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床柜中,顾朝朝猛地惊醒,此刻他满头大汗,慌乱的摸向自己的腰间,那流光剑静静的躺在他的腰侧。
那梦境太过真切,直到他醒来还心有余悸。
荒野之中,大雪纷飞,万人讨伐之下,那把流光剑就那样插入自己胸口,而那剑的首端,是周眠。
漆黑的走廊只余下那一抹青黛色身影,周眠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那扇门前。
算了,顾朝朝今日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心中肯定不好受,还是让他冷静一下吧。
周眠收回空中的手,刚转身离开,腰间却猛地被一股大力箍住,将其拉入房中。
“你·······”
她惊呼出了声,这屋内并未点灯,四下漆黑一片,心脏的剧烈跳动在这寂静的屋内听的一清二楚。
顾朝朝紧紧的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上的那份温暖:“就这样,就这样让我待一会。”
那声音听着有些委屈,压抑到了极点,在这黑夜之中,暴雨之际,才敢展现出来。
周眠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到他,只好保持这个姿势不敢动弹,抽出手拍着他的背。
顾朝朝从来没想过,真相却是如此。
从小到大,阁中有不少流言蜚语,都在传他是阁主的私生子,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顾宁护竟然是他的亲舅舅,而他最终却死在自己的剑下……
今日又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除了对阁主的愧疚,更多的是无措和迷茫······
可这些,离他太远太远了,远到他不知该作何反应,现实中还不如那个梦境带来的伤痛。
“朝朝,不要想这些了。”
似乎有所感应,周眠开口道:“都过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那些曾经的亏欠和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话,现在也可以去弥补,去说出来。”
他没有回应,紧绷的身体却渐渐放松下来,眼尾处只余下一片猩红。
顾朝朝手臂用力,那力道仿佛要将两人粘连在一起。
她以为他还在为了自己的身世伤感,这样也好,如果这样换来的是她的怜惜,那他甘之如饴。
“这些,你都会陪我一起去做吗?”
他将脸埋进她的肩上,声音瓮声瓮气的传来。
察觉到他有些低沉的情绪,周眠想都没想的回答:“当然啊,我会陪着你的。”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他将永远二字咬的极重,那仿佛是他孤注一掷的勇气。
这落到周眠耳朵里,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考虑到顾朝朝刚经历这场大难,正是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她还是磕磕绊绊的回答道:“会,会吧。”
至少在这个世界,她都会努力改变顾朝朝的结局,避免重蹈覆辙。
“那说好了。”
顾朝朝极轻的说道:“若是食言,即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抓回来。”
外边瓢泼大雨伴随着闪电一齐发作,照亮了那屋内木板上相拥的身影。
“什么?”
周眠似乎听到了顾朝朝在说什么,可却被雷电声遮盖。
没什么,不重要了,即使是杀了他,也好。
这辈子,她是逃不掉了······
一抹黑色身影闪进西侧房间,屋内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
看着那熟悉的来人,李寻毫不意外,他将倒好的茶推向对方,示意他坐下来。
顾朝朝直接说明来意:“我会去拿傀儡术,只有一个要求。”
那双明亮的双眸看向那人,郑重的说道:“告诉我,周眠的来历!”
李寻噙着那口茶,回味着其中的甘甜,点点头,这个要求在他意料之中:“好,我答应你!”
他并不需要傀儡术,他只是需要将顾朝朝引入棋局,而这点伎俩,想必顾朝朝也早已识破。
顾朝朝答应自己,无非是为了周眠罢了,至于拿到了傀儡术,会不会用在她身上,他倒是真的有点期待。
少年很快便离去,悄无声息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今夜之后,谁又说得准呢。
李寻看向那漂浮的茶叶喃喃道:“今年长的的茶叶真是令人想不到。”
中都境内,一切安详,而那安详的表面却是最具欺骗。
屋檐上一只乌鸦飞过,却猛地坠落,如那黑色一点消失在空中。
就连这小小的东西,也被底下人用弓弩打落下来。
院内安静的有些死寂,那黄衫女子托腮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啊?”
此刻的阮府内外有大批士兵看守,将其重重包围。
阮武吟早在一个月前便领兵去了边关,而阮景则在刚踏入中都的时候,便被关在府内,其远在江城的母亲也被接了过来。
看似保护,实则软禁。
陆婉清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进来,若不是那看守的李大人早些年受了她爹的恩惠,且又是个贪财的主,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进来。
阮家功高盖主,被圣上忌惮也不是一两天了,可自从父亲卸甲归田后,也便歇了那心思。
可这次却点名阮家带兵,圣上明知父亲年事已高,早已不复当年,若是为了借助阮家在军中的声势,倒也说得过去。
可为何要将他们都看守起来?
这已经快要一个月了,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而他恐怕早已是这局中人,又如何看得清?
一想到这,阮景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阮哥哥,你吃点吧。”
这段时间,阮景自虐式的样子,陆婉清看在心里却无法为其排忧解难,只能尽自己的力量陪在他身边。
阮景恍惚着看向她有些消瘦的脸,自责的想起这段时间,阮府上上下下都多亏了她,而他自己却一直沉浸在担忧之中······
“婉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站起身来,接过她手上的饭菜。
陆婉清看着他紧缩的眉头,真心为他感到不值得。
原本肆意的少年将军,如今却只能屈居在府邸,受人猜忌,为君王忌惮。
眉间猛地被柔软触碰,阮景抬眼便看见陆婉清认真的神情。
她伸手抚平他眉间的忧愁,安慰道:“阮哥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婉清······”
他又何尝不知道陆婉清的心,可此时的他又如何给她承诺······
这日晚饭后,阮景捡起墙角处那只被射杀的鸽子,叹了口气。
消息一概送不出去,原本还想着寻求帮助,哪怕是了解一下外边的状况,也好过这样什么都不做。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阮景正在发愁时,却见那官兵哗啦啦的跑了进来。
“阮府听令!因阮武吟疑似私通叛国,现将其余人等全都看押!”
私通叛国?不,不可能!
父亲绝不会这样!这其中定有误会!
趁乱之际,他跑向后院,显然王屏秀也听到了,她悲戚的脸上滑过一道泪痕。
母亲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却懂了,唯有逃出去,查明事情的真相,阮家才会得救。
此刻陆婉清也跑了过来,人群四处逃散,阮景拉着她躲在后厨屋内。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隐有泪光闪过,声音都有些颤抖:“婉清,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记好。”
“父亲不可能反叛,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我必须要出去查明真相,你要好好的,照顾好母亲。”
陆婉清忍着,不想眼泪落下,两人额头相抵,她开口道:“我等你。”
无论多久,无论多么困难,我都会等。
没有一句询问,只有无条件的信任,此刻滚烫的泪落在两人的手背上。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们成亲,那些未曾许诺你的,未曾做过的事情,他都会双手奉上。
两人呼吸交缠,唯有此刻,唯有此间。
赶来的士兵重重包围这间厨房,那领头的士兵叫道:“里边的人,速速束手就擒!”
门被从里边打开,阮景用匕首挟持着陆婉清出来道:“都后退!”
那李大人一看自己的大好前程和银子被架在匕首上,不禁心急道:“你要干什么!”
“备一匹快马!”
说着那匕首便更近一步,陆婉清那白皙的脖颈处便渗出血迹。
若是这陆家独女在他这出了什么事情,那他可惹不起陆家!
况且这是一条人命啊,谁又能保证这阮家小子在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
若大人那边问起来,他顶多受个罚,权衡利弊之后,他便做出了决定。
“好好好!你别冲动!”
李大人急忙吩咐下去。
阮景挟持着后退到大门,而后轻轻说道:“对不起婉清!”
陆婉清被推开,借势倒在李大人旁边,阻碍住他的脚步。
随后阮景便极快的翻身上马,只余下一片尘土。
富丽堂皇的宫殿之内,只见那人一身灰色道袍,端坐其上,正是当朝大祭司方无名。
底下那士兵跪下,颤抖的说道:“回,回大人,阮景跑了!”
方无名挑起眉,对此并无太多意外:“下去领罚吧!”
“谢大人!”
待那人走后,他便看向那屏风之后:“知道怎么做了吧?”
“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屏风后隐隐约约透出一位身穿黑红色劲装的女子,那是一张及其冷漠又美艳的脸。
只见王小蝶行礼道:“属下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王小蝶,前面提到过哦,第二十八章,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