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白泽瑞就那么妖艳地笑着,略抬起眼眸望向陆泽,眼眸都弯得眯起,散漫又魅惑得勾人,唇瓣微勾。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段话都惊讶得不行,杂乱低沉的窃窃私语便弥漫开来,杂乱落入每个人的耳中,让他们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了思量。
连掌门都忍不住震惊,眼瞳微睁地望向陆泽,似乎是想确认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但他那张脸如同雪山之巅终日不化的积雪,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表情。
而且语气间也并不像是说谎。
掌门默了一会儿,红润的薄唇抿起,许久才道一句:
“理由?”
如果是熟悉掌门性格的人就应该知道,他这是妥协的意思了。
能一句话就让凌霄宗掌门收回命令的人,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那位了。
陆泽抬起眸,将散落的凌乱雪发别去耳后,低声道:
“您知道的,我向来对灵根的感知力很强。”
每个人的灵根都无法被轻易探知到,所以才会出现测试天资的天赋石。但由于那位某种难言的特殊体质,对灵根的感知力很强。
掌门颔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下面那位,是天灵根。”
此话一出,在场许多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天灵根。
修仙资质最佳的灵根。
就算是如此鼎盛的修仙时代,天灵根也难见几个。
不过许多人还是持怀疑态度。
毕竟天灵根怎么会沦落到进入合欢宗这种亦正亦邪,风评杂乱的宗门呢?
但下面的白泽瑞只是眼瞳微暗,没有太大反应,显然是早已知道了这点。
陆泽的话还没说完,指节无意间划过细腻的长发,如同轻捻起雪白的花瓣。
“天灵根是资质最佳的灵根,生来便注定踏足仙门。而且天灵根会排斥邪魔的修行之法,所以拥有天灵根的修仙者本性也不可能肮脏污浊,所以想必他是被人蛊惑欺骗了。”
下面讨论的话风也转了。
一开始他们的窃窃私语,还在讨论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月泠仙尊也会被容貌蛊惑。
到现在,便是不愧是月泠仙尊,心怀天下,希望修仙界蓬勃发展,不愿意折损天才。
掌门听着这理由,也勉强好受了些。略略沉思了几秒,也觉得这样的走向起码不至于发展为滑稽的闹剧,于是再冷眼瞥了万冶峰峰主一眼,又转而低眸望向白泽瑞道:
“那你意下如何?”
他的声音还是包含着轻蔑的高傲,因为即便那家伙是天灵根,做出这等事也无法被他原谅。
毕竟天灵根再怎么稀有,他们凌霄宗作为修仙界第一宗门也是有几个的。
但他复而想到月泠仙尊,语气难得稍微缓和些:
“你是要去望生崖思过,还是要拜入月泠仙尊门下?”
他并不担心白泽瑞原来宗门的会有意见。
毕竟是白泽瑞有错在先,他们能网开一面已经是难得的施舍了。
白泽瑞表情愈发妖媚:
“拜入月泠仙尊门下,我自然是愿意的。毕竟我自幼便崇拜月泠仙尊,只是先前一直不敢痴心妄想罢了。”
掌门的神色终于舒缓,也许也是见得这牙尖嘴利了一路的合欢宗弟子终于有点服软态度,内心也舒畅不少。
只是陆泽又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白泽瑞会答应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只要不涉及到白泽瑞的原则问题,他一般习惯趋利避害,而不会死犟着什么。
但他答应时的神态似乎不太正常。
而且……
他莫名其妙地在笑什么?
将白泽瑞收在门下后,收徒大典陆泽便只是潦草地瞥了一眼,在发现没有分离体的踪迹后,也没什么收徒的意愿。
只有掌门时不时暗暗称奇,毕竟他也没想到这场闹剧居然以这个局面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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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徒大典毕了,陆泽便拎着白泽瑞回了泠月峰。
陆泽不太清楚作为师尊需要准备什么,但他到了泠月峰时还是刻意慢下脚步,让白泽瑞可以好好熟悉这个新环境。
只是他还是捉磨不透白泽瑞答应他时的心理。
而白泽瑞望着他颀长清冷的背影的眼神渐暗。
他知晓这些所谓大宗门各个长老峰主甚至掌门的许多秘辛,却唯独没有听过有关月泠仙尊的任何负面传闻。
于是他还真以为这位月泠仙尊如表面般纯净高傲呢……
原来不过是一路货色。
但他扯了扯凉薄轻蔑的嘴角,转瞬间勾出个乖软的笑来,在他身后忽然低声糯糯道一句:
“师尊。”
在望见陆泽忽顿的背影后,他又委屈抬头道:
“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待陆泽回过身时,看见的便是白泽瑞眼眶微湿,眼尾如初绽海棠,唇角揉着微红的靡丽神情。
浅色眼瞳似还含着潋滟水光,像是要浸透人灵魂似的酥软。
陆泽没有怔愣。
毕竟他连白泽瑞哭着欺负自己的模样都看见过无数次。
白泽瑞情绪激动就容易泪失禁。
但动作力度是一点都不减弱。
甚至有时还刻意装作无辜似的咬着自己的肩头,咬得不轻,牙齿也利,眼泪却是簌簌地流,活像是自己把他欺负了一般。
啧。
仗着自己用着狂拽酷霸炫吊炸天的冷漠人设,不能同他一般计较,所以肆无忌惮。
所以现在这幅模样,对于陆泽来说还是段位太低。
于是他一如既往地冷着那张美人脸,垂眸道:
“可以。”
这个收徒收得颇有些草率,别人收徒时都会进行繁复而庄重的仪式,再由师尊向弟子表达喜爱或者期望,还会送上收徒礼。
但在这里,白泽瑞就像被所有人忽视了般,匿在阴暗处,什么也没得到。
不过白泽瑞倒也不难过,只是眨着眸望向陆泽道:
“那师尊……在我之上还有多少位师兄师姐啊?”
陆泽默了几秒,最后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无。”
嗓音清冷,如同山间白鹤轻略过的尾羽,缥缈轻柔。
“嗯?”白泽瑞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陆泽淡淡重复了一遍:
“我只有你这一名弟子。”
白泽瑞微怔,似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答复。
心上,却蓦然像是被敲了一下。
开始胡乱跳动。
他眼眸微敛,指尖也掐得发紧,似乎想极力忍耐下自己的情绪。
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他。
他是什么唯一。
“对了,”陆泽突然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白泽瑞的掌心悄然捏得更紧,面上却挽出一个漂亮的笑:
“白泽瑞。”
陆泽听后颔首,随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玉佩。特殊白玉制成的玉佩通体流转着微光,雕工繁复,材质细腻,可以看得出品质上佳。
陆泽轻抬手间,动用灵力,便行云流水地在上面刻了几个字。
字迹遒劲大气,却又莫名带着和那位一样的清冷纯净。
陆泽雕好后,掌心捏着玉佩,只是还未来得及递给白泽瑞,就听见他笑着问一句:
“你不问我是哪三个字吗?师尊?”
陆泽:……
大意了。
“哦……?那是哪三个字?”陆泽握紧玉佩,嫩藕似的指节掩住了上面的字迹,垂着羽睫,看不出情绪。
白泽瑞轻笑着道:
“神兽白泽的‘白泽’,祥瑞的‘瑞’,白泽瑞。”
他的声音比泠月峰上的云雾还要轻柔。
“看来我没有雕错。”
陆泽移过目光,说着,将玉佩抛给了他。
白泽瑞眼睫微颤,轻发着怔,但还是反应很快地接住了。
耳旁又听见陆泽道:
“这是泠月峰内门弟子的令牌,整个宗门,就只有你这一块,将它收好。”
他说完,便一整衣袖,没有多言的意思了。
白泽瑞还没缓过神来,几秒后,他缓缓将手指打开,发现静躺在掌心的令牌刻着的的确是那三个字。
他心头一跳,涌起波澜,顿时复杂难言。
为什么他会知道是这三个字……
难道他之前记住——
不,不可能,他可是高高在上的仙界第一人,怎么可能记得住自己的名字?
无数好奇堆积,白泽瑞还是忍不住快步追上他,问了一句:
“师尊,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陆泽没有回头,只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眨了眨眼。
——这个问题很难答。
因为纯粹就只是露馅了而已。
但陆泽还是勉强地敷衍了他一下。
他开口,嗓音清冷纯净,如同初见时那神坛上的一捧雪,矜贵又清幽,却似重重敲在他心里一样。
“我只是感觉,你就应该是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