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珰颇为不好意思的把张继扶起。又用脚偷偷把自己打人的棍子踢开。

“张郎君，实在是小女对不住。”

张继捂着头，心里却美滋滋，道：“没事，小伤而已。”

李洛渊也道：“实在是某思考不周，却不知二位也选择此法进入，更是不知咱们能选到一个队伍。”

许佑不多说，双手叉着腰，“不就是打了一下，死不了的。歉也道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废话。”

许佑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小白瓷瓶，“这可是上好的伤药。我特意带的，给你们用了。”

张继接过来。不用白不用。这样好的东西，难得多见。

许南珰对着许佑作生气状，“阿兄！对人要宽和有礼。本就是咱们出手太快。莫要多说了。”

许佑还要说什么，见许南珰撇嘴，急忙打断，跑过去从张继手中拿回药，给人上药去了。对许南珰这个妹妹，他果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次也不知许南珰是中了什么魔了，不知从哪里听的消息，急匆匆得来到这里，自己规劝不住，又害怕出事，思来想去，便也跟上。

“啧——”张继呲牙咧嘴，“这位大人，小人的命也是命，还请轻些。”

许佑一片鄙夷神色，“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小伤小痛的，如此喊来喊去，哪里至于。我还是直接戳死你得了。”这样说着，许佑减轻些手上的力度。

张继讪笑，不能气，不能气，万一成了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是要宽厚大度。

“某已然派人在外头守着了，若是咱们在里头发出信息，暗处之人就会蜂拥而至，一举拿下。”李洛渊道。

众人也都默默，其实能直接救人，的确是不太愿意动用武力的。此处太过于敏感。无论是大夏，还是大盛，都不能贸然出手。毕竟刚刚才结束战乱。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都无力也不太愿短期内，再次发生战事。

若是谁先再此处动手，就差不多给了另一方借口，利用民心狠狠咬上一口，再剜下一大口肉来。

几人商榷良久。许佑是不太愿意自家妹子进那样的龙潭虎穴之地的，张继等人也是如此，毕竟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实在是可能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若是一丝差错，怕也是无可挽回的结局。

众人出奇达成一致共识，许南珰安然接受。的确，若是自己贸然跟上，怕是出事，到时候众人手忙脚乱，还得救她，实在是于大局不合。不若在外头，里外接应，她如今到了此地，也已然是最好。

许佑跟着进去。自家妹妹对苏沐晴的安危实在是过分关注，虽说自己对那个苏沐晴八竿子看不上，只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过若是苏沐晴出事，怕是许南珰会哭他个昏天暗地，如此，不得不救。

几人商定，悄悄清换了整个原商贾的队伍。待到时辰进了那处隐蔽的“市场”。

————

苏沐晴带着面具，同谢临简并肩而行。

谢临朗很会享受。此处建设的实在豪华。应有尽有。与其说是个“市场”，更不若说是一个城镇。

今日是十五，更是热闹非凡。早早就排上了许多小摊子。各地而来的商贾三两云集。夸夸而谈。

二人选了个较为安静的摊子。今日是来救人的。自然也是偷偷的。毕竟光明正大的救人，双拳难敌四手，还得防备暗手。就算是八爪鱼也得有来无回。

一连几日来，苏沐晴再为同谢临简说过除计划之外的话。谢临简倒是为此偷偷看过苏沐晴好多次，可苏沐晴置若罔闻。

谢临简看着苏沐晴。心头莫名烦躁。一种无可奈何之感陡然升起。之前都是杀了就好。干脆利落。可苏沐晴不能杀。

他杀不了。

“哼…”谢临简闷哼出声。眉头紧锁。手捂住心口。

苏沐晴偏头，果然还是太快了？早知道要他再休息几日…刚要说话。却发觉此时此刻自己是生气的状态。把怀里的药掏出，拿了定量的放置在谢临简面前。还是不出声。

谢临简一口吃下。心头暗喜。果然还是有用的。只是简单的不算喂药的喂药，谢临简竟觉得便是世间美好事。

苏沐晴从来就是个心软的人。

旁边桌子的人很奇怪。苏沐晴许久之前便注意到了。说话口音像是刻意被压低。太过于刻意便显得很不同，苏沐睛给了谢临简一个眼神，虽不知来者何人是敌是友，不过提高些警惕性也是极为好的选择。毕竟此时一举一动有半分差错，轻则是自己伤身伤心，大则影响就不可估计了。

此次低调为上。谨慎在心。

身后那桌之人并不多说话，只是一味吃东西，只是不过偶尔说话，似乎对今夜的拍卖万分感兴趣。

苏沐晴不愿惹事，若不会耽误她们，此地本就是鱼龙混杂，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目的不轨之人也是寻常，大家各做各事，不必互相耽误。

正想着，苏沐晴腿有些发麻，打算起身，却不想一脚不稳直接摔下去，头直着盯着后头人的腰。

谢临简上去把人捞回来。面色并不好。盯着那人的后背。

啧…杀了吧。

“实在对不住！”苏沐晴道。

许佑转身，刚拿起的茶尽数撒在身上。一脸不悦。“你什么意思？！给本少爷道歉！”

“我这不是道着歉嘛？”苏沐晴头大。却觉得这人口音熟悉。

“好啦好啦。今日且收一收脾气。”张继出来打浑水。江陇明也罕见的横亘在二人之间。

苏沐晴皱眉，试探性道：“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张继口快，并没过脑子。之前苏沐晴为防止众人走散，制定过暗语大全。这次派上了用场。

“但使龙城飞将在？”苏沐晴继续对。

江陇明沉声道：“come on baby, do not be shy.”

看古人说英语是一种新奇的享受，带着古怪的顺畅。尤其是江陇明这样面不改色的冷面古板，效果更佳。

三人对了眼神。苏沐晴同张继许久不见，张继更是兴奋，拉着苏沐晴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没事才放心下来。江陇明虽不说话，眸子却未曾离开过苏沐晴，确定没事才挪开。

苏沐晴劫后归来，又见着朋友，已然是热泪盈眶，同张继抱了下。二人本就不设男女之防，都是不拘小节之人。

“疼…”谢临简从背后发声。本是站着的，此刻却后退两步压在凳子上。胸口处的白衫被微微渗出的血迹沾染。扩散一片血红。

苏沐晴一拍脑袋。自己忘却了，谢临简的伤并不是小伤口。是将将要了命的。此刻更是不要命的陪自己过来的。也顾不得生气。气得在人活着的时候生，死了和谁去生。

“凝之？”苏沐晴快速过去，双手捧着谢临简的脸，一脸关切。真真假假，她也说不清楚。

“抱歉…疼吧。”

谢临简死咬着嘴唇，头上冒出细汗，如同被淋湿的狗狗，双眸充满怕被遗弃的神色，却还是道让苏沐晴莫要管他。先去做自己的事儿，他一个人可以。

许佑对变故接受不得，道：“唉！你们谁来关心下某？！”

张继心知肚明，把许佑拉走，道：“我来我来。”又对苏沐晴道：“我们门口等你们。”

苏沐晴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对着谢临简。

“放心吧。我不走。”

“可你生我的气…”谢临简语气忍悲含屈。双眸低落。

苏沐晴叹口气，“没有。”

“那你不和我说话，还不看我。”

苏沐晴挠头。她不是圣人。亦不可轻易想清楚，谢临简要杀自己，自己之前也想杀他。是是非非，其实很大程度，苏沐晴并不算生气。不过是害怕。

他的生，是她的死。他的死，是她的生。

二人殊途。又怎能同归。

百般纠结下，直到今日，苏沐晴忽地想明白，跟随本心。

须臾片刻，轻舟已过万重山。与其哀叹须臾吾生，莫不如跟随本心。

天不言而四时行，地不语而百物生。①

苏沐晴道：“谢临简，我不生气了。”

谢临简摇头，“不，你没原谅我…”

对谢临简这样想，苏沐晴也无甚办法。耐心道：“你要我如何？”

“那你日后要同我说话。”

“好。”

“那你之后要看我。”

“好。”

“那…”谢临简水汪汪的眼眸盯着苏沐晴，隔着面具，二人四目相对。

“你每日都可以轻薄我…”

苏沐晴被他看着发麻。那目光仿佛直冲心灵。

“嗯…”

都失去一只眼睛了。她做什么都是合适的。苏沐晴心下如此安慰着自己。

“还有一件事。”谢临简盯着苏沐晴，一双眸子显得格外凝重。随后拉着苏沐晴躲在一处阴暗的无人问津的角落。

面具被微微撤下，二人露出半张脸来。谢临简痴看着苏沐晴。

修长的手指从苏沐晴额头，一路滑落先是停顿在苏沐晴的右眼，而后是唇边。

吐着温热气息，苏沐晴眸子盯着谢临简，感受着谢临简的虔诚。

无可避免的想起，谢临简那日说，他在拜他的神佛。而如今，他在试图亲吻他的神佛。

苏沐晴受不住，正打算贴上去。谢临简拉开若有若无的距离。

“告诉我，你右眼怎么回事。”

苏沐晴一抖。谢临简还真的是细致入微。“我不想说。”后又觉得谢临简这样问话实在是让她脸红，有些恼羞成怒道：“亲不亲？不亲我走了！”

谢临简复又靠上来。声音低沉勾魂摄魄。“你想吗？”

苏沐晴叹气。美色面前，果然输不起，她遵从本心，踮脚轻咬。似作报复。抬起手轻掐谢临简耳垂。谢临简随之大力扣过苏沐晴。

情不知何所因，不知何所起。

苏沐晴想，她可能得承认，她大抵，有些喜欢谢临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