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家出走了，齐望同学你一定得收留我啊！”程涿拨开黑衣人，冲过去扶住车门，一屁股挤了进去。
“啊，我也一样。”
程续复制粘贴他的动作，也窜上了车，把他挤到了中间，还轻轻地带上了门。
真是一名劲敌啊，身手和他一样矫健——程涿暗自感叹道。
三人并排坐着后座，齐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请你们下车。”
“齐望，对朋友的态度应该友善些。”
中年女士优雅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来，“他们都很关心你。”
齐望一声不吭地拉开左侧的门，又下车离开。
车内空气凝滞了一刻，程涿只好顺着路线追他下车，他们在车里走了一个过场。
“齐望，你真的能忍心看我们流落街头吗？”他厚着脸皮对前方喊道，“就住一晚嘛。”
“齐望——”还在原地观望着闹剧的白发老头推了推眼镜，呼唤道。
齐望没有理会那句意味不明的呼唤，而是顿住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现金递了过来。
程涿没第一时间接下，他便直接丢到地上，落在程涿脚下。
“钱拿去，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随后车门紧紧闭锁，想必在其中候命的司机收到了指示，车子很快便脱离车队开向前方，唯恐又被程涿缠上似的。
“两位小朋友，既然今天齐望不愿意，还是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吧。”
白发老头和蔼地笑笑，对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又对着其余的一行人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离开。
在齐望先行出发后他们的行动变得迅速利落，一眨眼的功夫就纷纷上车，陆续出发。
只有那个年轻男人临走时若有所思地看了程涿好几眼。
程涿马上捡起地上散落的钱，除了几张百元钞外，还有很多几十、几块面额的纸币。
能看出来钱被按顺序妥帖地叠好的，上面还带着些残留的温度。
他莫名地被戳到了，大概是他的点很奇怪吧，竟然觉得心软软的。
好像能感觉到齐望是个在认真生活着的凡人，也许那几块钱的找零就是他今天早餐买草莓牛奶剩下的——这是件不太能想象到的事情。
程涿摩挲着纸币，把它们揣进兜里，眺望了一眼逐渐隐没在夜色中只能瞧见尾巴的车队。
“程涿学长，我拦一辆车追上他们。 ”程续跑到路边对着计程车招手，又回过身来叫程涿，“快来啊。”
“……还追吗？”
“不追了吗？”
“追，要追的……”对，一定要追。
他怎么能受到一点阻碍就放弃呢？
万一这是压垮齐望的最后一根稻草怎么办！
没有付出全力，是没有资格质问事态发展为何不尽人意的。
上个世界仅仅在他车祸昏迷的一天内费曼就失控了，齐望被古怪的这群人带走的这个晚上万一也具有某种决定意义岂不是完蛋了。
“我们快走。”
程涿自然地和程续组队，两人上车后对司机师傅郑重地说：“追着前面那排黑色的车队一直开。”
司机师傅神色一凛，不知是自行脑补了什么，稳重应声后，油门一踩快速出发。
“你有没有觉得那群人不对劲？”程续坐过来了一点，主动扭头问程涿。
“当然有了，我也不是傻子好不好。”程涿抿了抿嘴，皱眉道，“这么声势浩大，哪里像是接孩子，分明是来抓犯人。”
“我倒是听说，齐望学长没有这样的家人。”程续不把他当外人，直接共享起了情报，“作为同班同学你应当也知道吧？学长一个人在校外租房子，就住在天桥对面的那个小区。”
“他是一年前转学来的。”程涿也不由得调动记忆，“家长会也从来都没见他家里人参加过，每天都独来独往。”
“是的。”程续点点头，“而且他的衣食住行都颇为朴素，不像是一个有着这么夸张的家族的富家少爷，除非……”
“除非之前的他短暂脱离了那个‘家庭’。”程涿喃喃自语，“他该不会真是逃到这里被抓到了吧？”
也许齐望和原生家庭有着不可磨灭的重大矛盾，于是决定脱离家族独当一面，隐姓埋名到他们这个高中读书，却还是在今夜被家里人给追踪到了。
难道他后来自杀是因为家里逼他回去继承家业？
好像也不能完全说通啊。
原剧本里提到有阴谋来着，也不确定世界意志自主补全后又把它的真相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程续不响应他的这句猜测，只眸光微亮地盯着他。
“……接下来往哪边？”司机师傅轻咳一声，“前面的车分两头走了。”
岔路出现，车队最末尾的那辆车没有跟随大部队的方向，而是独自开往了另一头。
程涿愣了一下，忙道：“跟着最前面的那辆就行。”
此时他还没有觉得前面的车在有意地甩开他们，直到这样的行为又重复出现了四五次。
每每出现岔路，就会有一辆车驶去另一头。
这漫长路途中更是常有其他车辆插队，哪怕程涿没被绕晕，司机师父也被绕晕了。
“不行了，这么开下去车都没油了。”司机师傅讲话的语气中透露出隐隐的不悦，唯有计价表能给他找回几分精神。
“这大半夜的，没有这么追人的。要么说个具体地方，要么我直接给你们路边停下了。”
确实开了很久了。
现在估计已经午夜，他们一路从较为偏远的学区开进了市里。
周遭的璀璨灯火匆匆从窗外略过，再也看不到前方目标车辆的影子了。
程涿失望地叹了口气，正想说个地点落脚，不料瞥见计价器上的数字，他心里咯噔一下。
“程续，你身上有有钱吗？”
“有啊。”程续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
“……”
……
“砰——”
车门关闭，计程车扬长而去。
他二人被扔到这条繁华街道。
掏空了齐望“赠予”的全部金额，外加他和程续的腰包，还倒欠人家司机三块五，幸运的是被好心抹零了。
身无分文的他们现在真的流落街头了。
程涿和程续大眼瞪小眼，作为没有钱也没有手机的高中生，实在是很难早恋啊。
逞个英雄追车都能翻车翻到这个地步。
“怎么办？”他无奈地问。
“走回去？”程续不着边际地答。
正考虑上要不要求助警察叔叔送他们回学校的时候，程涿眼尖地在来来往往的夜店门口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身量瘦高，穿得很潮也很贵，染了一头白毛，几天前在学校里见到的时候他还是黑发来着。
是任禀。
他的同班同学，记忆中班里有名的富二代。
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出勤率不忍直视，但学校里那座新建的游泳馆好像就是他家里捐的。
“任禀！”他激动地带着程续凑上前去，忽略任禀周围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直接开口道，“好兄弟，还好遇到了你，你应该认识我吧？”
“程涿？”任禀收起惊讶的表情，视线在程涿程续二人之间不断游移，眉头越锁越紧，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谁？”
“说来话长，能不能先借……”
程涿话没说完，突然被程续抢走了话茬——
“我们无处可去，任禀学长可以带我们一起吗？”程续颇理直气壮地说。
“啊？”
程涿一愣。
他想请求的不是这个啊，他只想借点钱罢了。
“你什么意思？”他狐疑地看向程续。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去夜店玩玩吧，他还有在惦记着学长的安危吗！
任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程涿。
“穿着校服来玩啊，挺会的，下次我也一起。”说着他直接上手来揽程涿的肩膀，就要往夜店里走。
“我没说我要进去……”程涿刚挣脱开，胳膊又被人圈住，从另一侧拽住他的程续拉着他就往门内走。
揽了个空的任禀脚步顿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你搞什么啊？”程涿有些烦躁。
“我感觉到了齐望学长的气息。”程续认真地说，“进去看看。”
程涿刚要抽开的手默默停住，他怎么闻不到？
鼻腔里只有乱七八糟的香水味。
难不成是有情人之间的心电感应？
但齐望不可能出现在夜店吧，那太离谱了，可是程续的语气又让他不由得考虑这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昏暗的光线，刺激心脏的鼓点，嘈杂的环境和兴奋的人群。
任禀带着他们和其他的朋友开了两个卡座。
程涿很难喜欢这个环境，但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后就再也没起来。
他真的很累。
他的精神是被直接调转到本世界的，疲劳感从上个世界自车祸醒来后就开始堆积，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时机休息。
跟踪事件尘埃落定的失败，让他也卸了劲，刚坐下去，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哪怕周围的音乐震天响，哪怕身旁不断有人下舞池蹦迪，哪怕任禀似乎开口说要玩游戏，也不能阻挡他眼皮越来越沉的架势。
程涿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关系？”任禀举起酒杯，轻飘飘地丢过来一个问句。
显然，他发问的对象也不是已经进入梦乡的程涿。
程续作沉思状，低声道：“暧昧关系。”
任禀身形一僵，酒杯被他重重地放回桌子上。
酒水从中溅射出来，水花却不对劲，呈爆破状四散，杯体直接破裂。
并非任禀太过用力，而是石桌，甚至其座下的地面忽地猛摇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