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屏秀看着陆婉清脖颈上的血迹,颤抖的手停在附近,心疼道:“真是委屈你了。”
陆婉清拉着她进入里屋,此刻她们被关在一间屋子里,进出都被专人看管,一举一动都毫无遮掩。
她警惕的查看四周,发现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异样,这才俯下身子,凑到阮母耳边说道:“您别担心,这不是我的,看,伤口也是假的。”
两人距离较近,仔细看来她才发现陆婉清白皙的脖颈处,那道血痕早就干涸,颜色也变得有些深的挂在上边,乍一看却是像是伤口。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她拍着陆婉清的手放心下来,侧过身子掩饰自己眼角的泪。
陆婉清低头,看着阮母那有些白发的双鬓,不禁忧思起来。
刚刚那一切自然是做戏的,可那血却是真的,是阮景毫不犹豫划破自己的手掌,在挟持她的时候悄悄将左手移到其后,血迹顺势滑下。
远处的桌子上,静静的放着一盏豆大的蜡烛,灯芯垂落在蜡油中,发出啪的声响。
灯影之下,少女的剪影垂在墙上,显出无限忧思。
也不知道阮景怎么样了,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省的平添愁绪。
小竹院内,周眠透过铜镜望向身后人,他垂着眼,一脸认真的摆弄着手中的黑发,安静的反常。
顾朝朝一手固定着那头发,而后随意的将自己头上的白玉发簪抽出,稳稳的插入少女浓密的发髻之中。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成果,他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今日他一改平常的繁琐,仅仅将头发一分为二,上半部分挽起一个发髻,其余的披在肩上,简单又利落。
她耐着性子等他梳完,便扭头道:“朝朝,你是有什么事吗?”
顾朝朝盯着她随手拉过他的手,而后顺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确实有点事。”
虽说着话,他的眼睛还是直直的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上,周眠的手很热,软软的,让人贪恋。
周眠原本等着他说话,却没想到顾朝朝又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她便有些急切的晃了晃他的手,催促道:“说啊。”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顾朝朝抬眼道:“这几日我要出去一趟。”
“哦好,那你去吧。”
“你不问我?”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委屈,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其中的缘由。
人一旦得到了一点甜头,便想要更多,更何况是从来都没尝到过糖的人。
周眠皱着眉反问道:“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不想告诉我。”
顾朝朝默然,此去中都,他确实不想要带上周眠。
这一路还不知有多少凶险,若是可以,他想要快去快回。
“不能不去吗?”
此话一出口,顾朝朝也有些动摇,但是他想要的周眠不会告诉他······
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周眠一脸了然:“我就知道!你去吧,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等我回来。”
他望向周眠,有些不放心的交代道:“你这几天别乱跑,也别太相信李寻,此人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有······”
“好了好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周眠催促着将他推出门外,“我知道啦,你快去快回吧!”
“等我回来。”
他似乎不确定,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
周眠心里不禁想笑,点点头向他表示自己听到了。
待他走后,周眠便立马开始收拾行李,她可不会在这里乖乖等着,心里不禁盘算起来:顾朝朝此去肯定是为了傀儡术,也不知道李寻答应他什么了,但是阮大哥那边情况危急,不容她再耽搁下去。
将那些金银细软连同衣服全都装起来,卷成一个简易的包袱后,周眠便悄悄从后门溜走。
三日后,阮家天香坊内,传来一阵骚乱。
“着火了!着火了!”
店里的伙计大叫着,众人急忙放下手中的活,提起水桶前去营救。
就在此时,一阵黑影闪过,进入那内室。
江衍芝匆匆赶到,看着众人灰头土脸的样子,急忙问道:“人都没事吧?”
“公子,人没事,货也没事,这火看着大,但只是烧了表皮,好在抢救的及时。”
“那就好。”
江衍芝看着那还未彻底散去的浓烟,不禁有些怀疑:近来多雨水,天气也不算太干燥,怎么平白起了这场大火?
“公子,老爷在内堂等你。”
他放下疑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内室之中,江元庆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子,不禁沉下心来:这一切终究还是来了。
“父亲,您找我?”
江衍芝进门便见父亲一脸忧愁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那场大火,于是便急忙宽慰道:“父亲放心,火势不大,无人伤亡,货物也完好无损。”
坐在首座上的那男子沉吟道:“衍芝,你上前来。”
江衍芝不明所以,依言照做。
他打量着自己这儿子,一身艳色衣衫,形貌昳丽,倒是随了他娘。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我看那李侍郎家的姑娘就不错,过几日去相看一下。”
一听这,江衍芝便有些坐不住:“爹,我还不打算成家!”
“此事没得商量。”不待他说完,江元庆便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出去吧!将东边的货物清点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江衍芝只好退了出来,看着那一片狼狈,却下意识的埋怨起那场莫名的大火来。
父亲原本是不会这样对他的,都因为今日这没由来的大火,惹得父亲不悦。
夏日的热浪随着晚霞的到来也渐渐退去,屋檐之上,少年高高的马尾被风吹起,青色的发带随风摇摆。
顾朝朝摆弄着手中的黑盒子,那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锁,令人无法窥探全貌。
反正李寻只是要他拿到傀儡术,至于打不打得开,那就不管他的事情了。
想通之后,他便不再犹豫,一个翻身跃下,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之中。
待到拐角处,顾朝朝与一匹疾驰的马擦肩而过,那抹桃红色的衣衫也瞬间消失在空中。
顾朝朝望着那空旷的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看背影怎么这么像周眠呢?
此念头一出他便又觉得有些荒谬,怎么可能?周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况且那人骑马的技艺相当娴熟,又怎么会是她呢?
一想到周眠,顾朝朝内心逐渐安定下来,他翘起嘴角,那二字仿佛在心里演练过万次:“周眠······”
胸膛上下起伏着,应和着他的话。
顾朝朝握紧缰绳,加快速度,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周眠了!
这边,周眠赶到客栈,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身后的小厮。
由于前世机缘巧合之下,顾朝朝曾经教过她一些武功,随着记忆的苏醒,这些东西也自然便会了,若非如此,她可能还要耽误好长时间才能到。
在路上她便打探到,此时的阮府早已被严加看管起来,想必陆婉清也在其中。
按照前世的时间算起来,现在阮景应该已经顺利出逃了,那么她如今要做的,便是将陆婉清先救出来。
顾朝朝满心欢喜的赶回竹林小屋,看着那空无一人的房间时,手中青筋暴起。
“她啊!不会回来了!”
李寻扇着扇子悠悠开口道。
“嘭”的一声,他还未看清身形,便被眼前人扼住咽喉按在了墙上。
那双眼神却如淬了冰一般盯着他道:“你答应我什么了!”
空气被全数夺走,李寻喘着气,不再逗他,费力说道:“她,她让我带话,给你。”
顾朝朝没好气的松开手,将怀里的盒子仍在他旁边。
“什么话?”
李寻痛苦的咳嗽着,拿起那个盒子站起来,瘫在椅子上。
虽说顾朝朝在临走之前特意嘱咐他要看好周眠,但是周眠是自己偷偷溜走的,也不干他的事。
“你说,她要是听到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谈话,还会不会再回来?”
顾朝朝猛地站起来,而随之掏出流光剑:“你竟敢算计我?”
李寻摆弄着那个盒子,嗤笑一声:“我可没有,不过,你若是有精力,倒不如赶快去找她,说不定还能赶上。”
不对!此人是故意要激怒他!
顾朝朝冷静下来,收了剑坐下来道:“现在傀儡术已经拿到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也该兑现了。”
李寻挑眉看向少年:“真相往往并不是你所能承受的,即使是这样,你也要知道吗?”
“是!”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对于周眠,他想知道,他要知道!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留住她。
李寻站起来,看着少年挺立的身板,犹如那傲然的竹子,倔强又孤独。
他叹了口气,将一切和盘托出:“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终究会离开的。”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朝朝有些颤抖的问道。
看着少年有些无措的眼神,李寻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有些不忍:“她是异世之人。”
此刻顾朝朝脑子里如消磁一般,嗡嗡作响。
异世之人,难怪······
那些曾经发生在周眠身上,难以解释的事情,如今在他的脑海里串联起来,都变得合理起来。
异世之人,那他又该如何留住她······
李寻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哀叹道:“或许,你还有一个选择。”
看着他塞进自己手中的盒子,顾朝朝骨节有些发白的攥紧,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