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晏尚存一点知觉时,感觉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腰,那人的手掌炽热,不似海水那般冰冷,可是文晏还是好冷。
是老天爷派人来接她了吗?
失去意识之时,文晏只觉唇瓣似乎挨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后就再也没有感觉了。
秦思淮俯身将文晏捞起,女人的眼睛已经闭上,唇微张,有些发白,发丝散乱,手臂上浮,全然不是从前见到时那般可爱的样子。
他赌对了。
他搂住文晏的腰,绕至她身前,渡气给他,她唇瓣柔软,此时泛白,秦思淮内心毫无想法,只心慌得发抖。
文晏却没有醒过来的趋势,他搂住她双肩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可他来不及多想,那水下的怪物距他们二人已经不到十米了。
那怪物躯体庞大,比他二人加起来的体型还大,秦思淮由后托起文晏就朝水面游去。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猎物要跑了,那怪物竟加快速度朝这游来,那背上铁板样的东西劈开水面,激起水花来。
“殿下,快!”尤苏忙将秦思淮递来的人拉至船上。
那怪物已近船前,掀起的浪花险些掀了这小船,“殿下,来,”尤苏伸手,企图将秦思淮也拉上来,小船不稳,在海上摇晃,仿佛失去了依靠。
那怪物一下就朝秦思淮的手臂咬来。
眼看着文晏的手就要被那怪物咬上,秦思淮使劲将手中的女人往上一递,那血盆大口擦过秦思淮的手臂,生生撕开肉来。
“殿下!”尤苏刚与清嵘把文晏安顿在船板上,就见秦思淮被那怪物缠住了。
秦思淮抽出长剑,海中行动不便,仅凭双脚的划动根本维持不住他浮在水面上。
他的长剑正抵在那怪物口中,这上好玄铁打造的剑倒是救了她一命,可他没有支撑,身子下沉,海面已没过脖颈,时不时呛到鼻腔内。
“尤苏,试试火把,清嵘,给文晏渡气!”秦思淮时不时灌两口水到口中,海水呛在自己的喉间,说话已是极其困难。
海水腥咸,夹杂着自己手臂上流出的血液,那怪物尖牙又粗又长,甚至在剑身上开始磨牙,发出“刺啦”刺耳的声音。
秦思淮手臂不稳,发着抖,但不敢卸力,一旦稍有放松,只怕就不只是被咬伤了,而是要活生生被咬去块肉了。
尤苏忙掏出怀中的火折子,轻轻一吹便点燃,他喊道,“殿下!”
秦思淮回头,腾出位置,喉中勉强喊出一字,“扔!”
尤苏火折子对准怪物张开的大口,使劲一扔,火折子隐入它舌根。
似乎起了作用,怪物泄力,松开了秦思淮的长剑,它身子扭动,尾巴拍打着水面,浪花翻腾,小船在海面上起伏,毫无支撑。
秦思淮钻了空子,忙翻身上船。
他浑身湿透,墨绿色的衣袍被浸得更加暗沉,衣摆不断滴水,水滴在船板上晕开,衣袖被撕咬开,血肉翻出,不断涌出血液,他捂住伤口,盯着身后不断扭动的怪物,拿起一旁的船桨,喊道 “尤苏,走!”
那火折子比起怪物来说不过是塞牙缝的东西,它很快便调整好姿势朝船离去的方向涌来。
秦思淮身上的血腥味更是它寻找方向的利器。
“殿下,它追上来了!”尤苏手下没停,可那怪物已近船前,这岂是人力所能甩掉的,它游得太快了!
秦思淮拾起长剑,跃上船尾,朝海面上横空劈了一剑,海面被劈开,浪花打到怪物的身上,似乎在它眼上划开一道细小的伤口。
怪物扑腾两下,海面上漫起血色,它双眼紧闭,失去了方向,寻着味道开始四处乱撞。
“尤苏!快走!”秦思淮喊道,又横空补了两剑,剑气破风而去,虽对那怪物来说并不致命,但却拖延了时间。
秦思淮忙将手臂伸入海中,洗去血液,将味道散开,扩大血腥范围,那怪物视觉暂失,但还能凭着嗅觉找到他,得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好半晌,他们才甩开了那怪物,但二人手下不敢松懈,那怪物游得极快,极有可能再次追上。
“清嵘,文晏如何了?”秦思淮目视着四周,时刻观察情况。
“殿下,文小姐方才已经咳出呛入的海水,此时呼吸已逐渐平稳,想来是受到了惊吓,昏睡过去了,”清嵘方才已给文晏渡气,期间文晏咳嗽两声,喉间便涌出海水,但仍未醒。
秦思淮将手中的船桨递给清嵘,撕下衣摆上的一块布料,死死地缠在手臂上,按压着伤口上方,止住血。
文晏此时也狼狈不堪,游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她,发顶早已被海水浸湿,衣物更是贴在身子上,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手脚被海水泡得肿胀泛白,已不成人样,脸色更是苍白,只怕是他们来晚一步,便命丧黄泉了。
她呼吸平缓,胸口微微起伏,看着应当是没事了。
一个身处深院的小姐,水性怎么会这般好?
秦思淮没想太多,只将文晏额前散乱的碎发挽至耳后,抹去她脸上的水渍,“清嵘,将外衣给她披上,”
“是,”
“可通知了她兄长?”秦思淮将外衣披在文晏身上,盯着她出神。
“来时已派人去信,想来文将军也在寻找了,”清嵘意识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放了信烟,通知了尤苏,接着便奉命告知了文泉。
如今邶州城内官员只有齐通判可信,但文将军回京当官,必不可能只身回来,十几亲兵当跟随在身旁的,故殿下马上便让她通知了文将军。
“那便好,”秦思淮靠着船沿坐下,长呼出一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这两日事情太多,倒有些劳心费神了。
“殿下可是又犯头疾了?”尤苏忙蹲下,“我们……这便是要走吗?”
“嗯,”秦思淮起身,他摁着伤口,“清嵘留在暗处看着,等待文将军赶来,本王先回城,切莫告诉她事情来由,只道是兄长及时救了她便好,”
“是,”清嵘眼色复杂地看了眼自己的主子,主子何曾做过这般事,做好事不留名哪是他的风格,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受的每一处伤定有缘由,他是不会白白受伤的。
秦思淮看着躺在船板上的文晏,攥了攥拳头,伤口血止不住,他已隐隐有些头晕。
这回的事真的超出他的掌控了。
......
文晏醒来时,身上不再冰冷,甚至腹部间隐隐传来热量,她伸手一摸,是一汤婆子。
自己身上已换上干净的衣裳,似乎已被人沐洗过,头发也是干的,倒不像是刚才海里出来的一般。
她......没死,被人救了?
文晏张口想要喊人,但喉间嘶哑,竟说不出话来了,当时受寒了,她掀开被褥,想要寻人,这正是自己的屋子,她想去寻清嵘。
似是闻见她下地的声音,清嵘很快推门进来,“知府大人,赶紧躺着休息吧,您受寒了,已昏迷两日了,总算是醒了,”
“我......昏迷了两日?”文晏低哑道,说话时,仿佛喉咙像在被刀片轻划,丝丝疼痛传来,她不敢在放声说话。
“是的,”清嵘将洗漱的盆放在架上,为文晏端来了清粥,“来,大人两日未进食,先吃些清淡的吧,清嵘这就去通知文将军,”
“我阿哥回来了?”文晏忙掀开被褥,想要出门,“可是阿哥救了我?”
定是如此,阿哥发现找不到自己,便会随着踪迹找到自己。
“......正是,文将军在岸边发现了大人,便赶忙带回来了,”清嵘如实相告。
“阿妹醒了?晏晏!”文泉踏门而进,“没事吧,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捏住文晏的双肩左晃右晃,愣是想要看出些问题来。
“阿哥,我没事,”文晏无奈摇头,拂去他捏着自己的手,让他安心。
“这还没事,声音都哑成什么样子了,清嵘,去唤大夫,”听着文晏说话的声音,文泉蹙眉,全然没有放心的样子。
“是阿哥在海边捡到我的吗?”文晏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因为她分明记得当时有人搂住了自己,如果文泉只是在海边捡到了自己,那在海上捞起自己的又是谁呢?
“是啊,我本正往邶州城赶,想着日落前到,没想到半路有人来报,说你被人掳走了,”文泉回忆起来,“顺着留下的踪迹,我便找到了那海边,携众人沿着海岸寻找,便看见了你,”
文晏沉思,真的不是阿哥,那会是谁呢?
难道当时感受到腰间的触感,是错觉吗?
“当时......我旁边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文晏不死心,又问道。
“别的?当时你就躺在船上,船正搁浅在沙滩上,浑身都湿透了,我把你带回来后,你便开始发烧,高烧一天一夜不退,可把我担心坏了,好在昨日晚上总算是退烧了,”文泉操心道,“阿妹惹了何人?怎被人掳去,还被丢到了海上,可是你自己坐船逃出来的?”
“据说那片海有吃人的怪物出没,阿妹能逃出来,实是万幸,若是你出了什么岔子,那哥可......嗐不说了不说了,”文泉挥挥手,摸了摸文晏的脑袋,“阿妹先休息几日,齐通判说城内的时他暂时管着,你不必操劳,”
吃人的怪物?文晏记起来了,她逃窜之时,确实见到了鲨鱼,难道这就是兄长口中所说吃人的怪物?
是了,许是这里的人对于海洋生物还不够了解,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分明遇到了鲨鱼,且那鲨鱼距自己不过几十米远,无疑相当于已经是它口中之猎物了,可她竟毫发无伤地逃出来了。
她......到底是如何从那般可怕的怪物口中逃出来的?在她昏迷的过程中,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晏此时脑子全是疑惑,但兄长显然不知,一切都无迹可寻,可她可以确定,自己能够逃出生天,身后定还有人帮了她。
文晏光是想,头隐隐还有些痛。
很快,清嵘便带来了大夫,好在,她高烧之后,已无大碍,只需再喝些补气血的草药养养身子便好。
草药苦涩,难以吞咽,文晏微微抿了一口,也苦得皱起小脸,五官拧在一起,苦味压着舌根,难受得很。
“小姐可是怕苦,清嵘这有些饴糖,”清嵘从怀间掏出几块饴糖,递到文晏手中。
文晏盯着饴糖发愣,会是他吗?她扯着嘴唇轻轻摇头,怎么会是他呢?他若是救了自己,指不定要到自己面前讨要些好处呢。
“小姐?”饴糖躺在清嵘的掌心,未得到回应,清嵘晃了晃手掌,她又唤了声,“小姐?”她本不知尤苏为什么将这些饴糖塞给她,尤苏只道是殿下吩咐,在看到文晏喝药时的样子,清嵘总算是知道了。
殿下啊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男主高光,其实本质是个小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