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迷气氛中隐隐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这样可不行,魏老太太还在楼下等着,他们的工作还得继续完成。
谢宏业平复下心情,主动出头,做了转移话题的那个人,她对网格员大姐道:“吴姐,这房间里的东西我都看过了,还能用的我都修好了,灯泡电视这些都是好的擦干净能接着用,其他修不好的,就拿去卖废品吧。”
“啊,行,行,你说了算,”网格员大姐点头道,“哪些是不要的啊,等下让老孟他们给丢下去。”
“这些。”谢宏业将修不好的东西一一指出,保洁大哥根据她所说的,把东西拿去客厅堆在了一块儿。
“对了,有能用的椅子板凳吗,我要踩一下上去看看空调。”谢宏业又问道。
“有梯子,”保洁大哥从客厅搬来了他们自带的梯子给谢宏业,“老太太的椅子板凳都给垃圾压烂了,全给我们丢下去了,梯子是我们带来的,给你用。”
“好,谢谢。”谢宏业接过梯子往墙边一架,站了上去。
待她掀开空调前盖,却有什么东西从里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她连忙收手侧身让开往旁边躲了躲。
好在谢宏业身手灵活躲得及时,等大珠小珠落满地,再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堆花生核桃坚果壳,还有一堆黑色的一粒粒的东西,貌似是小动物排泄物。
好嘛,找到杰瑞的快乐小屋了。
有好心保洁大姐在谢宏业躲开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谢宏业,这会儿她离得最近,她看到满地的干果壳,没忍住捧腹笑出了声:“先前我们打死了一窝老鼠,还想着它们都吃的什么,一个个吃得油光发亮,原来都吃花生啊,吃得这么好,还能有余粮藏起来呢,小老鼠还怪有意思的。”
“哈哈哈它们也蛮厉害,能藏这么高,怎么想的啊,把花生藏在空调里头。”
“什么什么,我来看看,”离得远些的保洁大哥也凑了过来,“哈哈哈哈你这是捅了老鼠窝咯。”
“小伙子你没事吧,身上有没有沾到老鼠屎啊。”保洁大姐关切地问道。
祁暮没在房间,他只能靠大家的对话来判断事情的发展,可他想象不出空调里怎么能藏花生,相比花生,他更担心小谢师傅没做防护是不是会被搞一身脏:“怎么了怎么了,小谢师傅你还好吧,没被老鼠碰到吧!!”
“没事,没碰到。”谢宏业回道,她稍稍提高了嗓音,以便祁暮可以听到。
“你小心点呀,这个房子虽然收拾过,但是看上去还是好脏,你就戴一个口罩顶不顶用啊,要不再戴一个吧,手套也可以再多戴一双,双重防护,双重保险!!”
谢宏业:“......”干脆把她装进航天服算了,跟空气都不用接触。
话虽如此,谢宏业还是去了客厅,从背包里拿出护目镜和鸭舌帽,当着祁暮的面戴上,还把工作服的拉链拉到了顶头,袖子也撸了下来,确保没有一丝皮肤露在外面,然后才回去接着工作。
网格员大姐听到保洁大姐对谢宏业的错误称呼,她两手一拍,直冲保洁大姐挤眼睛:“哎哟,晓琴你什么眼神啊,人家小谢是姑娘,哪是什么小伙子哟!”
“啊呀,是姑娘啊,”保洁大姐惊讶地捂住了嘴,她扭头过来对谢宏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姑娘,你戴着口罩也看不到脸,光看你这大身胚,我还以为是个小伙子呢。”
“没关系,经常有人误会。”谢宏业也不介意,她站上梯子,拍了拍空调,让卡在滤网上的果壳掉了下地。
“确实很经常,”祁暮气呼呼地补充道,“十个人里有九个能认错,也不知道他们眼睛咋长的,我们小谢师傅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哪可能是臭男人啊,我们家小谢师傅当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美丽的女孩子啦!!”
谢宏业口罩下的脸满是拒绝,为什么祁暮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小谢个子高,本来就不多见,还剪了个短头发,话也不多,不像我家闺女叽叽喳喳个没停,我第一次见着小谢也把她当小伙子了,”网格员大姐笑着对保洁大姐说道,“我活这么大岁数,也是头次见女孩子做维修工作的,不过你们可别小看小谢,她可比那些男人能干多了,家里有什么问题,找她来看,基本都能修,而且啊,她心地也好,别人一听我们这是公益活动没多少钱,电话没讲完就给我挂了,也就小谢肯来,小谢可给我们帮上大忙了呢。”
“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帮到你们就好,我也很庆幸我来了,能帮到魏阿婆我很高兴,还有吴姐和几位哥哥姐姐,你们也是,虽然我们是收钱做事的,但我们尽心尽责地工作,是可以让魏阿婆感受到这个世界有爱存在的,我们大家都很棒。”谢宏业对他们弯了弯眼睛,护目镜后那双眼是那样的温暖而有力。
她这简简单单一番话,瞬间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扬,大家伙干起活来也更有干劲了。
“嗷,果然还得是我们家小谢师傅,人间有大爱,人间有真情,小谢师傅赛高!!”
谢宏业是真不觉得有什么,她是神仙,多帮助一下世人是她应该做的,可祁暮没这觉悟,他一般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但是这会儿听到小谢师傅被人家夸,他心里可美得不要不要的,只可惜自己是个扳手啥也做不了,不然他也想出一把力。
谢宏业检查了一下空调内部和管道,还好杰瑞没把这些也霍霍了,通上电源,空调也是能正常启动的,就是得大清洗一下,还得消个毒。
她把空调滤网拆了下来,准备拿去清洗,旁边的保洁大姐看到,上来一把抢过:“洗东西就给我们来,你去弄别的。”
“行,谢谢姐。”谢宏业也不推辞,确实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等这台空调洗好,这间房间就算搞定,收尾的一点清洁任务就有保洁大姐搞定,谢宏业拿着工具去了另一间房。
网格员大姐也跟着谢宏业一起去,她是来给谢宏业搭把手的。
另一个房间一看就是小孩子住过的,墙上有蜡笔画,床是单人床,还有粉色的书桌和带有大镜子的衣柜。
看来是魏老太的女儿住的房间吧。
看到谢宏业进来,正在折腾衣柜的保洁大哥对谢宏业招手道:“小姑娘你来看看这个衣柜怎么搞,它里面卡住了,我打不开,我又不想硬拆,这衣柜看着还挺结实,最好还是给老太留着接着用,你看看能不能把它弄开呢。”
“好。”谢宏业拿了工具过去,用一字螺丝刀对着几个缝隙和开合关口撬了撬,衣柜门有了些许松动,但还是开不开。
她看到衣柜门的四周都有几枚钉子头,感觉有点奇怪,这不像是衣柜会有的外部零件,她对保洁大哥说:“这几个边角都钉了钉子,衣柜门,好像是被钉死的。”
“钉死的?”保洁大哥抓着衣柜的两边使劲晃了晃,很重,“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吗?”但是里面没有声音传出。
“要撬了钉子看看吗?”谢宏业问网格员大姐。
“撬,魏阿婆的女儿同意我们可以对屋子的东西随便处置,有用的留下就行,衣柜撬了看看吧,里面肯定又是一堆垃圾。”
谢宏业去了客厅把工具箱拎了进来,她拿出一把羊角锤,还有一把扳手,不过这个扳手可不是祁暮,这是新买的。
自从发现旧扳手被祁暮附了身,谢宏业就再也没用过那把扳手,她买了新的,因为她知道祁暮是有感觉的,用他工作肯定会弄疼他,所以祁暮从来都是躺板板看戏的那个。
“来,给我吧,”保洁大哥朝谢宏业伸手要羊角锤,黝黑的脸充满善意,他爽朗一笑,道,“有我这个大男人在,体力活就不要小姑娘上了。”
“谢谢哥。”谢宏业没拒绝,把羊角锤递了过去,互相帮助的感觉是真的很好啊。
随着数十下保洁大哥的大力撬动,三枚钉子从衣柜边角掉下,左半边衣柜门失去了固定的帮手,“吱呀”一声被里面的东西冲开防线,然后,一堆咧嘴大笑的东西从衣柜里滚了出来。
在场的几人不由愣住。
他们好像打开了玩具工厂的大门,这咕噜咕噜滚了一地的竟然都是些玩具。
谢宏业捡起碰到她脚尖的棕色小熊,小熊虽沾了一身灰,但它却笑得特别好看。
“晓琴,晓琴,”网格员大姐朝外喊道,“晓琴拿个干净口袋来,这块有好多魏阿婆的宝贝喏!”
叫晓琴的保洁大姐抖着个大号垃圾袋走了进来,嘴里还在叨咕:“能是什么宝贝,魏阿婆的宝贝不就又是什么垃圾。”
可当她走进屋里,看到满地的玩偶,还有被撬开的半边衣柜门,透过半个衣柜门,能看到衣柜里也塞了满满的玩具,她愣住站在了原地:“这是...”
网格员大姐上前接过保洁大姐手里的口袋,她弯下腰,将玩偶一个个拾起装进了袋子,她的眼眶都是热的,她说:“都跟你说了是魏阿婆的宝贝,当然都是好东西啦,才不是什么垃圾。”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保洁大姐也跟着捡起了玩具,“都是宝贝,都是宝贝啊。”
突然,一道怒骂声从几人背后响起:“@#娘擦¥%#撒@Y^^$%&@*!!!”
魏阿婆怒气冲冲地撞开保洁大姐,她一把抢过网格员大姐手里装了玩偶的口袋,死死地搂在怀里,她对着几人破口大骂:“@#*&!爹#……#&¥狗@%&##%#日##&!!!”
这些陌生人竟胆敢碰了她的宝贝。
“魏阿婆,你听我说,”网格员大姐连忙解释道,“我们没有要丢你的娃娃,我们是在帮你收起来,等家里卫生都打扫好,还会给你放回去的,你消消气,消消气。”
可魏老太完全不听网格员大姐的解释,她只是用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汇发泄她的怒火,守卫她的全世界。
“魏阿婆...”
“老太太...”
“没有,不是,哎...”
魏老太越骂越凶,她被挂下的眼皮遮住了一半的眼睛发射出锐利的锋芒,谁也劝不住她,谁也近不了身。
“还是我来吧。”
伴随着如春雨般温和的声音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跛脚的,胖乎乎的,泪流满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