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具绵软乖黏的身躯在听到这句话后霎时一僵，躯体似是犹疑了几秒，待到确定后，便彻底的僵硬了。

“不要说话，我……”白泽瑞话语特意停顿，语气轻缓虚无得有些不太真实，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陆泽的身体僵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冬日长途跋涉无水无食的稚鸟，冻了满身疮，步履维艰，以为自己就要无声无息地殁在雪地里时，有人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来了。

那人的掌心很温暖。

但对于被冻到麻木恍惚的鸟儿，它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温暖，哪些危险了。

对待温暖，它也完全反应不过来。

甚至可能觉得这手掌的温度过于炙热，烫得它咽喉发堵，心脏疼痛，呼吸不上。

白泽瑞也似是察觉出来他的反应，缓缓松开掩着他口鼻的手，近乎挟持的动作也逐渐放轻，变得更像是搂着他道：

“不要害怕，你……你还好吗？”

陆泽以沉默以对。

他身上的伤口并不算重，但白泽瑞那家伙死活压制着他的力量，坚持给他上了一遍药。

如果不是怕崩人设，陆泽真想骂一句败家。

咳，但他现在不是身体受伤，而是心灵“受伤”的小可怜，于是陆泽还是选择了缄默。

而且按照现在的状况推理，现在的他对所有事物都会陷入麻木恍惚，不可能那么积极地配合。

二是经历了“那件事”，他也很难再信任“白泽瑞”了。

毕竟自己在结界里被“分离体”抵着身躯按着玩弄，被迫极尽缠绵时，“白泽瑞”可是什么都没发现地离开了。

患得患失的安全感，也使他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了。

但白泽瑞很聪明，他没有立即要求陆泽信任他，只是放下一句承诺道：

“现在分离体还在外面，我很难带着你逃离，不过我知道他现在正在计划如何暗杀我。我会故意泄露我行踪的线索，诱他上当。

“我不清楚他那时会不会将你带在身旁，如果你在他身边，我会先将你救出再把他杀了。如果那时你不在他身旁，那我就先杀了他，再找到你……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你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也不用害怕，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吐出的微凉气息酝酿在略微寂静的黑暗中，焕发出一丝名为希望的带着阳光气息的光芒。

没有人确定它是否能稳定。

陆泽也不能确定。

他能做的，只是依偎在白泽瑞怀里，松了松僵直的躯体，稍稍缓和紧绷的心脏，“半推半就”且意味不明地道了声“嗯”。

尽管这个选项很像是在两个烂桃子里挑一个不太烂的，但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

“分离体”似乎没有意识到“白泽瑞”来过。

但很快，他邪肆昳丽的面容便出现几分玩味，唇角勾着半点兴致，来到陆泽面前轻声道：

“你猜我发现谁的踪迹了？”

陆泽不言。

但对面似乎十分“孜孜不倦”，语调也勾着几分愉悦道：

“白泽瑞的，没想吧……”

他颇为幼稚无趣地笑了起来，却因为那双黑曜石般漂亮矜贵的双瞳，和颇具恶役感的白皙脸蛋，让人很难生出怪罪他的心思。

在黯淡且血红的环境光下，那张脸的笑意又似阴翳几分。

“既然找出了他的踪迹，我会给他准备一份大礼的。”白泽瑞抬手，白皙指间勾着陆泽散落在耳畔的碎发，任它如细蛇般在自己指间婉转承欢，漫不经心地说道。

但他说着，不忘侧眸关注陆泽的神色。

陆泽很给面子地咬咬唇，瞳中颤着微不可查的波澜。

他努力让自己淡着情绪，偏移视线，不去看他。

而白泽瑞摘到自己想要的甜腻果子，也没有继续为难陆泽了。

只有系统还被蒙在鼓里，没有摸清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于是在陆泽脑中直愣愣地问：

【白泽瑞现在这是……又要搞什么？】

陆泽在心里老神在在地摇摇头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

系统虚心请教：

【的确不懂。】

陆泽嘴角正往上一撇，刚准备开口，又似是想起什么，情绪又渐晦涩道：

“你还记得那时我身份暴露时，说了些什么话来激白泽瑞吗？”

系统听罢，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去翻记录了。

陆泽却半阖上眸，原本轻松的情绪不知怎么覆上层尘灰。

那些声音似乎还刻在自己的脑中。

——“你不觉得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很有趣吗？”

——“看你每天发了疯似的找我，想得知关于我的一切线索，还为了变强咬着牙在泥潭中摸爬滚打的模样，难道不有趣吗？”

——“最可笑的是，我一直就在你身边目睹了全程，哈，白泽瑞……”

——“是我策划了一切，白泽瑞……”

嘶……

陆泽回忆起自己说的那些话，难免有些心虚。

虽然这些话都有它们的目的的。

但听起来……的确有些太不是人了。

于是陆泽觉得这段时间好好修养生息，争取在白泽瑞将自己布置的戏剧推至高潮时，将他的演技发挥到最好。

至少……或许能让他有些报复的快感？

-

不过陆泽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当白泽瑞带他出门，说是寻到主躯体的某些线索时，陆泽还没太反应过来。

直到他们迈入滚动着潮湿腐朽气息的森林——亡灵似乎融化在这片土地，交缠着邪念，阴风骤起之时……

他才意识到这场戏准备开演了。

其实陆泽自走进这片森林便有些难受了。

但很快，可能由于他“副本之子”的特性，森林里的各类沼气瘴气似乎对他造不成太大影响。

结果白泽瑞眉头一挑，又把限制拉高。

陆泽登时腿软，连步子都很难迈出去。

最后几乎是半倚半靠在白泽瑞身上，轻嗅着他身旁的熟悉气息，勉强顺着咽喉才能让自己呼吸。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不敢松手地紧紧依靠。

直至昏黑的风暴骤起，席卷了这片土地。

陆泽不确定这片风暴是不是白泽瑞计划中的一部分，只能无措地拉着他，抬眸望向他，似乎在祈求他可以保护自己。

白泽瑞将他搂着怀里，漂亮的眉头皱起，严肃地环视四周后，才低哑着嗓音道一句：

“有古怪……”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大群蝙蝠大小的怪物，扑棱着翅膀，纷纷张开利齿撕咬拉扯着白泽瑞的衣袖，让他难以应付。

同时风暴卷得狂暴，白泽瑞似乎一时间无法稳住，搂着陆泽的手臂还是松开。

而下一刻，陆泽回眸看见他的身影淹没在漆黑的风暴之中，像是被宇宙深渊中不可名状的怪物吞噬殆尽。

这是——

陆泽还未来得及细想，便看见一道光塑成的利箭从自己身旁直直擦过，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风暴之中。

噗嗤——

利落的刺击血肉声响起，陆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望着这一幕，几秒后，视线中浓墨色的风暴散去一些。

而幕布揭开，显露出来的景象中，“白泽瑞”的胸膛正正中霜雪般璀璨夺目的利箭，满脸的不可置信，脸色苍白，唇间失去血色，又像是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就在此时，另一处响起了一声清冽的声音：

“陆泽，帮我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