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被八爪章鱼缠住了四肢,动弹不得。
他微微侧头,看见安珩之熟睡的脸。
微翘的鼻尖顶着自己的鼻头。
然后便是唇瓣无可避免的触碰。
很软。
容砚先是防御性的僵了一下,而后又放松下来。
安珩之整个人在他身上缩成一团,看起来很小一只。
鼻骨很窄,鼻尖有棱有角,但是海鸥线又很圆润,有股脆弱又纤细的感觉。
容砚想象了一下安珩之偷偷亲自己的情景,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安珩之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
他慢吞吞的睁开眼,发现容砚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了。
安珩之那点想要赖床睡懒觉的心思立刻全都烟消云散。
“你怎么不叫我?”
安珩之往后挪了挪,但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他往下半身一看,自己的腿横插在容砚的双腿之间,怪不得拔不出来。
“那个...”
安珩之十分难为情,他以前就深知自己睡觉的时候喜欢用四肢紧紧勒着被子或者枕头,后来有了容砚,就仗着容砚不会说话不会动,紧紧的抱着容砚。
“能不能让我把腿拿出来。”
他低头看着安珩之,安珩之的脸颊都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桃粉。
“我好像腿麻了,动不....嘶...了了。”
容砚说完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而且还因为撒谎咬到了舌头。
“动不了了吗?” 安珩之神色慌张的起身,试图把自己的腿抽出来,结果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碰到了容砚的那里。
容砚倒抽了口冷气。
“对不起对不起。”
安珩之也是男人,身为男人自然知道哪里碰不得。
“是不是碰疼了。”
安珩之手足无措的呆在原地。
但下一秒就看见被碰疼的那里生龙活虎的支棱起来。
安珩之的脸肉眼可见像是喝醉了酒,染上一层酡红。
容砚也看见了,他拿被子盖住。
“没事,不用管我。”
天亮了,屋内光线明亮,屋内四周摆设也更加清晰可见。
“你早饭想吃什么?”
今天是周六,安珩之不用去学校。
“吃完饭,我再陪你去医院复查。”
安珩之眼巴巴的跪在床上看着容砚,丝毫没注意自己的睡衣露出一截肩膀。
“我都可以。”
容砚只看了安珩之一眼又别过头去。
安珩之没注意到的是,容砚被子的鼓包更大了。
容砚醒了,安珩之决定不再凑合吃饭了,他准备认真寻查食谱。打开微信,照例入目的是消息多到被顶到列表顶端的黄麓。
安珩之是从来不会主动拉黑和删除好友的,除非他发现对方已经把自己删除,他才会删除好友。
跳过一堆没用的消息,他确定没有重要的事找自己后开始搜寻菜谱。
“那做玉米海苔饭团可以吗?”
安珩之看着容砚。
容砚掀开被子慢慢下床,“我来帮你吧。”
“你可以走吗?”
安珩之翻到容砚那边下床,虚虚的搀扶着他,以防他摔倒。
容砚的脚踩在地上有种不真切的虚感,比目鱼肌完全使不上力气。
“还是先坐轮椅吧”,安珩之有眼力的把放在床头的轮椅推了过来,他安慰容砚,“醒都醒了,肌肉肯定是躺太久萎缩了,锻炼恢复之后肯定能重新站起来。”
他一连着用了两个肯定,希望容砚不要灰心。
“谢谢你。”
容砚默不作声的突然开口。
会说谢谢的玩具熊。
感觉比以前冷冰冰的容砚好玩多了。
安珩之教容砚如何用轮椅,“很智能的,你按下这个按钮,轮椅就自动往前,按这个就是刹车,然后握住操纵杆就可以操纵左右。”
容砚依言试了试按钮,直接把安珩之铲倒在自己腿上。
安珩之神色慌张的想要从容砚身上站起来,但被容砚一把按下。
“我们结婚了吗?”
他不知道容砚为什么突然开口问这个问题,迟疑的回答,“结了。”
“我病了多长时间了。”
安珩之只能坐在容砚的腿上回答,“三个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姿势让安珩之有点害怕,感觉又回到以前容砚居高临下审斥自己的时候。
“为什么不放弃我?”
“没有为什么啊。”
安珩之垂下眼睫没有直视容砚。
因为你是只大玩具熊。
暖床很舒服。
容砚察觉到安珩之有点害怕,他松开手,安珩之就赶紧站了起来。
“感觉你有点怕我。”
安珩之站着觉得自己好像在被罚站,容砚则变成了严苛的高中教导主任。
“还好吧”,安珩之为了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弱势,又坐在床边。
“我以前有家暴过你吗?”
“没有.....”
如果冰着脸也算是冷暴力的话。
安珩之在没有后面加了个“吧。”
不知道该不该和容砚说,他们两人原本是要离婚的。
如果容砚现在记不起来,那要不然....算了?
安珩之自私的想要多拥有一会儿玩具熊暖床。
容砚看出安珩之有话要说,“怎么了?”
“没事”,安珩之伸了个懒腰,“起来做饭了。”
容砚操纵轮椅跟着安珩之来到厨房,看着他穿着围裙用开水煮着胡萝布丁。
沸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氤氲的水汽伴随着食物的香气悄无声息的弥漫在整个厨房,在黑暗中早已听过无数个清晨。早晨升起的光影从他无法睁开的双眼前掠过,像是陷入迷宫永远都无法找到出口,现如今终于来到现实。
“对不起。”
容砚跟安珩之道歉。
安珩之还在切胡萝布丁,被突如其来的道歉吓了一跳。
“什么?”
“我以前不该家暴你。”
容砚说完这句话,陌生的张开自己的手。
“你要不然打回来吧。”
安珩之没忍住笑了,他赶紧背过身继续用剥粒器剥玉米粒。
“你笑什么?”
容砚不解的声音从安珩之背后响起。
“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
安珩之笑现在的容砚简直跟一张白纸一样好作画,自己说什么,他竟然就信什么,简直是无条件的被自己洗脑。
“没什么”,安珩之声音闷闷的用剩下的胡萝卜给容砚榨了杯胡萝卜汁。
“我来帮你吧。”
流理台还没有坐在轮椅上的容砚高,容砚伸出手也试着学安珩之捏饭团。
安珩之看他手抖的不成样子,“你先休息吧,休息好了,以后可以帮我。”
“手上都是米粒。”
安珩之抽湿纸巾帮容砚把手擦干净,又喂他喝胡萝卜汁。
“现在就帮我等着开饭吧。”
容砚手捧着玻璃杯,连带着玻璃杯中的橘红色的胡萝卜汁都跟着左摇右摆。
“我为什么病了?”
“车祸”,安珩之不准备瞒着容砚。
他本来还以为容砚要继续问下去,没想到容砚只是点了点头。
安珩之端着盘子坐到餐桌前,两个人沉默的吃完早餐。
容砚不开口,安珩之也不会主动开口,因为安珩之早就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外加一个毛绒玩具熊。
原本的吃饭流程都是他先喂容砚吃完,然后再自己一个人吃饭。熟悉又循规蹈矩的日常被骤然打破,安珩之有种不真切的慌乱感。
吃完饭,他带着容砚开车去医院。
复查的结果很好,医生建议安珩之多带着容砚出去接触新事物,感受外界信息的刺激,促进突触生长发育。
至于肌肉萎缩,慢慢做康复训练肯定会好起来的。
“今天是周末。”
安珩之把容砚推到停车场。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还是检查累了,咱们直接回家休息?”
容砚坐到驾驶座,安珩之帮他把轮椅折叠放进后备箱里。
“安全带”
安珩之提醒容砚,帮他把安全带系进卡扣。
“我不知道。”
容砚靠在椅背上看着安珩之头顶的发旋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周围的一切对自己而言都是陌生的、未知的。
只有安珩之。
他刚刚做高压氧的时候,让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想要寻找安珩之。
封闭的高压氧舱、无孔不入的压力,还有巨大的噪音,都无比更让他留恋安珩之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温度。
软软的。
还很黏。
“你累吗?累的话咱们就回家。但是医生说你应该多接触接触外界,你要是不累的话...”
“咱们就去看电影?”
“你还记得电影是什么吧?”
安珩之看着容砚,却只等来了容砚的一个“好”字。
好?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安珩之在容砚面前打了个响指。
“嗯”,容砚的目光从安珩之一开一合的红齿白牙聚焦到他脸上。
“那就看电影?”
“看电影不用运动,坐着就好。”
安珩之直接挂R档倒车,他存了私心,这还是第一次和容砚约会。
不,现在不是容砚。
是帅气的玩具熊。
开到商圈,把车停好,安珩之拿出手机搜附近的电影院排片。
“你想看什么?”
“有恐怖片、动画片、惊悚片、搞笑片和爱情片。”
安珩之把手机递到容砚面前,让容砚自己选。
“恐怖片就是很吓人的那种、搞笑片就是看了会笑,很开心...”
容砚没有出声提醒安珩之,自己只是失忆了,并不是变成傻子了。不过他很享受这一刻,终于能够清晰的听见安珩之的声音,而不是像隔着一层水面,雾蒙蒙的感觉。
更何况安珩之很少说话。
他大多数时间总是很安静。
安静到容砚以为自己退行回到幼年,又被家长抛弃。
“所以你想看什么类型?”
安珩之把手机递到容砚面前,让容砚自己选。
“你呢?”
容砚反问安珩之。
“我都可以啊。”
安珩之一直弯着要说话,凑在容砚耳边。
他看着容砚清癯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最后选择了一部爱情片。
“看爱情片吗?”
容砚点点头。
很难想象容砚看爱情片,安珩之心里像是气泡水被打翻,二氧化碳气泡像是熔融岩浆一样来回翻滚。
那这....算不算是约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