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在不知不觉中已播撒大地。
程涿二人拿着从任禀那里有借无还的钱,进了路边的24H便利店。
4的那块灯牌完全灭掉了,变成了2H便利店,程涿看到后对着程续嘲笑了一声,得来一句“你好无聊啊学长”的回应。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程续平静地吐槽完又问道。
程涿没好气地说:“你好愚蠢啊学弟,不认识便利店这三个字是不?”
整夜没吃东西,他想进便利店买点牛奶三明治填填肚子。
挑选三明治时,程续才在后面又悠悠道,“我是问之后,我们回学校吗?”
“你觉得齐望今天还会去上课吗?”
程涿不答反问。
其实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会了。
快节奏的虚拟世界里,变数无穷,他昨夜没有掌握到齐望的行踪,这一定产生了某些不可知的影响。
可是再怎么变化,这个世界的基底还是一个校园副本。
说来也怪,豪门世界就是他自己所处的现实,灵异世界来源于他现实世界听说过的恐怖故事,现在的校园世界又是基于他在娱乐圈世界里接到的剧本而衍生。
这么想想,中间的娱乐圈世界也不是全无依凭。
在灵异世界中等待遂变事务所拯救接单时,他确实在电视节目上看过一些男团选秀综艺,只不过当时作为背景音听听就罢,不曾记在心中。
现在翻回头看,那极有可能就是娱乐圈世界的原型了,他可还没忘记自己参加的百人涿团选秀。
这些世界分明存在着某种关联,每一个都以前一个作为框架的基底,像套娃一样,把他推得越来越深似的。
“要回的,还是得回学校。”程涿又喃喃道。
万一齐望出现了呢?校园毕竟是上个世界留下的“基底”,也是他唯一能摸到的一环了。
“嗯,我们回去补个觉。”
程续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草莓牛奶。
他们正要去结账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失魂落魄的店员穿过货架时不慎与被顾客撞上肩膀,整个人摔到货架上。
而在货架另一边正站着程续二人。
眼看着货架倾倒过来,程续抬起手臂上前挡在程涿身上,同时另一只手拦住程涿的腰,防止他顺着冲击力一头杵进玻璃门的冰柜里。
“小心。”
砸下来的膨化食品不重,哗啦啦地都落在程续的肩膀再掉下去。
程涿有些愣神,他注意到对面地上滑过来一把刀。
估计是从谁身上掉下来又被不小心踢到了这边来的。
“……抱歉!没事吧……”
“你没长眼睛啊!”
“不好意思顾客让您受惊了,我们马上处理……”
小小的便利店因突发事件而异常拥挤吵嚷。
程涿的关注点全放在刀身上,那里残留着不妙的血迹,看上去没有完全干透,刀柄上面还沾着些白色毛状物,不知道是衣物纤维还是动物毛发。
这里怎么说也不该有这样东西,它的存在非常惹眼。
在地上打着旋儿停留了一秒后,那把刀便被人极为嫌弃地一脚踢开。
程续将刀踢开的同时还拂掉肩膀上挂着的长条软糖,反身扶住货架,一心多用丝毫不见狼狈。
他带程涿从狼藉地里走了出来,没理会周遭一切。
“我们去自助结账。”他颇为云淡风轻地说。
程涿沉默了两秒,说:“你这个架势,我以为你要吃霸王餐呢。”
他忽然心念一动,随即越看程续越觉得不对劲。
沉吟片刻后,自己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问上一句:“挨子弹的滋味好受吗?”
程涿问完便直勾勾地盯着程续,脚步也不肯动了,静候一个好受或不好受的答案。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啊,程涿学长。”
“……有什么听不懂的?难不成还会是好受?”程涿沉默良久,阴恻恻地眯起眼睛,“你小子。”
不简单。
他到底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离开混乱的便利店,一路喝着草莓牛奶吃着三明治,用任禀的钱打车回了学校。
不同年级的学生分别在两栋楼上课,程续和他在教学楼外分别,不忘叮嘱他查探齐望的消息。
程涿走进教室里时,已经有不少同学就位了,而他唯一在意的那个位置果然空着。
他没有犹豫,没去自己的位置,直冲着齐望的座位奔去。
坐下后便不客气地把手伸向桌面和抽屉里放着的一摞摞书本。
旁边传来或大或小的议论声,程涿充耳不闻,他急需了解更多齐望的消息。
而且他明白齐望不会来了,起码今天不会,甚至说,直到他能摸到下一处“关键剧情”前,都不会。
齐望的这些笔记和那夜碰巧发现的草稿纸一样,上面写满了看不懂的公式和算数组。
程涿顶多能根据能看出来齐望在执着地想要自己算出个什么东西,因为有某个公式出现的频率异常之高。
可惜他没有那个能参透它的智商,他只知道从笔记上看,齐望渐渐地算出的公式答案的小数点后位数越来越多,越来越笃定,最后,在最长的那个数字组后面,他写了一个fake。
——虚假的。
“你有病?翻人家的东西!”
杂乱的思绪突然被打断,桌上摊着的纸张笔记被一只手抽走。
郑伽用舌头顶了顶腮边,以嘲讽的眼神俯视着他,“谁准你碰的?
他那一双手的扫落,使得桌面上的纸页散了满地,原本的顺序也早不复存在。
歪斜摞在一起的书也就此摔落,砸在铺开的纸页上,也砸在郑伽的脚上,他没好气地踢了一下,脚尖就踩在某一页写满公式的草稿纸上。
齐望留下的痕迹被乱序,被破坏,被践踏并染上尘埃。
程涿一下子怒火攻心,竟站起身来揪住郑伽的衣襟给了他狠狠的一拳。
“我草你爹!谁准你碰的?”
他都小心翼翼地翻看生怕给人翻乱了,手都在校服上蹭了好几下才去摸这几张写满奥秘的纸,他郑伽一个路人甲凭什么如此嚣张?非要来挑衅!
这是齐望的研究成果,他就是双标,他可以碰,可是其他人不能破坏!
郑伽第一下被他打蒙了,可马上也愤怒地和他撕扯起来。
“我要你好看!”他咬牙咒骂。
“老子够好看了,管好你自己!”程涿的胸口挨了一肘子,他差点咳出一口血,受痛之余越发恼怒,便不想吃亏地专照着郑伽的眼睛鼻子打。
郑伽流出两行鼻血,红着眼扭上他的胳膊,程涿便又去踹人裤.裆。
他打法刁钻,可郑伽一身蛮力,说不上谁完全居于上风。
程涿少有这么上头的时候,他二人打得不可开交,将周围的一切都忽视了去,直到教导主任带着几个同样人高马大的学生上来把他们分开。
齐望的座位作为案发现场,已经面目全非,那些纸张在地上早被踩得稀烂。
程涿喘着粗气,被人扯住胳膊,他看着齐望倒地的桌子终于冷静下来,久违地感觉到难受和无措。
他的头发胡乱翘着,衣领被扯得变形,几乎要落下肩膀。
后背估计是在刚刚推搡时蹭到了哪里,他能感觉到衣服或许被划开了一道,正往里灌风。
每一处都值得他关注,但他最先做的还是挣脱同学控制着他的手臂,把地上那些纸页捡起来收好。
“你装什么样子……”被控制住的郑伽还想着继续嘲讽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颊已经肿起来了,说话也变得嗡里嗡气。
“还不闭嘴!”教导主任气得快要昏过去,“你们两个,多大年纪了,多么紧要的关头!打架斗殴,影响同学……”
程涿吐出一口郁气,近在咫尺的训诫从他左耳进右耳出。
他们被带去了办公室。
没有叫家长这一环节,他哪儿有家长。
在办公室外的墙边站着时,程涿正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遵守校园的规定,说让他罚站他竟真的站了两分钟,这简直是在浪费宝贵生命。
办公室斜对面的班级没有关门,能听到里面的讲课老师正在滔滔不绝地输出。
那是一节语文课,老师正在讲的是一篇阅读理解。
“是否踏入快乐箱?这个问题,主人公直到最终也没有真正得出答案。是拥抱虚假的快乐,永生苟活于快乐箱中,还是拥抱痛苦的真实,进行可能无意义的悲壮斗争……”那名老师越说越起劲。
程涿被动听了几分钟,正要离开时,他的面前有一人驻足停下。
这人本应该正在另一栋教学楼里上课,可现在却跑到了这里,上下打量着他。
“……挨揍了?”程续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他,轻声问,“谁做的?”
“郑伽。”程涿扯着抽痛的嘴角幽幽开口道,“是兄弟就给我削他……”
程续沉默了一下,没接话茬,只说:“齐望学长不在,你准备怎么办。”
“睡觉。”程涿赌气道,“快两天两夜了,我一共只在夜店里睡了那么几分钟,接着又是通宵奔波,大清早的还挨一顿毒打,现在我后背还有肩膀都还火辣辣的疼!我为了什么啊我!”
他早忘了是自己先动的手,只感觉越说越委屈,眼眶都热了。
程续还算有点基本的同理心,没在这时调侃他几句,只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知道了,辛苦你。”
程涿闹了个红脸,怏怏地止住抱怨。
他在这个世界两度失态,明明和郑伽打的那一架还没有当时独自一人被锁链捆住对抗要拔他舌头的邪恶天师时凶险呢,受的伤也根本比不得那时脖子上划的口子疼,可他负面情绪来得轻而易举。
他很快明白,究其根本,都是因为系统不在了。
他失去了特权。
也失去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程涿心里咯噔一下,被自己的矫情发现搞得头皮发麻,他不再吭声。
可是,系统真的不在了吗?
他抬眼看着程续,张了张口,半晌又把嘴闭上了。
程续不懂他的欲言又止,以为他是疼得吸气,便罕见地皱着眉头试探性地用手轻轻碰了他红了一片的肩颈。
“……是程涿同学吧。”
一个陌生男老师走过来,视线定在程涿脸上,和颜悦色道,“我是教务处的丁老师,今天打架的这件事呢,学校不准备放大处理,不过现在需要你跟我走一趟,去签个保证书。”
那个自称丁老师的男人看到转过身来的程续后似乎一惊,又问道:“这个同学应该是你的亲兄弟?刚好……你们一起来吧,呃,这种事情一般来说也需要家属作证……”
程涿没心思应付,正要扭身走开,不料程续替他说了声“好”。
要抬起的脚步顿住,他看了看程续,心中大概有一种预感,这是要“走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