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晏序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质问，冷冷清清的直播间终于有了几条活人的评论。

【失忆了？】

【是鬼老给的药引起的副作用吧，反正这个副作用跟开盲盒似的】

【这个还好了，我见过幻想自己是狗的，从一楼尿到十楼：）我差点把晚饭吐出来】

【起码不是发情orz……】

【666兄弟是见过世面的人】

而在观众们聊天之时，顾君闲盘腿在晏序面前坐下，表情一言难尽，扭曲又复杂。

他撑着脑袋，抬手在晏序眼前晃了晃，问道：“真的失忆了？”

晏序刚杀完狱鬼，消耗了大量体力，此时他浑身酸软，只能倚靠着舞台，轻轻喘着气。

红宝石在灯光下闪耀着绚丽的光，映在晏序苍白的脸上，如梦似幻，又添了几分破碎感。

他听到顾君闲的话，抬腿软绵绵地踹了他一脚，凶狠地骂道：“你才失忆了，弱智。”

顾君闲沉默了几秒，低声念叨：“还是这副凶巴巴的样子，脑子应该坏的不严重。”

“你到底是谁？”晏序没有理会他的碎碎念，相反身体更加紧绷，而轻轻颤抖的金色瞳孔，却暴露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你说你没有失忆，那你知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吗？”顾君闲抱着手臂，笑着反问。

晏序闻言，眼神逐渐变得迷茫，他蹙着眉，好像在努力回想问题的答案。

可是，陌生的片段不断地闪动，大脑随之剧烈地疼痛，像是被千万根针刺穿。

一张张陌生的脸犹如被时间冲刷的老相片，泛黄模糊，在刹那间不断闪过。

晏序的眼睛渐渐弥漫一层水雾，身体不停地战栗，低声呻.吟着，神情压抑而痛苦，甚至颤抖着手，拿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你疯了！”

顾君闲见状，赶紧冲上前将手.枪扫开，双手紧紧地抓住晏序的肩膀。

“我……我……”

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顾君闲的手背上，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莫名地被烫了一下。

“……”晏序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

顾君闲隐约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字眼，可不太确定，于是凑近了些许，提高声音问：“你说了什么？”

“……nex。”

顾君闲这一回听得很清楚，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愣了几秒，随后兴奋地抱住晏序，埋首在他的颈间，声音颤抖着说了什么。

窒息的感觉不断袭来，顾君闲的声音模糊而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晏序难受地哼了哼，紧紧抓着顾君闲的手臂，指尖用力不断，在他的留下几道浅红的抓痕。

“放开我。”

他挣扎了几下，却逃不出顾君闲枷锁般的禁锢，最后，他感觉自己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无尽的困意袭来，最终阖上了眼，双臂也缓缓垂落在地。

【这么难得的机会，竟然不上，为师很失望】

【？这里是直播间，不是无人间】

【是个狠人】

【这个头像我从进直播间的时候就看到了，以为是个僵尸号，结果他妈是个深柜？】

弹幕还是叽叽喳喳地聊天，观众人数不多，但胜在都是话痨，一时之间，气氛活跃，还有几个人送了礼物，晏序的经验值也随之不断上涨。

就在大家激烈讨论到底上不上这个话题时，顾君闲突然低呵一声：“闭嘴。”

直播间瞬间安静了。

【emmmm这个NPC能看见我们的聊天内容？】

【很喜欢一句话：啊？】

【顾老兄，你一般不是会惨死狱鬼刀下吗？这次怎么活了这么久】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明亮的晨光穿过云层和窗户，照亮这座阴暗的别墅，将所有的阴霾驱散。

顾君闲长呼了一口气，盯着怀中人的脸出神。

过了一会儿，别墅的窗户被打开，两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一跃而入，落地轻盈，没有一点声音。

“都清理干净了？”顾君闲侧头问。

“是。”其中一人恭敬地回答，“被俘的学生中，受伤严重的做了紧急处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嗯，回去吧。”顾君闲点点头，准备将晏序横抱起。

然而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五脏六腑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似的，他闷哼一声，双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小少爷，我们来吧。”

顾君闲摇摇头，语气强硬又坚定，“不用，我自己来。”

“可是，这里离您的住处很远。”其中一人犹豫地说。

“我不回去，你们先别跟着我了，等我消息就行。”

两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忤逆顾君闲的意思，只好领命离开，如同影子般转瞬消失。

顾君闲一路抱着晏序，回到了他租住的公寓，又帮他简单擦拭了一下，才轻轻盖上了被子。

房间中很安静，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似乎有些轻快。

他俯下身，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晏序安静地睡着，没有了往日的防备，乖巧地像只在火炉边打盹的小猫。

天空亮了又黑，灰蒙蒙的一片，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轻敲打着窗户，天花板晕开一圈圈水渍，好像随时要滴落到泛黄的被褥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晏序从混乱的梦境中抽身，缓缓睁开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眨眨眼，金色的光芒褪去，深黑的瞳孔望着天花板出神。

“醒了？来吃晚饭。”

过了一会儿，顾君闲端着晚餐进来，给晏序倒了杯水。

“谢谢。”晏序撑着手臂坐起来，接过水杯。

温热的水滑入咽喉，缓解了些许干涩，不过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你带我回来的？”晏序问，“我用了鬼老给的金币，好像发生了副作用。”

“千辛万苦把你抱回来的，胳膊差点废了。”顾君闲靠在床边，揉了揉手腕，“你一杀掉狱鬼，就直接晕死过去，吓得我还以为你要刷新复活点了。”

“这就是鬼老说的副作用吗？”晏序垂眸想了想，潜意识告诉他没有那么简单，但此时他思绪纷乱，一时之间也难以整理分析。

“具体的副作用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因人而异。”顾君闲解释道，语气带着些许责怪，“幸好这次只是晕了过去，要是又更严重的后果，要是我没有及时过来，你该怎么办？”

“我没有选择后退的余地，如果不这么做，后果才会更严重。” 晏序沉默了半晌，随后自嘲地笑了笑，“按你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期盼奇迹的发生，还是等着你从天而降来救我？”

“也不是不行。”顾君闲撇撇嘴，低声道。

晏序向后靠在枕头上，慢悠悠地喝着顾君闲买的粥，他想起在自己昏死过去之前，两人好像抱在一起说了什么。

“我晕过去之前，你是不是抱我了？”

“怕你脑袋磕坏了，扶了你一下。”顾君闲怔愣了一瞬，随后调侃地笑道，“不给抱？这么金贵吗？”

“那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晏序忽略了顾君闲无聊的问题。

“谁知道你支支吾吾在说什么呢。”顾君闲站起来走到窗边，倚靠着栏杆，望着细密的雨幕，“可能在夸我吧。”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晏序也懒得和顾君闲斗嘴。

他在意识中点开自己的主播详情页，发现原本只有两位数的经验值，已经涨到了三位数，等级升了两级，解锁了数据分析的功能——

点击各项属性，可以查看详细数值，并生成简单的报告。

晏序仔细看了看，发现升级后，自己的战斗力和身体素质相关的数值都增加了几十，不过距离升阶到R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估计还是需要进入希坦亚学院完成考核。

在不仅如此，在礼物列表里，还有几个付费礼物，最下面的一行小字提示主播可以到副本世界中特定的地方兑换观众打赏的物资。

不过奇怪的是，收到了礼物，晏序却没有看到观众的弹幕。

这似乎有些不合理，花钱的东西都送了，只需要敲几个字的弹幕怎么会没有呢？

“在想什么，喊了你几声都没反应。”顾君闲坐到床边，伸手在晏序面前晃了晃。

“嗯？”晏序抬起头，“在想梦汐在哪里。”

这是系统提示领取物资的地点。

“梦汐啊，不远，你要去那里？”顾君闲回答说，“希坦亚学院其中一个招生点也在那里。”

晏序想了想，说：“那正好。”

“你要去那儿做什么？”顾君闲问。

“我父母去世前，告诉我他们在梦汐的一家银行给了钱，我想把钱取回来。”晏序继续维持着贫穷却积极向上努力求学的身份，“对了，我们救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顾君闲挑了挑眉，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表演，回答说：“没见到，估计是自己跑了吧，那些被困的学生也获救了，放心吧。”

“嗯。”晏序点点头，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颈，微微的刺痛让他蹙了蹙眉。

监测器已经被摧毁，但留下的那一圈红痕却难以消抹，不仅不好看，而且容易引起误会。

“你应该还记得你还没履行我的条件。”顾君闲突然凑近，捏住了晏序的下巴，强迫着他抬头注视自己的眼睛。

“你想要做什么？”

顾君闲笑了笑，目光赤.裸又兴奋地盯着晏序的脖颈，或者说，那一圈红痕。

“等着。”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