油门，完全不顾车身剧烈颤动，直至被裴项砚硬拽出了驾驶位。
两人无声对视。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鹿鸣星黑眸阴沉闪烁，嘶哑嗓音中抑着某种足以令人窒息的情绪。
裴项砚沉默几秒，“杀了我，就不会痛苦了吗？”
充斥雾气的灰暗世界，两人面对面对峙。
鹿鸣星动了，他扬起了长刀，凝视裴项砚的眼神无悲无喜，陌生得像在注视死物。
这一刻，裴项砚出奇的平静，甚至放松到能勾起唇角，“那就这样做吧。”
刀掠过脖项，一如既往的锋利。
刀止，头落。
裴项砚听着刃风呼啸而过，撇过头，看到了一只骨碌乱滚的丧尸头。
无头尸体则倒在他的脚旁。
鹿鸣星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转身想回到车里，却被一只手拉住。
紧接着，裴项砚从后倾身将鹿鸣星抱个满怀，叹息随之跟来：“怎么变得这么暴躁？嗯？”
说虽这么说，裴项砚的语气却是无可奈何的。
鹿鸣星视线一点点上移，定格在灰蒙蒙的天空。
他倏地回忆起某一霎，天空晴朗，云卷云舒。裴项砚猛地背起他跑在风里，灵魂飞扬在笑声里......
“我想回...”
裴项砚刚听到鹿鸣星开口，手下一捞，赶忙将身体瘫软的人抱起。
‘系统？’
鹿鸣星突然的昏睡，系统突然的沉默，令裴项砚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
“裴总，车修好了，丧尸卡车轮底下了。”这时，于涵道。
裴项砚回神，让于涵开车，成雪坐到副驾驶座。
“可我们要去哪里？”
于涵双手把着方向盘，道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事实上，裴项砚同样不知道鹿鸣星想要去的地方。
“一直往前开吧。”
“好。”
谁都没有深入这个问题。
“你们知道丧尸是在哪爆发的吗？”裴项砚问。
成雪与汪宁珠纷纷摇头。
“听说是军队。”于涵斟酌开口，“军部派系分裂，官方被拖下水，都无暇阻止城市的快速沦陷，各大财团趁机膨胀，开始自制管理。”
“可怕...”成雪听得浑身发冷，不由得抱紧自己
“唉。”汪宁珠也唯有叹气。
裴项砚消化完这段话，显得异常沉默。
除了于涵被迫在玩“跑酷”游戏，其他人均昏昏欲睡。
“有人。”
裴项砚猝然的警报声，令众人浑身一激灵。
像是察觉了于涵的车速有所变化，暗中蹲伏的人们直接开了枪。
“车胎被打爆了！”于涵第一时间急道。
“有人？有人？”成雪慌得一批，下意识四处张望。
果然，她看到了一大群人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领头的是个身材高挑，面容英俊的男性Beta。
“真的有人，埋伏我们...”成雪咽了口口水，“他们有枪...”
“都别轻举妄动。”裴项砚叮嘱一句，将怀中人搂得更紧。
鹿鸣星目前的状态明显极差，他必须保护好他。
“下车吧，各位。”
Beta笑容温和，眼底则毫无笑意。
直至看到裴项砚的脸，杭修眼眸眯起，“裴项砚？”
裴项砚将昏睡的鹿鸣星扣在怀中，回望这个Beta，笑容礼貌：“你好，你是？”
“杭修，这帮人的老大。”杭修手里玩转着抢，漫不经心道。
“杭先生，你想要什么？”裴项砚道。
“想邀请你们回去做客。”杭修挑眉，笑意愈浓：“不知裴总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
成雪偷瞄了一圈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心想你这他妈的算请？
“那就打扰了。”裴项砚颔首，举止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毛病。
“请。”杭修走上前，伸手示意。
裴项砚正要将鹿鸣星打横抱起，就察觉到异样。
“嘭！”
须臾间，气氛剑拔弩张，所有枪一致指向了裴项砚。
面具落地，上方滴着血，发出“嗒嗒”轻响。
杭修收回落在鹿鸣星脸上的视线，转向自己有了个空洞的手掌，笑容因疼痛而显出几分扭曲，“裴总，失礼了，还请您见谅啊。”
裴项砚收回手，冷冷看他。
这会儿，成雪刚从那张恐怖面孔上缓过神，忙捡起面具用袖口擦擦干净，“裴总，给。”
裴项砚接过，扣回鹿鸣星的脸上，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带。
“看这身段不错，没想到...”杭修另一手握住残掌，啧啧两声。
“我死前，一定会带上你。”
下一刻，消失又重现的于涵刀已抵在杭修的脖颈处。
“对！对！”成雪反应过来，四道水箭浮空显现，蓄势待发。
“呵呵，真是藏龙卧虎啊。”
杭修嗤笑，瞥了眼此时面无表情的裴项砚，显然更忌惮他这能让空气爆炸的特殊异能。
“是我好奇心过重，抱歉了，裴总。”
杭修抬抬自己惨不忍睹的手，“代价有点大。”
裴项砚没说什么，任由这群人蒙了眼，带上车。
成雪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扔进车里，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什么勾着扬起。
“水系异能者，帮我止血。”
是杭修的声音。
“脚拿开...”成雪咬牙切齿，她忍。
敢摘大佬面具？你等着！
等大佬醒了，恁死你这王八犊子！
她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诶嘿”的五瓶营养液，
“这该死的懒惰性”的营养液，谢谢..
emmm有些评论没回是不知道怎么回，我挺开心看到评论的，毕竟全靠你们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