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知道来者不善啊?”
——被五花大绑送上诡异加长轿车时,程涿如是道。
程续摇头:“不知道,知道谁还陪你来。”
“别甩锅,如果不是你先答应你以为我会跟上?”
还有心思斗嘴,显然他二人被抓后反应比一般人要镇定不少。
先前伪装成老师的男子不住地暼向他们,并扶住耳机恭敬道:
“院士,人已经成功接到,约一小时后送达。”
“他以为他是骑手啊,配送活人?我们就不应该这么配合!”程涿很是无语,“就该让他迟到赔付准时宝。”
“确实。”程续深以为然。
随后他二人的嘴巴就被贴上了封条。
……
下课铃响,鸡飞狗跳的上午结束,同学纷纷涌出教室去吃饭,而常乙心事重重地走在最后,时不时冲着办公室的方向扭头回望一下。
怎么还没动静?
难道郑伽和程涿打那一架过后,被惩罚不让吃饭了?
不应当啊,他想不通。
这两个人平日也并不对付,但这回打架似乎是因为齐望。
“啊——怎么下雨了!”旁边有人抱怨道。
“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雨吧……可恶,没带伞。”
“头上顶着塑料袋先凑合一下,回宿舍取了伞再去吃饭吧。”
常乙走到一楼,闻声也抬头顺着敞开的教学楼门看向室外。
细细的雨幕为画面蒙了一层青灰。
他犹豫了一下,戴上校服里面的卫衣帽子,冲进雨里往校外跑。
也有不少学生和他选择了一样的方向,毕竟他们所在的教学楼距离校门可比距离食堂近多了,而校门口就有各种餐食……
“常乙。”
淋漓的雨声中,一个格外清晰的声音叫起他的名字。
常乙摸不着头脑地偏过头,看向发声处,那里站着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人。
那是一个同样没有打伞的、戴着外套帽子而里面穿着连锁便利店制服的奇怪男人。
他淋雨的时间一定更长,浑身已经湿透,好像整个人已经化成了雨水的一部分,显得潮湿阴郁。
常乙装没听见,想绕过去。
“常乙。”那人再次呼唤他的名字。
常乙打了个寒颤,等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那人面前。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而那个奇怪男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常乙有些凝固的视线下意识地顺着垂下去,看到对方那双苍白骨感的手扣在他手腕上,也看到手腕上那属于他本人的电子手表指针正在疯狂摇摆。
——像受到古怪磁场剧烈干扰的指南针,已然崩坏了。
奇怪的男人抓着他的手臂越来越重,他想叫出声,可是他不知为何,竟不自觉地咬住自己的舌头,在疼痛中一言不发。
说真的,看着面前人那双半掩在湿润发丝下的眼睛,他有点……想咬人。
…
常乙踩着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进入教室。
他这算是擦着迟到的边了,但是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没有心神关注他的违纪,因为教室里的多媒体屏幕不知为何开始爆出雪花,如同古老无信号的电视机频道。
“怎么回事?班长,去找找维修人员。”老师无从下手,只好皱眉吩咐道。
在此掩护下,常乙安静地坐回位置上。
他的身上还湿着,水珠顺着发丝和衣摆滴落到地面上,真像是个刚上了岸的水鬼——隔壁的同学这样想着,不禁把座位挪得离常乙远了些。
常乙的目光在齐望已经被重新收拾干净的空座位上停留了一瞬,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又看向教室大门的方向,像在等着什么人的踪影在下一秒从那儿出现。
讲台上的老师无奈让大家先自习,而常乙显然等了良久也没等到要等的人,于是便礼貌问向隔壁的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程涿去哪里了吗?”
同学闻声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悄声道:“常乙,你咋了?”
“我在问你,程涿的下落。”
常乙说话的语气明明不重,却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同学把头转回自己的书桌,慌乱回应着:“程涿不是和郑伽打架被叫办公室去了吗,再没回来了,郑伽也不在。”
答完后就静静地把头埋进书里不再说话。
常乙也没有追问,他静坐了两分钟,突然身体一僵,随即便从座位起身,一言不发地快步走了出去。
他经过大门的瞬间,铺满雪花的多媒体屏缓慢地恢复了正常,没有等到维修人员,机器已经自然转好。
老师的视线在屏幕和常乙的背影间迟钝地游移,他本该阻拦常乙的异常行为,可是他竟也只是张了张口,一句话没有说。
屏幕里的雪花消失了,可无形无声的雪花却仿佛真的降临在这个小小的教室中,让其中的所有人不由得保持静谧,一声不吭。
大家只是呆呆地看着重新显示授课ppt的屏幕,感觉有什么无法言说的事情发生了,而他们只是这事件中微不足道的点缀。
在常乙跑出教室的同一时刻,一辆封闭的面包车驶入夜店一条街背后的某个不起眼地下车库。
车上的人带着被绑着的程涿二人在电梯井附近停下,有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迎上前来,协助他们换上了另一种淡灰色的制服。
伪装老师男恭敬地扶着耳机,面向前方,时不时应和着:
“是,博士,请放心。”
“两个人,面容都很贴近扫描数据。”
“好的,我们会尽快安排……”
不起眼的电梯门在他面前关上,这个格外宽敞的空间开始稳步下行。
不断深入下方,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竟别有洞天——无人知晓闹市深处还藏着一处科技地宫。
入目是铺天盖地的灰蓝色,辅以一丝不苟的白光,无处不在散发着冰冷而严苛的气息,满足一切刻板的未来科技幻想。
只可惜程涿没有看到这一切,他和程续一起被注射了某种针剂,让他刚下车就全身无力,视线也晕沉。
可能是出于某种防止无意识窒息方面的考虑,他二人的注射药效明显起作用后,嘴巴上的封锁就被去掉了。
程涿的手指挣扎着抽动了一下,轻声唤着:“系统……”他感觉很不妙。
他的声音太小了,应当谁也没有听见。
但程续碰了碰他的手指。
当然,程涿也不确定这个感知是不是幻觉,他无法完全相信自己意识混沌时的一切判断。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绝对看到了被送进电梯的那前一刻,电梯井边的指示灯亮得像是快爆炸的火星。
…
惨淡的白光打在刚刚睁开的瞳孔上,程涿痛苦地又把眼睛眯了回去。
短暂的缓冲过后,先前被绑架的记忆迅速被调动,他立刻甩了甩头强行睁眼四处观察。
“我去,这什么地方……”
正正方方的空间,蓝灰色的墙壁,半透明的奇怪材质门板——有点像实验培养皿的那种菌箱。
左面墙壁上处于关闭状态但是不断有白线上翻的漆黑屏幕,红光一闪一闪的四角摄像头,旁边看起来很不妙的类似于拔牙操作台的仪器和仪器上躺着的程续……
啊!他自己也躺在这种仪器上!
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抽痛,程涿立刻看过去,发现自己有些麻木的胳膊其实正被固定在器械上,有三根针管在同时采血!
妈的,谁允许他们这么对他的!
“程续!你给我醒醒!”
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起旁边毫无动静的程续,程续胳膊上的采血针比他只粗不细,看一眼都叫他气得想把屋顶掀翻。
好在他们俩还没有被分开关押,程涿勉强保持冷静。
早知如此,还真不应该跟上来,这什么剧情不剧情的,他平生最讨厌抽血,现在对那群不知身份的黑衣人已然有了恨意!
电影电视他没少看,这里明显是个实验室。
所以真正的世界观是异能者对抗邪恶博士?
他现在的怒火就能烧死十个邪恶博士!
“你他妈的,我不信你能被迷晕,别装死啊!”
程涿继续呼叫,也不忘咬牙一挣,这一下还以为自己爆发了潜能,竟然真的把固定的板扣给挣开了。
他立刻直起身,一拳打飞采血头,把胳膊抽出来。
然后他才发现,并非他大力出奇迹,而是机器坏掉了,仪器的显示屏上正在报错,且有英文电子女声不停播报“error”。
为了听明白机器的声音,他安静了一瞬,整个空间一开始只回荡报错信息,几秒后突然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滴”。
有些急促,引人紧张。
恢复自由身的程涿跑到程续的仪器旁边,警惕地寻找声音来源,发现是大门旁边的门禁机,微小的信号灯不断亮起,伴随着应和的“滴”声,好像外面有什么人在一下又一下地刷通门禁试图进来似的。
程涿的后背一下子发毛了,从透明门板看过去,门口分明一个人也没有。
谁在刷门禁?什么东西在迫切地想进来?
这和《闪灵》里劈门的斧头有什么区别?
诡异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天花板上的灯排开始忽明忽暗,无人操作的大屏幕上的白线巨量繁殖,一层层飞速上刷,程续这边的仪器也开始报错,两道一模一样的电子女声“error”交替奏响……
“你……你你别装死,赶紧来跟我一起面对这一坨屎一样的密室逃脱……”
程涿缩在程续身边,流着冷汗摸上程续的胳膊,想帮他把桎梏解开。
可不知为何,明明同样是崩坏的机器,却坏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的那一台因为崩坏而放过了他,程续的机器却因为崩坏加大了采血剂量,以一副活活要把人吸死的姿态牢牢控制着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