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买好玻璃防尘罩驱车赶到墓园大门时,本该阳光明媚的天空一时间却是乌云密布,他见状又从车内拿了两把黑伞,这才匆匆忙忙进了墓园。
等他见到沈泊臣时,这位沈氏的掌权人正屈尊降贵地蹲着身子,右手笼罩在什么东西的上方,似乎是在为其遮挡着飘落的毛毛细雨。
而靠他极近的青年,正满脸错愕地朝他说着话。
助理轻声快步地走近,将玻璃防尘罩小心翼翼地递向沈泊臣,“沈总,您要的东西”
沈泊臣用仍戴着手套的左手去接,把上方的玻璃罩拿开,将那只千纸鹤放在底座上,仔细摆弄角度后才盖好了防尘罩。
他垂着眼睑看着供台思索片刻,将自己带来的那束郁金香挪了挪位置腾出空间,最后才颇为郑重着将纸鹤摆放在中央。
助理好奇地偷偷眺着眼去看,本以为会是什么贵重物品,没想到就只是一只千纸鹤。
玉容衣也被他意料之外的举动惊到,沈泊臣这性子委实与徐淮策完全不相同,相比起他弟弟爱看人哭看人笑的恶趣味,沈泊臣倒像是更偏向霍丞延本来的性格。
他无奈出声提醒,“只不过是一只千纸鹤而已。”
沈泊臣面上冰冷冷的,只轻哼出一句嗯,不认为自己这样小题大做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他接过助理递来的雨伞,按下支伞开关后,转身就要招呼玉容衣与他共撑一把伞。
只不过玉容衣却先一步钻进了助理撑开的雨伞下,正微笑着朝助理道谢。
年轻的助理被美色冲击,霎时耳根子便通红,纯情地连忙将雨伞大半都倾向他。
沈泊臣目睹这一幕,瞬间脸色变得难看无比,脱口而出一句:“玉容衣。”
玉容衣面露疑色地看向他,“沈先生,怎么了?”
沈泊臣在内心挣扎半晌,还是遵循强烈意愿伸手将人拉进了自己伞下,朝助理吩咐:“你去将车开进来。”
等到助理走远消失,他才冷哼着扭头看向玉容衣,“走了。”
由于雨伞的限制两人挨得极近,沈泊臣发觉玉容衣似乎牢记着他有严重洁癖,每每肩膀时不时与他的上臂相撞后,就赶忙侧避一步拉远距离。
广袤无垠的天空早已兜不住满天愁云,不堪重负地下起淅淅沥沥的大雨来,而玉容衣拉开距离的行为将整个左肩暴露在伞外,润湿了一大片。
沈泊臣见状将伞面倾斜,伸手将玉容衣拉回伞下,任由大雨淋湿了自身昂贵的定制西服,“你再躲就要躲出去了。”
玉容衣伸出手指去推伞骨,想要将雨伞回正,结果纹丝不动,“沈先生,肩膀要淋湿了。”
“知道就靠近一点。”沈泊臣正视着雨幕,固执地将伞面侧偏。
一时间二人谁也没再多说,走了没多远,助理驾驶着纯黑轿车停在了他们身边,下车撑着伞为沈泊臣打开了车门。
“可以借我一把……”
“上车。”
玉容衣话说到一半被沈泊臣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最终与他并排坐在了轿车后排。
他怀中抱着徐淮策的大衣,规规矩矩地并手并脚坐在一旁,显出几分乖巧意味。
沈泊臣才准备开口,就被一段突然响起的纯音乐铃声打断。
玉容衣连忙从衣袋中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将手机靠近耳畔,很轻地一声,“徐先生。”
是徐淮策。
沈泊臣眸光都阴沉了几分。
他假装不在意地别过脸,去看被水幕遮挡的窗外景色,实际却全神贯注侧耳听着玉容衣的每句话。
“是下雨了,我马上就要出墓园了。”
“没关系的,没有淋到雨。”
“不用派人来接,我能自己回去的。”
这与电话那头一问一答的形式,倒是显得十分熟络的模样。
啧,唯一令沈泊臣不爽的是,玉容衣全程就没提到过他的名字。
他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动,最终在玉容衣再一次回绝徐淮策要来接人的提议时,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沉声开口:“不用来接了,我会送他回去。”
“大哥?你怎么会和容衣在一起?”徐淮策疑惑地问话通过电流传递的有些失真。
容衣?叫得可真够亲密的!
沈泊臣紧握手机的手不自觉加大力度,“碰到了,你将人带来又放任他独自一人在墓园里,是有些欠考虑了。”
徐淮策解释道:“公司项目出了一些问题需要召开紧急会议,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他现在在你车上吗?那麻烦大哥帮我送他回去了。”
这话听进沈泊臣耳中,自己就像是被隔离在他们二人世界之外,平白多出来的过路人。
“不用你说,我也会送他回去。”他不甘示弱地回复,之后也不等徐淮策回话,自行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还给玉容衣,鬼使神差地说了句:“离徐淮策远一点,他可不是你表面看上去的那种翩翩公子。”
徐淮策骨子散发的劣性,他作为兄长比谁都清楚。
但玉容衣显然对他弟弟有滤镜,那样礼貌的一个人第一次在他面前沉下了脸。
他说:“徐先生是很好的人。”
沈泊臣冷笑不已,要说徐淮策是个好人,那天底下就没有坏种了。
他水平第一次生出了后悔感,当初玉容衣在墓园晕倒时,就不应该将他交给徐淮策照看,简直就是将羔羊送入狼口。
他瞧着玉容衣生气转头不愿和他交谈的模样,不由滋生挫败感。
实际上现在玉容衣心中却高兴得很。
徐淮策会因为他展露对沈叙情的爱意而对他感兴趣,而沈泊臣也会因为他对弟弟的区别对待而心生不平,这是一条循环线,每一环都在玉容衣的计划内。
因为玉容衣态度上的距离感,一时间车内气氛凝重,助理在沈泊臣不断散发的冰冷气场中,战战兢兢将车停在了玉容衣居住的普通小区门口。
窗外雨势虽变小了,却仍能淋湿衣物,玉容衣却连雨伞不愿开口借。只匆忙道了谢后就打开了车门
沈泊臣明白对方仍在为方才他说徐淮策的坏话耿耿于怀,却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关于你想办婚礼的事情,我会找时间和你谈谈。”
玉容衣只小声应了一句,就淋着雨急跑消失在大门拐角处。
脾气还真不小,沈泊臣心想。
他收回了注视的目光,向助理报了目的地。
玉容衣摸索着钥匙打开了居住的房门,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到这个世界的家,虽然小但好在五脏俱全。
他去浴室将浴缸清洗干净后放满了热水,将淋湿的衣物褪去全身浸泡在浴缸中,热意侵蚀神经带来舒服的喟叹。
在玉容衣泡得有些昏昏欲睡时,他放置在洗漱台上的手机传来聊天软件通话的震响。
因为距离近,他抬手就能够到手机,屏幕上布满一层水雾让界面模糊不清,他点下了接听键。
“你到……”
是徐淮策的声音,可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随后便沉静许久,久到玉容衣以为对方早已挂断,徐淮策的声音这才重新响起,相比之前多了几分喑哑:“玉容衣,你是在干什么。”
玉容衣这才发现,徐淮策给他打的不是语音通话,而是视频电话。
因为泡得有些昏沉,他回话夹杂着一丝温软:“因为淋湿了衣服,所以我在沐浴。”
像是在撒娇似的,徐淮策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视频中浴室在热气蒸腾下漂泊着一层浓雾,玉容衣似乎没有发现他打的是视频电话,正手肘撑在浴缸边缘,将手机举着正对自己,闭着眼回话。
原本遮盖额头的碎发被打湿往发顶梳,水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留下蜿蜒痕迹,他全身都覆盖着一层薄红,那张昳丽的容颜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徐淮策甚至能瞧见,他凸显的精致锁骨上窝中聚拢的清水。
他看着视频中毫无防备的人,突然就觉口干舌燥,不由将系戴的领带勾扯着拉松。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他按下了视频录制键,半句也没提醒玉容衣,“你今天怎么会遇见大哥?”
“沈先生刚好去看望父母。”
玉容衣手臂有些无力地垂落,视频画面中天旋地转的一阵,徐淮策却在一瞬间捕捉到了,那瓷白胸膛上殷红的一点。
是那种嫩红的颜色,只在视频中转瞬即逝出现几秒钟。
徐淮策眼神沉暗,将领带解开抽下,又单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现在视频中是视角颠倒的浴室门,不断有水波荡漾声传递进他耳中,“别泡久了,小心水凉了感冒。”
等了近一分钟,才听见玉容衣朦朦胧胧拉长尾音的一声,“好。”
紧接着他又听见玉容衣喃喃自语了一句:“没电了。”
话音才落下,视频通话就因对面手机关机自动挂断了,徐淮策看着屏幕中自动暂停的视频录制,弹出提示让他选择是否保存。
他在即将点下‘不保存’按键时,指腹回滑按下了保存。
徐淮策起身走近落地窗前,俯视整个繁华地段,静静站立良久,直至秘书敲门走进。
“徐总,沈老董事长派人传话说,请您和沈总晚上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