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陆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白泽瑞那家伙对他的误解有多大。
比如说陆泽开始带白泽瑞练剑时,他轻倚在落英缤纷的芙桃花树下,垂眸望着数片雪白染粉的花瓣轻坠,如同看着芸芸众生的无数次凋零。
落入土地,葬进草里,无声无息。
雪色的霜睫一直垂着,望不出情绪。
而不远处的白泽瑞手持一柄长剑,精致眉眼初露锋芒,一招一式张弛有度,虽是初次修习,但熟练程度成长惊人。剑气凌然的模样让人看了暗暗心惊。
但陆泽却表现得漠不关心。
其实他一开始是准备教导白泽瑞先前用过的招式的。
但在塔世界磨炼了太久,白泽瑞出招一向讲究简洁直接、杀气凌然,如果自己开始便教他这样的剑招,倒显得有些怪异。
于是从简单的剑招开始教起。
没想到不一会儿,他的余光便瞥见白泽瑞身形忽而轻晃,往前踉跄,似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当即转过目光,望向白泽瑞,薄唇轻动:
“怎么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淡,似山间缥缈的云雾。
白泽瑞闻言,似有所动,却又犹豫滞步,喉结微动,抬手拭去脸颊细密汗滴,轻咳几声才转过身去:
“好像,好像有些不太舒服……”
说着,他的眼眸似滚了一圈泪,纤细眼睫轻颤。许是因为动作激烈导致的脸红,加之扑在面颊上的汗液,整张脸似被水雾浸润的海棠,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破碎和靡丽;比素雅的芙桃花艳得多,连蹙着眉头的模样都是鲜妍的。
更别提此刻略略凌乱的衣衫。
而对方像是有些无措,回答完还犹豫着往他的“师尊”那里走了几步,如同迷途的柔弱羔羊。
陆泽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后来望见他故作迷蒙的眼神,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眼皮轻跳。
而对面那家伙也终于跌跌撞撞来到他的面前,懵懂着一双眸,用着比夜莺还婉转的语调念一句:
“师尊……我难受……”
陆泽非常配合地陪他演着戏,略蹙起眉头,薄情的眼瞳微凝,色彩比芙桃花还淡,语调泄露出隐约的担忧。
“怎么了?”
对面的白泽瑞虚弱得像是要随时倒下来,腿半软着,还得靠陆泽用灵力将他隔空扶着。
白泽瑞见陆泽没有触碰到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虞,只是发喘得让人心惊,在纷扬的浅色花瓣下,仿佛多对视一眼都会让他融化。
“唔,师尊,我难受,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他捂着胸口,装作不经意地缓缓靠近。
陆泽却只是用着担忧却疏离的语气道:
“我刚刚已经查探过你的身体了,并未发现任何问题。但我并不精于医术,可能有些原因我尚未探清,我去请灵药峰的峰主过来,你先在此处休息一会儿吧……”
白泽瑞不死心,继续试探着他。
最后发现他还真是冷漠疏离,油盐不进,只能放弃。
后续他让师尊不用麻烦灵药峰峰主了,但陆泽还是坚持去把人请来了,但得出的结论也是并无问题。
最后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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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不知是不是白泽瑞不信邪,陆泽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这个亲亲徒弟“肆无忌惮”的举动。
在月下凉亭处打坐修炼时,他衣衫不整地跑过来,说自己在睡梦中有所顿悟,特意来请教。
于是自己很“好心”地随手帮他整理了衣服,而后“认认真真”和他探讨了一晚上的修炼功法。
或者是冷月峰骤起暴雨之时,他可怜兮兮地跑过来说害怕打雷,陆泽便轻整衣袖,直接掣剑一剑劈开雷云,还他了个雨过天晴。
他有意无意间的肢体触碰,被陆泽委婉提醒后,他还委屈上了,说自己从小就没有亲人朋友,所以不懂得如何和别人相处,遇到尊敬爱戴的人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总之……就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陆泽也很无奈,好奇白泽瑞脑瓜子里装着什么,他明明只是想要好好引导他而已。
白泽瑞自以为自己在一步步试探对方的底线,揭开他的虚假面具,却没发觉在数次相处之中,卸下最多伪装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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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深夜,陆泽趁着月光充盈,灵气浓郁,在修炼室内打坐修炼。
无意间感受到某人的悄然靠近,不多时,鼻尖便嗅到一股清冽幽香。
只是这股香的味道似乎滚烫些许,羽毛般钻入他的鼻腔,不由得撩动着身躯。
陆泽睁开眼一看,果然是白泽瑞。
他身上的衣物混乱不堪,眼神魅惑迷蒙,吐息间满是氤氲着暧昧,指节似要轻触到自己锁骨的肌肤上,最后却只是点到肩头布料,而后顺着躯体细细滑下去……
最后,又突然扯住衣摆,指节绷紧得发白,发颤着嗫嚅一句:
“师尊……”
修炼室并不是全封闭的,不大不小的窗棂之中,月光透过淡色琉璃洒落,铺满一地,如同滚了满地的昂贵丝绸。月光映到那张漂亮的脸中,衬得他仿佛一只如魅似幻的妖精。
“怎么了?”陆泽并没有简单地将人推开,因为他从发颤的身躯,异样绯红的脸和吐息间的怪异可以看出,对方此刻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
白泽瑞好像也有些茫然,胡乱扯着他的衣袖,低声道:
“不清楚,好像……好像是不小心吃了什么东西。”
陆泽:……
自己给自己喂药的新鲜操作他还是第一次见。
“吃了什么。”陆泽还是含着耐心道。
“不,不记得了。”白泽瑞说着说着,装作无意间扑到他的身上,胡乱蹭着,意识不清地朦胧喃喃,似乎还因为蹭得太舒服了,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
陆泽用灵力探查了他的身体,发现体内的确有股未知原因造成的燥热,于是略抿了抿唇,低声道了一句:
“你好像误食了什么。”
“唔,好像是诱魂草,”白泽瑞蹭着,似是有些急切,唇瓣轻碾过贴身的衣物,鼻腔里贪婪地吸去着他独特的气息,
“是,是那个人说的……我吃了那颗含诱魂草的药,就只能被他……”
——诱魂草,各类小说里典中典设定的草药,主要目是诱发情.欲,让人忍不住行某些不可描述之事。
但陆泽回忆了一遍系统给他传的资料,在系统捏的简单幻境中,该草药应该是有解药的。
于是陆泽按住了那只蠢蠢欲动的白泽瑞,低声道:“我去找灵药峰峰主……”
“师尊,”白泽瑞急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间微喘,头颅艰难摇晃道,
“药,药性很烈,撑不了太久。我怕未来得及找到灵药峰峰主,我就会……”
他的话语突然停了,转而之是忍不住的呜咽,
“我还不想死,师尊。”
他双眸含泪,眼瞳也雾蒙蒙一片,看起来动人极了,任是谁见到这个极品美人,也舍不得拒绝他的请求。
“那我去给你找别人。”陆泽说着,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瞥过目光,那点薄嫩的耳垂都在颤着发红,似乎很不熟练这类事情。
“也来不及了……”白泽瑞瘪着嘴,仗着自己“神志不清”,就肆意“胡言乱语”起来。
陆泽算是看出他的意图了,但面上还是装作无措道:
“那,那怎么办?”
“师尊可以帮我吗?”白泽瑞缓缓说着,语调引诱。
伪装成白兔的猎人总算露出他狡黠阴险的真面目。
但这并不能阻挡陆泽维持人设的意愿。
他眼眸微凝,当听见白泽瑞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语后,那张清冷孤傲的脸霎时冷了下来。周围的气压都似陡然凝固,强大的气场压得人近乎窒息。
他眼瞳中那一点担忧也彻底消散了,转而替换的是冰冷的压迫和冷漠,一如那天初见时处于高高的上座时的那般。
——眼里容不得半点尘埃。
比起常人,他会对此类话题更加敏感。因为他先前正因为天生的炉鼎体质,长时间以来都被人用这种目光评判和打量着,在花费无数精力摆脱后,又怎愿被人重新这般对待。
白泽瑞似乎也被他的这种姿态震惊到,澄澈的双眸睁着,就要被他吓掉眼泪一般。
但这并没有勾得那位的同情和怜悯。他仍是冷冷地睥睨着他,眼里完全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仿佛从前那些似有似无的关爱和担忧都是虚幻的泡影。
白泽瑞似彻底被这个眼神惊得僵住,直愣愣地杵在那里,连预先准备好的话术都没办法道出。
呆滞了几秒,待白泽瑞感觉肺部的空气都要变得凝滞,他才勉强恢复神智,只是目光没那么妖艳摇曳,而是变得纯良无害了许多。
“不是……我,诱魂草的药劲只需要发泄出来就好了……”
他也不敢乱蹭了,勉强直起脊背,像是闷着口气,断断续续道,
“可是我自己没办法发泄出来,所以,所以我想让师尊您帮帮我……用手就可以了。”
但那位纯净无暇的显然是不清楚这种做法,只是冰冷的神色略凝几秒,而后疑惑着微微歪眸望他,气息略缓:
“用手?怎么做……?”
这会儿换做是白泽瑞震惊了。
他看着眼前那位神仙似的人物真是一脸懵懂,嗓子眼便像是被人堵住了,噎了好半天,才落下眼眸。
这一垂,不知怎么就看到了那双手。
洁白纯净,透明的指甲盖隐约着漂亮的粉;骨节分明且修长,却不让人感受到粗犷暴力,而是精美且细腻,像是名家雕刻的放置展柜珍藏的白玉作品。
他这才呼吸微窒,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他居然妄想将那双手——
“唔……”白泽瑞身躯忽然一激灵,缩着脖颈,抖得更加厉害,甚至连基本的平衡都难以保持。
他咬着牙,头脑变得愈发混沌。
他为了真实性是真的服用了诱魂草制成的药物。
“师尊,”他强压着喘息,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我只需要借用一下你的手而已……”
说着,他的眸光却止不住黯淡。
“也是,我这种人怎么敢肖想玷污您……
“罢了,师尊。”
他垂着头颅,一字一句地念道:
“我知道我先前的确是淫.乱不堪,但自从跟着你修行后,我便再也没有动过那方面的心思。所以现在遇上这种事情,也是一样……
“既然您不愿意,那便算了。”
他垂着头颅,似乎失了所有气力,心灰意冷之际,耳旁忽然落入清冷的一句——
“我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