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安珩之从车暗格里拿出口罩。
“你刚痊愈,外面灰尘大。”
他看着容砚听话的接过口罩带上。
把脸遮上就不会有人注意了。
容砚的相貌和身型实在是太过出色,安珩之存有私心,不想让外人觊觎自己的玩具熊。
带着容砚走无障碍通道上电梯之后,安珩之扫码取票,拿到票他才发现,容砚选的场次竟然是情侣厅。
容砚看着安珩之犹豫,按下轮椅来到他面前。
“怎么了吗?”
安珩之把位置让给后面的取票人。
“我们买的是情侣厅”,安珩之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好意思。
“我选的。”
容砚看着眼前人。
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分外渴望安珩之的触碰和抚摸。
虽然醒了,但容砚感觉自己好像病得更严重了。
“快开场了,我们进去候场吧。”
安珩之推着容砚的轮椅进场。
其实情侣厅和普通的电影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是座位分成了两人一组的沙发座。
安珩之带着容砚入座,又收拾好轮椅后,电影厅内的灯光猝不及防的暗了下来。
“啊珩”
安珩之以为自己幻听了。
“啊珩”,容砚又叫了一遍。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容砚看着安珩之,荧幕上的灯光落进了他的瞳孔里,像是被点上了高光。
安珩之像是老式的中了毒出现蓝屏的电脑,呆呆的点了点头。
电影开场音效响起,容砚主动握住了安珩之的手。
其实容砚这时候大病还未痊愈,安珩之只要用力一甩就能挣脱出来,但他贪心的想要短暂的拥有这刻容砚手心的温度。
短暂的一刻搁置进回忆里,就是无穷的永恒。
电影虽然是爱情片,但是搞笑兼感动。
尤其是看到两个男主相互接吻的片段,安珩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看了容砚一眼,容砚轻轻的挠了挠安珩之的手心,触感像羽毛来回拨动。
这就是约会的感觉吗?
和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
安珩之一时间飘飘然了起来,怪不得以前组里的同事一提到要和对象约会,就舍弃加班费提早下班走人,怪不得班里的同学旷课也要约会。
两个人一起看完电影,安珩之又带着容砚去买了手机,重新办了电话卡,方便和自己随时联系。
“再买几套衣服吧?”
安珩之看着容砚身上穿着简单的病号服,没有版型的瘫软在他肩胛上。
“不用破费了”,容砚大概能看出现在两人窘迫的家境,不难想象,看护以及恢复这幅身体肯定花费了不少时间和金钱,“我现在还不怎么出门,不如等我能挣钱了再买。”
安珩之不容置喙的带着容砚逛男装。
“西服也订一套吧。”
容砚笑了笑,“没必要穿这么正式。”
但是你以前穿起来很好看。
安珩之看着容砚后脑勺的发漩在心里悄悄回答。
“有话直接说就好”,容砚好像恢复了没失忆之前的读心术能力。
“你以前穿西装很好看。”
容砚听到安珩之这么说,嘴角上弯,“那就买吧。”
虽然两个人的衣着服饰不像是目标客户,但是SA还是热情的接待了两人。
安珩之除了给容砚买了西装,还买了休闲类的成衣和帽子。
袋子太多,安珩之自己一个人根本提不下,SA叫了两个保安帮忙提到地下停车场。
坐直梯下到地下的时候,在三楼停了一下。
电梯门开,安珩之和眼前人对视一瞬后,慌张的别开脸装作没看见。
“安珩之?”
黄麓快步走了过来。
容砚看着黄麓,脑海中检索一番后对这人的信息一无所知,但是从面上表情来看,这人像是已经认识安珩之很久了。
原本安珩之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被黄麓拉走,容砚心生不快。
“找我老婆干嘛?”
安珩之被容砚的这声老婆砸的猝不及防、天旋地转。
黄麓低头才注意到容砚,“你居然醒了?”
容砚挑眉看着黄麓。
黄麓在脑中快速过了一圈,容家可没放出风声说容砚醒了,也就是说——容砚被容家抛弃了。
“你这是残废了?以后还能站得起来吗?”
“能站起来”,安珩之替容砚回答黄麓。
“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黄麓直勾勾的看着安珩之。
“不回就是不想回你。”
“电梯门开了。”
容砚说完按着轮椅撞开黄麓,“让路吧。”
安珩之不敢看黄麓的神情,快步推着容砚出了电梯。
安保把购物袋放进车后座,整个车后座都被填满,然后帮容砚把折叠轮椅放进后备箱里后走人。
安珩之扶着容砚坐进副驾驶座。
“刚刚那个人是谁?”
安珩之绕到另一边也坐进了主驾驶坐。
“同学。”
安珩之悄悄打量容砚的脸色。
“名字。”
安珩之老老实实的报上黄麓的名字,感觉自己像是被审问。
“他喜欢你。”
就像雄性动物之间为了争夺配偶一样,容砚产生了危机感。
安珩之慢慢倒车,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活到现在位置,历经两个世界,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被两个人追,好像自己是什么抢手的热山芋。
“我吃醋了。”
容砚看着安珩之道。
安珩之差点踩下一脚刹车,“啊?”
“不影响你了”,容砚又别过头看向窗外。
“开车要专心。”
回到家,容砚不让安珩之搀扶,自己一个人扶着栏杆慢慢上楼。
“医生说复健要一步一步来。”
安珩之虚虚的搂着容砚的后腰。
容砚没回答,手紧握住栏杆以此来支撑无力的双腿,用力之大,手背都突出了青筋。
安珩之还没掏钥匙,门便从里面开了。
“容先生醒了?!”
面前的女人的表情很是惊讶。
“这是护工,张姨。”
张姨想要搀扶容砚进门,但是容砚不露痕迹的避开,自己一个人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走向沙发。
车里的衣服安珩之没有麻烦张姨,自己一个人全部拎了上去。
照顾了一个月的植物人雇主醒来,家中多出了一个活人,张姨依旧发挥着专业的服务素养,有条不紊的料理着一切。
吃完饭,张姨收拾好碗筷,询问安珩之还要不要继续帮忙给容砚做康复按摩。
安珩之还在犹豫,但被容砚听到之后直接拒绝。
“我自己可以做,谢谢张姨。”
他不想让除了安珩之以外的任何陌生人触摸自己。
容砚拿出手机,拽住安珩之一截衣角,依旧没有很用力。和刚刚爱情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容砚现学现卖的轻轻来回晃着安珩之的衣角,仰视着他,“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安珩之无法拒绝的顺着容砚的力道坐回到沙发上。
“这是我的电话。”
安珩之打了容砚的号码。
容砚点开备注,“你说我该备注老婆还是老公?”
安珩之犹豫了三秒,恶趣味的让容砚把自己备注成老公。
“那你要把我备注成老婆。”
容砚监督着安珩之录入自己的新号码,然后又模仿刚刚电影里学来的动作,把下巴搭在安珩之的肩窝。
“可以吗?老婆。”
安珩之被容砚这套连招迷的不知道东南西北,稀里糊涂的把手机交给容砚让他来操作。
“还有...微信对吗?”
容砚点开安珩之手机里的微信。
入目的就是刚刚被添加的自己的新号,然后就是被设置成免打扰的黄麓。
即便被设置成免打扰,消息还是间歇不间断的往外跳。
【黄麓】:“容砚现在就是个废人,我哪点比他差?”
【黄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之前是我说错话了,求你原谅我。”
容砚无视了黄麓,从搜索栏中打出自己的名字。
他扫完两人少的可怜的对话后把手机还给了安珩之。
“加上了。”
“我把你放到置顶,你也要放,可以吗?”
容砚说完还对安珩之眨了眨眼。
刚刚就不应该看爱情电影。
安珩之被容砚的小动作迷的五迷三道,现在的容砚就跟一张白纸一样,外界的信息在白纸上作画,刚刚的电影这都让容砚学了些什么啊?
但如果这一瞬间能够封存,安珩之希望自己和容砚可以被时间做成标本,永远就静止在这一刻。
“好困啊老公。”
容砚泄了些力气,安珩之觉得他的头沉甸甸的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回床上睡吧。”
“你陪我。”
“怕你跑了。跑去找黄麓。”
容砚自己站起来,不用安珩之扶,但却另一只手拽住他,怕他跑了。
两个人慢吞吞的往卧室挪,好在这房子本来就不大,没一会儿就挪到床。
“我是不是该换睡衣啊。”
容砚扯了扯衣领。
安珩之去衣柜里给容砚找睡衣。
“今天忘记买睡衣了。”
容砚背过身去换睡衣,“不用,我又不是什么豌豆公主。”
“背过去换睡衣是因为不想让你看见,虽然你肯定在我之前昏迷的时候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容砚继续道。
“我的肚子现在好丑。”
“他们都有八块腹肌。”
安珩之想了一会儿他们是谁,才反应过来是电影里的男主。
容砚的雄竞意识好像有点过于强烈了。
“你以前也有八块腹肌的。”
安珩之不合时宜的回想起之前容砚把自己堵在门口,让自己尽做妻子的义务。
一沾枕头,原来没有睡意的安珩之也跟着升起了朦胧的困意。
“等我康复后努力。”
安珩之能感觉到一个温热的热源靠近了自己。
“好困。”
安珩之迷迷糊糊的想到,容砚体力不支也是正常的,毕竟才刚醒过来。
“不搂着我吗?”
安珩之测过身子,面朝着容砚。
容砚看起来比自己还困,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之前不都是搂着我睡觉吗?”
容砚没等到安珩之抱着自己,自己就主动的抱着安珩之。
被玩具熊抱住了。
这是安珩之的最后一个念头。
再醒来是被勒醒的,安珩之觉得自己肋骨生疼,快要喘不上气。
他睁开眼,容砚的侧脸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落日橘光。
安珩之试图悄悄从容砚的桎梏里脱身,但没想到容砚勒的实在太紧。
自己稍稍一动,容砚又在睡梦中把他拽了回来。
好像身份对调,自己变成了容砚的玩具熊。
“容砚”
安珩之没办法只能把容砚推醒。
“起来了,都快晚上了。”
应该都要吃晚饭了。
张姨应该已经走了。
容砚微微睁开眼,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甜很软的梦,梦里他在蜂蜜的海洋里随波逐流。
安珩之从容砚怀里挣脱,起来去餐厅看张姨留了什么晚餐。
经过客厅,看见原本还在购物袋里没来得及拆的衣服都被放在衣架上挂好。
容砚的怀里又空了下来,看着安珩之走远,他也下床扶着墙去找安珩之。
“还是热的。”
安珩之摸了摸碗壁。
“来吃吧。”
容砚刚醒,张姨做的很清淡,谨遵地中海饮食食谱,做的抗炎套餐。
都说大病初愈的人嘴里很淡,尝不出什么味道。
但容砚一吃还是能吃出来。
和安珩之做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了?”
“不舒服?”
安珩之看向容砚。
容砚摇头,继续吃饭。
吃完饭,容砚又自告奋勇的要去洗碗。
“以后都让你洗。”
安珩之看着容砚的脸颊,感觉比早晨带了点血色。
“现在也可以...慢慢的洗。”
容砚接过安珩之手中的餐盘。
就好像一场梦。
安珩之看着容砚皱眉跟自己不协调的手较劲。
身为孤儿的他,做梦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容砚洗完所有盘子,安珩之才回过神。
吃完饭,安珩之还要准备期末考试,他翻出老师在群里的ppt讲义准备临时抱佛脚。
“你要不要看电视?还是想看电影?”
安珩之把自己的ipad的递给容砚。
“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书桌本来就那么大。
“会有点挤。”
“没关系”,容砚回答的干脆。
安珩之给容砚挑了几部动画片,然后翻开课本又抽了一张演草纸。
别的同学都去大厂实习,争国奖省奖了,自己这个吊车尾还在期望于老师期末捞一把。
但没算完一道,旁边那种直白热烈的目光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安珩之侧头。
发现容砚丝毫没有避嫌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容砚摇头。
“动画片不好看吗?”
安珩之点开视频app,“那你自己挑吧。”
虽然他很怕容砚跟着电视剧电影又模仿一些让人难以招架的情节。
算完两道,容砚的目光依旧挥之不去。
“还是你不舒服?”
“想看你。”
安珩之没想到容砚这么直白。
“可以吗?”
容砚征询请求。
但是眼长在容砚身上,安珩之不让容砚看也不行啊。
“那...你看吧。”
安珩之赶紧转回头去算题。
“还是说我打扰你了。”
“没有。”
安珩之没转头,声音也是闷闷的。
容砚坐在旁边就跟同桌一样。
以前安珩之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坐,没人愿意跟他坐在一起。
学到差不多十点,安珩之揉了揉眼。
容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安珩之想出去拿杯水喝,没想到容砚还牵着自己的衣角。
自己稍微一动,容砚就立刻醒了过来。
“怎么了?”
容砚看安珩之起身,他也跟着身形不稳的站了起来。
“睡吧。”
原本安珩之只是想起来喝水,但是容砚这么困,还不如让他早点上床睡觉。
“要睡觉了吗?”
容砚稍微清醒了几分。
“有点渴了,喝杯水洗漱一下就睡。”
本来就不大的房子,容砚还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简直像是自己形影不离的尾巴。
安珩之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旁边的容砚。
洗漱完,两个人躺回床上。
安珩之发出一声叹喟,还是床上舒服。
容砚迫不及待的挪到安珩之的身边,把人抱在怀里。
好喜欢。
容砚心底暗处滋生出一股绮念,要是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而身旁的安珩之并不知道容砚的想法,他窝在容砚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多久就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第二天因为容砚发起低烧,所以两人一整天都在家里。
容砚害怕自己传染给安珩之,坚持带着口罩还要黏在他身边。
安珩之觉得容砚根本不用带口罩,不过容砚一再坚持也就随他去了。
周一安珩之不得不去上课,容砚沉默的看着安珩之把电脑和ipad放进包内,随后又小心翼翼道:“我能跟你去上学吗?”
“可是你已经毕业了啊。”
不过安珩之想起容砚也是同一个学校毕业,应该毕业后都统一发放了校友卡。
“你好好留在家里休息,我也不是一天都呆在学校,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来了。”
“你留在家里好好康复好好锻炼。”
“那好吧。”
容砚的眼睛暗了下来。
“等你回来。”
安珩之倒车的时候,透过侧视镜看见容砚还趴在窗户上看着自己。
家里有人等自己回家。
这种感觉好奇怪,安珩之第一次生出这样清楚的认知。
容砚趴在窗户上看着安珩之的车开走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才一个人慢慢扶着墙离开。
复健是艰难的。
身体的零件像是生了锈,发出了无法磨合的吱哑吱哑声。
医生说他做过四级大手术,恢复肯定需要时间。
不甘心。
容砚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往前慢慢走。
无力的肌肉,还有孱弱的骨骼,似乎都无法支撑这幅身躯。
但是自己不走,就永远都追不上安珩之了。
只能目送着他,目送着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
容砚咬牙在屋内走了五圈,把每个房间都摸索着走了一遍,额间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玄关传来门开锁的声音。
是张姨。
容砚扶着墙站了一会儿,抻了抻腿,准备继续走路。
“容先生。”
张姨走到容砚面前叫住他。
“有人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