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泽被白泽瑞带到回去时，那张昳丽的脸上还是涂满灰暗色彩的落寞，他连唇都很难抿起，只是呆呆地缩在白泽瑞怀里，颤着眼睫，不发一言。

白泽瑞抱着他，像是轻搂住一个残破的纸偶。

没有什么重量，瞳孔处原本用珍贵颜料描绘的高光也被不爱惜他的主人蹂.躏得黯淡，身上还有不少的伤口……

仿佛再怎么缝缝补补，也很难修复。

对于折磨陆泽，白泽瑞本以为自己会得到释然的舒爽和愉悦的。

可以把这么久以来被欺辱的过往，被愚弄的记忆一笔笔奉还。

可当这么做的时候，他的心脏像是不知被谁掷进海面，溺在无底的深渊；张开口想要挣扎着逃离窒息的苦痛，却只能被一层又一层的腥涩海水贯穿咽喉，呼吸不能。

就这样坠落。

连视线都被剥夺。

理智像被人蛮横地搅乱，他抱着陆泽，一言不发。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刚刚再不过来。

死的就不是陆泽了。

——而是自己。

-

陆泽回到白泽瑞安置他的侧卧时，黯淡的神情都没再发生任何变化。

这些天白泽瑞按他“计划”所言，在“酝酿”如何暗杀“主躯体”。

而散落在副本各处的侍奉亡灵君主的偏殿便成为他们暂时的落脚点。

因为各偏殿的布置相似，侧卧的布局也是类似，陆泽甚至有种住熟悉了的诡异感。

于是在白泽瑞离开后，他大大咧咧地滚在地面，心中哀嚎地控诉着自己的难过。

“呜呜呜呜，白泽瑞怎么能这样！我辛辛苦苦搭建的银河战舰啊！！！

“我的护卫舰队、小型突击舰、战争领域留守部队、阿尔法第九攻略基地……它们还未给联邦献上它们的光辉与荣耀，被铭记在新元历宏大史诗的开篇，就被白泽瑞给一剑劈完了呜呜呜……”

系统：……

系统虽是无奈，但看着宿主哀嚎得那么惨，它也忍不住出言安慰。

只是它并不确定它的宿主到底在心疼无辜可怜的蛇蛇，还是心疼他一个多小时的“劳动成果”，于是犹豫后只能试探性地出言安慰道：

【别难过了，宿主……】

毕竟他们之中谁也没想到，白泽瑞居然来得那么迅速。

但是陆泽还是做难过委屈状，眼皮半耷拉着，有气无力道：

“可是……我辛辛苦苦建立的阿尔法第九基地。”

【别太难过了，宿主……我将它们都扫描下来了，可以给你留作个念想。】

但陆泽还是没有高兴起来的意愿，声音低微：

“怎么每次我都那么憋屈啊……”

他说着，话语间不禁有些哽咽。

系统不禁慌乱，还真以为这次“打击”使宿主道心不稳，情绪低落，于是忙想办法令让他打起精神道：

【宿主，这次的憋屈只是意外，我们的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陆泽低声“嗯”了一下，似乎没有相信的意愿。

系统绞尽脑汁道：

【别这样嘛，我再努力向总部申请，或者尝试翻一下数据库里可用的外挂，憋屈只会是一时的，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系统很想鼓励他，但它的人工智障的脑子很难憋出什么，只能努力说出几句不伦不类的话语。

陆泽听后却似有所感，张开薄唇欲言又止，几秒后，才轻声道：

“那……你上次不是和我抱怨你的工作很辛苦了吗，说系统也是需要休息的，让我不要老是指使你做这做那……”

轻柔且没有攻击性的话语揉进耳内，小系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懵懵地就顺着他的话答道：

【不辛苦的，你是我的宿主嘛，我肯定会帮你的嘛……】

“真的……？”

【嗯。】

结果听到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陆泽也不演了，直接往后一摊，翘起双腿，打个哈欠惬意道：

“记住了哈，这是你答应我的。”

系统：……

被骗了。

也是，它刚刚怎么也不想一下。

陆泽那种人怎么可能因为他的“银河战舰”被毁就难过那么久。

就在系统反应过来他的的阴险狡诈，正准备“愤恨不平”地控诉一番时——

它感受到有人靠近。

现在宿主的感知力还不如自己，于是系统也只能暂时放下“控诉”他的想法，认命地出言提醒他：

【宿主，注意，有人来了。】

陆泽眨眼，还在疑惑着系统的话语。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提起警惕，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就从身后侵来，而下一秒，自己的口鼻就被死死掩住。

——是白泽瑞。

白泽瑞死死掩住他的口鼻，垂下的眼眸中，瞳里神色晦暗不明。

今天他离开陆泽后，独自想了许多。

那时的他似乎想到些什么，低眸望向自己的手臂——

劲瘦白皙的手臂上殷红的痕迹交织错乱，如同上好的瓷白玉器被无数道紧紧红绳捆缚，颇有几分触目惊心之感。

这是他今天在蛇洞之外，心绪不定时，试图用痛苦麻痹自己时造成的伤害。

尚未褪去。

他的呼吸微窒。

墨蝶似的眼睫久久停滞，许久才随着呼吸掀起着轻颤一下。

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会对陆泽心软。

敛上眼眸，他深吸了口气。

没关系。

前面一切的铺垫已经做得足够了，是时候将这场专门打造成囚笼的戏剧推向最高潮。

被折磨到濒临无望的麻木的人，再接受到这种彻底的打击，肯定——

他的想法止住。

思绪回到现在。

白泽瑞捂着陆泽口鼻，刻意压低自己的呼吸，正准备开口，就突然感受到陆泽的身躯往后轻仰，微微蹭着他的胸膛。

动作带着几分乖软的熟练。

白泽瑞的身体霎时一僵。

陆泽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软软蹭着他的胸膛，脑袋埋着轻声念道：

“下次你如果要来的话就直接来就行了……”

说着，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声音低了一些，努力地隐去话语中的复杂道，

“如果你想玩那种的话……我，我可以配合你的。”

他绵软的话语中有些发颤。

白泽瑞这才意识到——

他把自己当成“分离体”了。

于是他特意愣了几秒，才用着包含复杂情绪的语气低声开口道：

“是我，白泽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