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言：“殿下，你说不能让宋观玄知道，我看你是瞒……”孟知言收起脚步：“哎呀，小宋大人。”
宋观玄笑眯眯：“散学啦。”
孟知言努力缩回去，一步步退回拱门后，只当自己没来过。
高重璟：……
关键时候就知道掉链子！
高重璟假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这新的木材，它总是有些木头的味道，所以得散一散。”
宋观玄点头：“殿下想散多久都可以。”
高重璟眨眨眼。
宋观玄微微躬身：“那观玄睡到外面去就是。”
高重璟：……
宋观玄又道：“我听见严回春的话了，他可不是让你当我义父。你我是朋友，有事我会同你说的。”
高重璟震惊，他听着轻描淡写的朋友，心中无限动摇。
宋观玄见他不说话，继续道：“殿下？”
高重璟点点头：“好好好，行。”
宋观玄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拂了高重璟的意，居然有些生疏了。只是相处过密并不是什么好事，使臣的事情尚未落幕，他要是又关联上个勾结皇子的罪名，那真是够喝一壶的。
翌日，使臣回还，崇贤馆停课。
恰如高重璟的记忆，来朝使臣回还后，关于宋观玄的怀疑再也没有提起过。
反倒是承吉殿那边最近阴云密布，宫人都绕道而行。
这辈子的主使依旧是高歧奉，微妙的不同是，上辈子高重璟并没有见过艾山，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嫡长子。
混在送行的队伍里，他忽然想起这个人好像是在来朝时夭折于驿馆。
艾山留了下来，是因为宋观玄？
宋观玄天生气运，事事都是逢凶化吉的路子。可是乌洛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也能借到他几分气运吗？
高重璟回到重华殿，意外看见宋观玄坐在飞檐下看天。
听见脚步声，宋观玄也没回头：“回来了？”
高重璟嗯了一声，挨着他坐下：“使臣的事情，像是不会怪你了。”
宋观玄没在意，脸上映着橙红的霞光：“从这里看天，好奇妙的感觉啊。”
高重璟瞟了眼他的侧脸，像猫一样：“什么感觉？”
“我不是玉虚观的宋观玄了的感觉。”宋观玄望着火烧似的天空，一线宫墙蔓延到天边：“殿下，你想放风筝吗？”
七月的天气，风筝早就无处可寻。
高重璟沉思片刻：“唔，等我两天。”
宋观玄惊讶：“我胡说八道的。”
两天后，高重璟真的找到了两只风筝。
乾都画手描的雨燕，上好的竹骨。
宋观玄站在宽阔的宫道上，抓着这只风筝左右翻看：“你该不会是去国库里偷的吧。”
高重璟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找不到风筝，还找不到做风筝的人吗？”
徐徐清风鼓动着纸面，倏地一声线柄咕噜咕噜转起来。
宋观玄的风筝甚至不需要怎么跑动就飞上天去。
他看着来回跑动的高重璟，还在拖着风筝较劲。
高重璟索性放弃，跑来宋观玄这边拽拽细线过手瘾。
宋观玄举着轮毂，一点点放线。
风筝越过宫墙，又越过乾都的绿意，越飞越高。
他听见高重璟的声音。
“生辰吉乐，宋观玄。”
热风擦过鬓边，带起丝丝缕缕的碎发。
宋观玄仰着头，轻轻道：“我还没过过自己的生辰，高重璟，谢谢。”
在高重璟那里，宋观玄的谢谢实在金贵，听着这样的诚心。
高重璟小手一背：“我记得住，以后年年都可以过的。”
云影映在宋观玄眼中，他两辈子过的第一个生辰。
心中默道：你猜我为什么不过。
宋观玄倒是没有闷在心里，他轻声说：“七月十三不是我生辰，是我被放在玉虚观前的日子。
不过，这是高重璟送我风筝的日子，想要年年纪念也可以。”
高重璟缓缓转头，又看见了宋观玄眼中的希冀。他看起来好开心，上辈子从未见过的开心。
不知为何，高重璟也跟着开心起来。
宋观玄扯着风筝细线，回头看见高重璟眼中跃动的粼光，盛着炽热的夏天。
那风筝摇摇曳曳飞上云端。
夏时有风，扶摇九万里。
掠过乾都喜人的绿意，又回到宫苑之中。
“今年的夏天热得太早了吧。”
纤长的手指勾着风筝线，呼呼地放着线轴：“我觉得还好。”
“高重璟好像长在训练场里了。”孟知言兜着袖摆扇着风：“夏天放风筝的只有你小宋大人了。”
宋观玄放任细线脱手而去：“他哪是长在训练场里，他这是怕算术九章找上门来。”
孟知言让出身边的台阶：“今年崇贤馆能不能去行宫啊，我真的快要热死了。”
宋观玄掀袍坐下来，支着头看天：“你明天跟我去监天司吧，最近我师侄也在那边蹭冰鉴。”
他将装着西瓜的盘子往孟知言那边挪了挪，一行蚂蚁跟着改了方向。
孟知言呸呸呸地吐着西瓜籽：“小宋大人真是我辈楷模，这才十四，就给朝廷效忠九年了。”
宋观玄翻了翻手腕，袖口里透进一丝凉风。心里想着还没到手的留园：“等着你考举看你还说不说风凉话了，叫顾衍好好罚你两顿功课。”
孟知言嫌弃地看了眼宋观玄：“走啊，到训练场逮人去。”
宋观玄拢了拢头发，露出两节白皙的手臂：“嗯，走……”
话音未落，高重璟的声音传来：“这是要去逮什么？”
高重璟一身劲装没换，两道金线埋进腰封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孟知言道：“逮蛐蛐，逮蛐蛐。”
宋观玄拢好头发，目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别说还挺唬人的。他笑了笑：“找你去写算术题。”
高重璟置若罔闻，朝着宋观玄伸手：“别坐着了，走啊，出宫吃饭去。”
宋观玄眨眨眼：“干嘛？”
高重璟理所当然：“给你过生辰。”
水色的衣袍落下来，盖住那截伶仃的玉腕
宋观玄起身整理好衣摆：“高重璟，真的不必……”
光影横亘在两人中间，孟知言正在努力地把他自己变成空气。
高重璟拍了拍宋观玄，颇有几分得意：“我托了常行江去问过王若谷，又翻了当地的记册。七月十三不是你生辰，却是你满月。所以你生辰就是六月十三了，可不就是今日？”
宋观玄呆呆望着高重璟，莫名暖意涌上心头。他瞬间有些手足无措：“高重璟，那你的算术真不错啊。”
孟知言适时冒头：“那真是可喜可贺！吃什么去？晚一点我去叫顾少师一起来，人多热闹。”
宋观玄也眼巴巴看着高重璟：“吃什么去？”
高重璟扬了扬下巴：“跟着我走不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最近有事不能日更，不定时掉落，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