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写写。”陈娇啃了口桂花糕。
楚云飞皱眉:“答非所问。随便写写是怎么写?”
陈娇:“就是行云流水,下笔生花,一气呵成,信手拈来呗。”
楚云飞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真是脑子抽了,怎么来问这家伙!
还有一个人,楚云飞有些在意,那就是他的老对手秦演。
楚云飞想知道这种怪题秦演是怎么答的。
但他一向单方面和秦演不和,恐怕秦演不会告诉他。
在感受到楚云飞不知道第几次暗中投来的目光后,秦演装作不知,却开始若无其事地和苏明谦说起了自己策论回答的内容。
楚云飞在旁边拿着本书,光明正大地偷听秦演的答案。
说来也巧,两人的答题思路十分相似。
两人都是从立德树人入手,引入优秀的夫子,建设学校和相应的设施,从而改变村庄现状。
楚云飞答完题后,总觉得这个办法成效太慢,而且效果如何他也不太确定。
题中所给出的条件太恶劣,经费又太少,让他感到有些棘手。
不过既然秦演也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想来就是单期故意出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旁边还有些学子也趁机偷听秦演的答案。
陈娇和雪青也听了一耳朵。
因着这只是一场小考,小说中并未细写,是以陈娇并不知道众人的答案和最后的考评结果。
秦演和楚云飞底蕴深厚,必定名列前茅。
顾燕归、苏明谦和邵景同都是各自小说里的男主,就算现在底蕴还赶不上秦演和楚云飞,想来也会有其见解独到之处。
陈娇好奇一个问题。
三人同为男主,虽然身世背景不尽相同,但在各自的状元文里各个阶段的成长轨迹又极为相似,此时此刻他们是否也会以差不多的文采、差不多的观点得到差不多的考评结果呢?
换句话说,如果答案太过相似,他们仨不会被认为是互相抄袭吧?
那头苏明谦也开始和秦演分享自己对这次策论的见解。
或许是吃过更多苦头的原因,他的答案并没有像秦演和楚云飞那样略显理想主义,而是脚踏实地,从扶持当地产业发展,培养技术能手方面入手。
秦演听得连连点头:“苏兄的所说的确更加贴合实际,扶持当地产业,村民们能脱贫,想来品行也会随之有所改善,比之我直接从民风入手要更胜一筹。”
苏明谦柔和一笑,嘴角边泛起两道浅浅的月牙。
雪青看着苏明谦的笑,不知不觉脸上泛起了红晕。
陈娇听完苏明谦的发言,转过头对雪青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有道理。”
陈娇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学堂中众人座位离得近,听见的人不少,纷纷将目光投向陈娇。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一言穷理,字字珠玑。
苏明谦刚刚才讲完自己的观点,陈娇就能总结出这样的一句话,当真是才思敏捷。
秦演和苏明谦略带几分惊讶的目光也落在了陈娇身上。
当初在报到时发生的事情传得很广,秦演和苏明谦也在后来听说了事情的全貌,知道陈娇大概有着某种不一般的背景,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也有如此才华。
陈娇感受到数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过头去,正好和苏明谦对视。
苏明谦有些紧张。
他露出一个微笑,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他与这位同窗相交并不算多,甚至没有和她的舍友见过的次数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陈骄似乎有更多的好感,每次见到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近感。
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字和阿娇同音吧。
也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陈娇也回了一个微笑。
陈娇转回头来,雪青低声笑道:“原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陈娇不禁有些失笑。
方才听完苏明谦的想法,她就想到了管仲的名言,不经意间倒这架空的时代装了一回才子。
这才一小会,楚云飞的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的。
本来觉得连秦演都只能给出六分的回答,他没答好也不甚奇怪。
结果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苏明谦又给出了颇有见地的答案。
连这个狗腿子陈骄,竟然都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天府书院当真是卧虎藏龙。
另外还有两个人的心情之跌宕不输楚云飞。
那就是另外两位状元文的男主。
苏明谦刚开始讲的时候两人便有些惊讶,随着苏明谦越讲越详细,顾燕归和邵景同此时的心情可以用惊异来形容。
有一瞬间,他们甚至怀疑苏明谦是偷看了自己的答卷。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无论是构想还是答题的框架几乎是一模一样。
可苏明谦条理清晰,头头是道,明显成竹在胸,不像是剽窃他人成果。
况且三人座位相隔甚远,绝无偷看的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样有此疑问的,是改卷的单期。
当他改到顾燕归的卷子时,颇有耳目一新之感,不由地记住了这位学生的名字。
当他改到苏明谦的卷子时,目露困惑,查看了试卷上的名字,确认不是改重了。又把方才顾燕归的卷子拿出来,左右比对,眉头微皱。
难道是抄袭?
当他改到邵景同的卷子时,嘴角一抽,把另外两份被他抽出来放在一边的卷子拿过来对比,果然又有九成九相似。
他面前摊着三份颇为雷同的答卷,满脸怒容地叫了三人到他的房间对质,盘问了半天,又一脸疑惑地让三人走了出来。
难道世界上真有如此巧合?
三个人走出单期的房间,都有些不可思议。
苏明谦方才知道这次考试有另外两人和自己答案相似。
顾燕归和邵景同虽然已有所预料单期同时把他们三个找去所为何事,但当他们看到卷子时还是大吃一惊。
不仅是策论相似,就连前面的题目三人的答案也相差无几。
交谈之间,彼此更有不谋而同之感。
三人也自此越走越近。
“现在公布考评结果。”单期坐在上首,身前的桌上是一沓考卷。
底下的学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单期从一沓考卷中拿起最上面一份:“第一,秦演。”
秦演面露惊讶。
之前听苏明谦讲他的策论,秦演便自觉策论落了下乘。
此时竟然是第一,秦演猜测或许是别的常规题他拿的分数比苏明谦更高。
只是这份卷子秦演认为这道策论题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中沟壑,他却以常规题压过苏明谦,心中微微有些羞赧。
“第二,楚云飞。”
楚云飞耸耸肩,苏明谦的策论明显更优,他不认为这次秦演的第一实至名归,他自然连第二也不是。
但那又如何,下一次,他会拿第一。
单期面对众人道:“秦演和楚云飞的卷子,能看得出功底深厚。功底来自于哪里?来自于平时的积累。如今大家在天府书院拥有最好的资源,要学习这种积水成渊的精神,充分利用学院给予的资源,不可懈怠。”
众人齐声道:“是。”
单期接着拿起了三份卷子:“顾燕归、苏明谦、邵景同,并列第三。”
学堂里安静了一瞬,又爆发出更大的私语声。
单期皱眉道:“肃静。”
底下众人碍于单期的威严,渐渐安静下来。
楚云飞道:“同为第三名,评判标准是什么?”
单期将三份试卷放在楚云飞的桌面上:“对三人排名有疑问的同学可自行查看三人试卷。”
楚云飞翻了翻三人的试卷,不久后面色古怪地将三份试卷放下,凌厉的双眼扫过三人,见他们全都不闪不避,面色坦然,便闭口不言。
旁边人见此,大着胆子从他桌上拿了三份试卷全班传阅。
班里不时有人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传阅完毕,众人心中虽有疑问,倒不再有人质疑这排名的合理性。
“第六名,薛文策。”
单期看到薛文策满脸疲惫地靠在桌子上,冷冷地看了楚云飞一眼,捋了捋胡子:“有的人连宿舍都没有依然能名列前茅,远比那种虽然表面赢了实则却输了风骨的人更让人敬佩。”
楚云飞瞟了眼薛文策,又冲单期扬了扬眉毛:“你说的有的人不会是你亲儿子吧,都喜欢话里有话,阴阳怪气。”
单期严肃的面容泛起了一层薄怒。
薛文策原本因着休息不好有些昏昏欲睡,此刻听了楚云飞的话却怒目圆睁,眼里又多了几条血丝,马上就要跳起来跟楚云飞干仗。
“行了行了。”楚云飞道:“我懒得跟你计较,不过是个房间,他要住便住,看他住了能考第几名。”
单期用眼神安抚住了薛文策。
经过这段日子,他对楚云飞的性子也有些了解。
他本就有些桀骜不驯,从来不服输,今日他能同意不阻挠薛文策住进宿舍,已达到了单期说那话的目的,便不想再节外生枝。
单期看着薛文策一脸隐忍的模样,心中微叹。
其实这孩子的性子何尝不是心高气傲,从不服软。
楚云飞和薛文策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其实很是相似,两个人的性子中都含着一股子戾气,但楚云飞是骄横,薛文策则更多是悲愤。
谁让两人生来所拥有的便差了太多太多。
楚云飞像顽石,谁来碰都是碎。
他的嚣张不仅依靠自身的能力,也和强横的背景有脱不开的关系。
薛文策像冷玉,宁碎不屈。
他的执着能依仗的却只是他愿意付出一切的勇气。
“第七名,陈子游。”
“第八名,王和兴。”
“第九名,崔少伯。”
……
连着念了好些名字,都没念到陈骄和薛青,这两人因着背景神秘已受到不少人关注,更别提还有打过交道的楚云飞、秦演和苏明谦,以及虽然没打过交道但因着陈骄的姓名对她有几分在意的顾燕归和邵景同,这些人都注意到了一直没念到陈骄的名字。
雪青微斜身子靠向陈娇:“我之前在宫里虽然念过几本书,但是肯定是比不过这些读了好些年的人,这下恐怕要垫底了。”
陈娇道:“那倒不会,还有我。”
“你在家里不是一直偷偷读书来着吗?”
雪青还记得陈娇在望江楼对太后说的自己瞒着家里人偷偷学习的事情。
陈娇顿了顿:“家里管得严,我能偷偷读书的时间少。”
“第二十九名,薛青。”
“第三十名,陈娇。”
甲班共有三十人,两人分别位居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
薛文策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想到之前雪青也算是有为他说话过,到底没出言讽刺。
许多人偷偷交换了鄙夷的眼神,但顾忌两人的身份,不敢得罪两人,一时间学堂里有些安静。
不过楚云飞永远是没有这种顾虑的:“哟,陈骄,我还当你有什么八斗之才,原来你就这水平啊。看来之前只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
陈骄掀了掀眼皮:“我从来没说我有什么八斗之才,你自己想当然罢了。”
楚云飞扯了扯嘴角:“爱讨嘴上便宜就讨去吧,你也就这点厉害了。”
单期眉眼一沉:“虽然这次考试陈骄排名靠后,但他策论的构思,在我看来,乃是最佳。”
楚云飞一怔。
单期对陈娇温声道:“陈骄,你来讲一下你答这道策论题的思路。”
陈骄一脸从容地站了起来:“报告夫子,策论题目中的村庄情况恶劣,村民贫穷,目不识丁,民风浇薄。无论是改善民风,抑或是发展产业,都并非能够用区区一千两能够支持。”“你说这些谁不知道。”楚云飞一脸不耐。
“但是,”陈娇接着道:“如果能将这一千两用于交通的建设,为村民和外界的往来开辟一条方便的通路,村民就能够拿物资到村外售卖,或是从村外买到村里缺少的物资,外面的人也可以进入村庄做生意,带动当地的产业发展……”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午间众人都在食堂吃饭,陈骄和雪青相对而坐,楚云飞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陈骄旁边:“早上那个策论,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其实这种别开生面的答题思路,还蛮符合陈骄这个人给楚云飞的感觉的。
从见第一面起,陈骄就出人意料,常常让楚云飞吃瘪。
楚云飞真想看看陈娇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陈娇谦虚一笑,正要开口。
“如果是要说什么随便写写或呗是什么行云流水,下笔生花,一气呵成,信手拈来之类的就不必了。”
跟陈娇打了这么多交道,楚云飞感觉自己已经猜到陈娇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这家伙不噎他两句就不舒服。
想到这里,楚云飞发现对面的陈娇刚张开的嘴缓缓闭上,甚至还喝了口汤,一脸正在组织语言的样子。
果然被他猜中了!
陈娇本来确实打算随便打发打发楚云飞,主要是她这次的策论,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是她本身的灵感,也借鉴了现代的经验做法。
但既然被他猜中了腹稿,陈娇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谚语:要想富,先修路;公路通,百业兴。我就是按照这个写的策论。”
楚云飞一脸怀疑:“什么书?”
陈娇摆出努力回想的样子,随即便道:“忘了。”
又来!!!
这家伙肯定是有什么好书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他。
说起来,这家伙策论这么好,怎么会是最后一名?
楚云飞道:“你哪里拿的分低?”
陈娇耸了耸肩:“除了策论,几乎没怎么拿分。”
好家伙!这基础得有多差!
楚云飞心念一转,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陈娇放下了手里的调羹:“你没事吧?”
突然笑得这么瘆人。
楚云飞笑容一滞,瞬间又恢复了灿烂:“陈骄,以后咱们一起学习怎么样?”
只要总待在一起,迟早把陈娇那些秘籍全套出来。
对面的雪青呛了口汤,猛烈咳嗽起来。
楚云飞接着游说:“你看啊,你基础不好,但是脑子灵活,咱们在一块探讨,不正好互帮互助嘛。”
陈娇倒是好整以暇,楚云飞可是学霸,若是他肯教,肯定比陈娇自己学要好得多。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