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知他手段恶劣,但没想到同样的方式,他百用不赖,她死死咬住牙关,抿紧唇瓣,拼命咳嗽,上一回的恶心感觉尚还留在心中,她不能让药液流入喉间!
棕褐色的药汁顺着脖颈留下,浸湿衣襟。
她手上动作不断,绳子慢慢磨开,她手臂用力一拉,挣脱开了!
绳子散开,她腾出了双手,文晏使劲,一把推开了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瓷碗落地,撞击在石壁上,碎成几瓣。
文晏双手在地上摸索,碎瓷碗划过她掌心,刺痛从掌心传来,钻心的疼,但她顾不上去看,流着血的掌心握住碎瓷片,她猛地就往何县令身上随意乱割。
何县令本就肥胖,肥肉多集中在腹部大腿,重心较低,文晏一推,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站起都较为困难,碎瓷碗没有规律地划在他腿间,痛得他直叫唤。
他手中的蜡烛滚落在地,火线撞到石头上,火苗熄灭,瞬间内里变得黑暗。
文晏趁着他站起来摸索的时间,迅速解开自己脚上的绳子,贴着墙站起,摸索着石壁上有些松的大石块,她不动声色地朝远离何县令的方向走。
文晏听见了他摸索石地站起来的声音。
“文知府,别躲了,上回你逃了,这回又在贩盐之事上给我使绊子,老子是不会让你逃的,”何县令忍住叫唤,手臂在空中胡乱挥着,时而擦过文晏的腰身。
文晏忍住惊呼,她方才已观察过此山洞的形式,山洞并不大,也就放了张桌子,再铺个床就没地了。
她朝方才的出口处挪去,留发疯的盐县县令在身后乱挥。
她还记得方才萧润振是如何出去的,她亲眼看见他摁下了旁侧门上的石头按钮,文晏手臂顺着石壁摸索过去,隐隐有风透过缝隙露进来,她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流。
就是这了!
她猛地一推,大门打开,日光透进,一时间刺到她双眼。
毫无疑问,何县令也看见她要逃了。
“贱人,想跑!”盐县县令拔腿就往出口方向跑。
文晏蹿出门去,想要寻到关门的机关,却不知在哪,而何县令视线清晰后,一下就跑了出来,不过腿部受伤,跑得并不利索。
文晏来不及再寻关门的按钮,只得撒腿跑。
出来便是沙滩,沙子很软,跑起来十分费劲,好在那县令身材肥胖又受了伤,跑起来比文晏慢多了,文晏很快便将他甩在了身后。
旁侧有沙滩和树林,文晏果断地选择躲进了树林,方才萧堂主才刚出去,而她这会就逃跑,只怕很快就会引来大批抓捕她的人,此处与润宝堂开堂的景观极像,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来,一旦被抓到,恐怕再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她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避一下。
文晏走进树林,树林茂密,许是在海边,水源充足,温度适宜,树林中的叶子极大,足足有手掌那般大,又是暮春初夏,树林茂密。
脚下蕨类生长繁茂,文晏寻了处隐蔽的地方蹲下,又恰好可以露出双眼去看外面的情况。
果不其然,那何县令追不上自己,就去寻了萧堂主,很快就有许多人追赶而来。
“人呢,本官方才明明看见她朝这跑了,”何县令恶狠狠地望了望四周。
“这是在岛上,她没有船,跑不掉的,”萧润振显然冷静多了,他动了动手,指示众人包围岛屿。
文晏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没有退路了,她调出系统的地图,果然在邶州城外的海上看见了一处小岛,小岛既不归岚朝,也不归琅朝,应当是这么多年,大家都没有发现。
这岛不大,约莫有几十人正在从岛的四周朝岛中央推进,几乎是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文晏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眼角滑下,脚边的蚊虫叮咬,瘙痒难忍,但她不敢乱动,只用力眨了眨眼睛,她已知道荣同知是这萧堂主的帮凶,文晏算是见识到了,这邶州城内的官员,看来已经从内到外烂得十足了。
不知清嵘发现自己许久未归,会不会去寻救兵,再说,兄长也快回来了,若是她还没回来,他们应当会意识到不对劲,她得再拖延一会时间。
红蕨将将挡住文晏的脑袋,天边日光渐暗,没那般亮了,今日的红日格外好看,映照着天边的白云,可惜文晏没有时间欣赏,那搜寻的贼人已经快要到自己身前了。
文晏身后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裳,她好像等不到了。
那人的步履已经在自己面前了,再下一秒,就要落到文晏的身上了。
就是现在!
文晏猛地一拉那蕨类,将植物连根拔起,那男人被绊倒在地,她将手心攥了许久的泥土朝那人脸上一扔,糊了那人的眼睛,接着便迅速起身朝外跑。
“在这!人在这!”那男人跌倒还不忘叫唤两声,连忙爬起,在文晏身后追着,这些人受过训练,跑起来自然是比何县令要快了许多,文晏难以甩开。
她很快跑出丛林,黑色步履已沾满了泥沙,身后是一连串追来的人,方才她只拖延了一会,可此时该往哪跑呢?
文晏看着眼前的海浪,此时已在涨潮,一个个海浪卷起,打在沙滩上,她咬咬牙,不管了,跳海也比落到他们手中受辱要好!
沙子细软,文晏干脆脱了鞋在沙子上跑,直直跳入海中,扑棱出了些水花,却不及那浪大。
“大人!那人跳海了!”最先跑到海边的人不知所措地望向身后的人。
“愣着干什么!跳下去追啊!”何县令冲着众人喊道。
“可,可夜深了,海里,海里有吃人的怪物啊,”靠近海岸的人瑟瑟发抖,不敢下水。
“这女人可会凫水?”何县令向萧堂主问道。
“一个整日待在将军府的大家闺秀,哪有机会学凫水?想来是走投无路,只能一搏罢了,”萧润振低声冷笑,“这海里可是有吃人的怪物,那怪物最喜夜间出行了,就算我们抓不到她,她也不可能活着回去,”
“那便好,”盐县县令颇为放心地点了点头,又啧啧叹道,“倒是可惜了这么好一副皮囊,”
“哼,若不是县令好色成性,今日又岂会让她逃了!”萧堂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何县令气不打一处来,走起两步,就被腿上的伤疼得嗷嗷叫唤。
海水冰凉,文晏的发髻散开,向上漂浮,她感受到身体在下坠,似乎没有人在追了,她双脚一蹬,便浮出水面唤了口气。
她突然庆幸自己儿时被父母丢弃在乡下,那时最快活的便是干完农活下河玩耍,玩着玩着,久而久之便学会了游泳,如今扑腾两下,肌肉记忆使然,她便可朝着前面游去。
只是海水浸泡着身体,加之今日本就未进食,游泳又是极耗费体力的事,游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她,已是又饿又冷又累。
眼皮打架,甚至有些想要睡觉。
海上无灯,除了起伏的海面反射了些月光,其余的什么也看不清,她不知道自己游的这个方向对不对。
她看不清前路,看不清去处,看不到生机。
她真的好想睡觉啊,眼睛好像要自己闭上了。
忽地远处海面下有黑影闪过,敛去了几分月光,文晏努力睁开眼睛去看那东西。
微微起伏的海面上,有三角状的黑色物体突出水面。
是,是只鲨鱼!
那背鳍渐渐浮出水面,正慢悠悠地朝文晏这个方向游来,似乎志在必得。
文晏的困意猛然散去大半,她忙调转方向,朝反方向游。
可手臂与大腿像是灌了千斤重的铅,海水好像一堵厚实的墙,她觉得,双手好难推开啊。
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鲨鱼离自己的距离,只闷头朝前游,可手脚越来越重,胸口像是被什么勒住,完全喘不过气来。
好累啊。
若是死了,任务能不能重来呀?
“可以的,宿主,”宿主说道。
还要再来一次啊,文晏扯着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罢了,那就死的时候好看一点吧,笑着会好看一点的。
是吧。
她放弃滑水的动作,任由身体缓缓下降,甚至开始期盼赶紧沉到海底,最好不要让鲨鱼找到自己。
......
“殿下,属下知错了,不该让文小姐离开自己的视线的,”清嵘跪在船甲板上,暗自后悔,今日文知府离去后许久未回,她才发觉不对劲,最后只在沙滩边捡到了文晏的荷包。
秦思淮望向一望无际的海面,手背在身后,大掌不安地在护腕上摩挲,一言不语。
海面上风平浪静,月色被团簇的云遮挡住些,看不真切面前的景象。
“殿下,现在不是罚清嵘的时候,”尤苏在一旁划着桨,“清嵘,快来帮忙!”
清嵘一咬牙,也起身,在另一旁划着船桨。
忽地,秦思淮在海面上距离自己不远处看见一突出海面的铁板,甚至在不断移动。
“是海上的怪物!”尤苏喊道,“殿下,快掉头,”
尤苏还来不及调转方向,却发现站在船头的殿下已经跳进海中了,“殿下!危险!”
秦思淮看见了沉下去的灰色衣角,他赌,那是文晏。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更(感谢看到这的大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