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
头非常疼。
程涿捂着脑袋睁开眼，无心观赏新世界的黄昏天穹，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脑内继续追问系统最后关头的那两个问题。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异常。
新世界的背景介绍及人物记忆，这一回无需向系统索要，已经自然地存在在他脑海里了。
这似乎是一个校园相关的副本，奇怪的是，不管是世界设定还是人物设定都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分明和上个世界中与费曼一起接的那个剧本有些不得了的关联。
比如剧本当中，当初由费曼扮演的跳楼自杀的学长角色，程涿还记得那个人物的名字是齐望。
而今这个校园副本里，还当真有这么一个人！
就是他现在的同班同学，一个长得帅学习又好的风云人物，兼任校草和年级第一，不管是从成绩还是颜值出发去筛选校园副本的最强攻略对象，他都是不二人选。
可是和剧本有所出入的是，程涿此刻的身份并非他上个世界在剧本中扮演的角色。
现在的他是齐望的同班同学，不是学弟啊！
这是否意味着，在后续故事中拯救齐望并和齐望展开感情线的也不是他？
莫非这个惩罚世界的难度就在于此？
他的初始身份不是官配而是炮灰，就像上个世界表面是娱乐圈实际上是刑侦副本一样，这个世界也并非普通的校园副本，而是掺杂了类似于“穿书”、“重生”要素之类的玄幻世界吗……
想不通的点很多，难受的是，他没办法和系统探讨这些古怪之处了，因为脑海里除了这些基础设定外，还额外多出了两条见鬼的设定——
第一，本世界不再有脑内实时系统，所有宿主不再接收系统除宣判攻略结果之外的任何帮助。
也就是说接收完这个世界观基础设定及人物记忆的新手大礼包后，系统就罢工了。
第二，所有宿主彼此之间禁止互通身份，违规者按照攻略失败情况处理。
也就是说竞争对手们通通潜伏在暗处了，这个世界中的人物到底是npc还是宿主根本分不清。
第二条倒无所谓，关键是第一条简直晴天霹雳。
终于，在程涿接连的攻略失败后，一路掉段，把脑内的系统都输没了。
从一开始的单机游戏到大型多人在线竞技，再到现在的多人竞技还不配备系统。
没有系统能实时聊天，他真的会憋死啊！
无聊的时候不能插科打诨，疑惑的时候不能询根问底，害怕的时候失去了精神依托……
更重要的是，没有了系统，有时候真的很难分辨真真假假的差异，体会不到自己和周围其他人的区别，会很容易迷失的吧！
很可能一不小心就陷入到“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思维漩涡中了。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这么一步步降级，再失败的话，岂不是连基础设定和记忆都没有了？
“啊啊啊——”程涿无语地抱头蹲下身，久久不能接受现状。
“你没事吧？”
上方传来一声关切的问话，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人之间的青涩声线。
有人主动搭话，程涿顿住了一会儿，只能打起精神，仰头看向说话人。
这一看便令他的注意力被完全转移。
他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还以为是自己晃眼了，立马站起身来仔细端详。
与极深的发色相比，这人的肤色是很白的，眉骨清晰，开扇形的双眼皮，睫毛不长不短却很浓密，瞳仁又黑又亮，高鼻梁，薄唇，轮廓鲜明，气质上还有一股子恣意的劲儿，怎么看都算是个帅哥。
可是，程涿为什么有种在照镜子的错觉？
太像了，简直像是从他高中毕业照上抠出来的人！
有人模仿他的脸！有仿造品！
“你要去医务室吗？”
“仿造品”见他不说话，歪了歪头，踢了一脚地上的篮球追问道。
程涿视线下移到篮球上一秒，怪不得头这么疼，原来他是被球给砸了脑袋。
他面色凝重地回看向“仿造品”，克制着自己上手去捏脸的冲动，抿了抿唇道：“你是谁啊？”
“程续。”那人对他笑了笑，“可不是我砸的你啊，不要记我的仇。”
可恶，太像了！
怎么说话的语气，说话时的微表情都跟他自己那么一致！
“……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吗？”他忍不住问。
“啊，好像是有点。”程续眯了眯眼睛，“你模仿我啊？”
“……”程涿心里一沉，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问，“你是低年级的学生吗？”
“多大算是低年级，我看起来像小学四年级吗？”程续笑着说，“那应当不是。”
跟这种人沟通真累啊！
有点体会到之前系统为什么总是骂他了。
程涿两手攥拳，开门见山道：“我是问，你是不是齐望的学弟？”
这个学校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齐望的名字。
他当初看过的那个剧本是高度缩略版，印象也有些模糊了，那时他所扮演的那个学弟角色是没有提到名字的。
假如当前世界就是剧本的衍生世界，他必须对“学弟”这个人物有所提防。
眼前这个人跟他本人极为相像不说，还也姓程，跟上个世界的所有宿主名字里都带“涿”字有异曲同工之处，很难不让人在意。
不管程续是原剧本当中的官配小学弟，还是其他宿主，或者二者皆是，对程涿来讲都是个不容小觑的强大对手。
“是啊。”程续随意地点了点头，视线忽地越过程涿，冲他身后的方向挥了挥手，大喊道，“齐望学长！”
程涿也赶紧扭头。
隔着篮球场的围栏网，操场上有很多踢球、跑步和遛弯儿的学生。
现在是下午最后一堂课和晚自习之间的休息时间，一批人在室外活动，要从攒动的人头中辨认出鹤立鸡群的齐望，应该不是难事，可程涿愣是四处搜寻也没发现。
“噗——我开玩笑的。”程续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学长肯定在教室里用功读书呢，怎么会出现在这边呢。”
程涿无语地回过身，做了个深呼吸。
“哦，那我走了。”他撂下一句话便迈步走开。
他要回教室去找齐望了。
说不定有初始“出生点”刷在教室的宿主已经在齐望身边抢占先机了，他不能和程续继续在这里耗着。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程续在背后叫他。
这小子，是不是想通过姓名来辨认他是不是同为宿主？
根据上个世界的规律，很难不怀疑这次的宿主们都姓程。
“不告诉你。”
程涿冷哼了一声快步走开了。
他看不到的是，在他走后，程续的表情突然尽数收敛，虽然仍在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神情却变得沉静而严肃。
仿佛换了个人。
仿佛先前与他对话的姿态，只是一种伪装。
……
程涿循着记忆跑回教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那个人。
他越发肯定自己没有认错攻略对象。
几个世界下来，所有的目标人物其实是有相似性的，不仅仅在气质和外表上，还有些说不出的地方，总会让人感到似曾相识。
齐望坐姿挺拔，微微垂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窗外的光影变换，衬得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像一副画。
还好，他身边没有其他人，看来目前还没有别的宿主出手。
程涿迅速地环视了一圈，捕捉到了几个偷偷看向齐望的人，暗自把他们记在心里当做对手。
随后，他开始展开行动。
“齐望同学。”他默默走到齐望桌边，说起学生时代最自然的开场白，“数学作业可以借我抄一下吗？”
“……”齐望的笔尖一顿，白皙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并没有抬头看他，但也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本练习册，递了过来。
这次的攻略对象是这种风格吗？好像有点软，还有点萌。
终于久违地有一丝被治愈到的感觉了，程涿莫名有些感动。
不过他立刻又想到了，如果真是剧本衍生世界的话，齐望之后可是会自杀的。
总结一下先前的经验，这回影响攻略结果的最终判定，应该就跟此事有关。
只怪剧本不够详细，他也不知晓齐望死亡背后的秘密啊，只知道跳楼事件是发生在一个暑气逼人的午后，在七层的实验楼上。
现在算是初夏，时间上有些紧张，不过每一次都是这样的，他已经习惯了。
“谢谢你啊，下晚自习之前还你，”程涿接过练习册开始套近乎，“我记得你是走读生来着？”
正讲着话，他的后背却被人砸了一下，一个废卷子团成的纸团坠地，是别人丢来的。
“少打扰人家学霸学习了，你什么时候写过数学作业？”那人翻了个白眼说。
是郑伽，一个古铜色皮肤的浓颜男生，个子很高，属于班里很典型的那种体育生。
呵呵，一定是宿主。
看到他有行动后心里着急了，才用这么低端的手段来打断！
程涿面不改色地把纸团反丢回去。
他不回嘴，郑伽的调侃就晾在那里，他自己似乎也觉得尴尬，有些怏怏地走开了。
“打扰你了。”程涿回头低声对齐望说。
“……没事。”
齐望这回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就垂眸下去，继续专注地在纸上解着一些难懂的公式。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清冽又有磁性。
程涿明白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他不再刷存在感，只美滋滋地拿着练习册回了自己的座位，在桌面上摞成小山高的书堆的掩护下，默默观察齐望。
他无法走通日久生情路线，时间条件不允许。
只能剑走偏锋——
程涿决定，今晚跟踪齐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