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萍是第二天回来的。
她的丈夫是m国的外交官,两人结婚前约定好,白头到老,只是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孩子。但后来,由于司祁跟司暖的到来,这个家庭就更加圆满了。
因为丈夫工作性质不同,偶尔通宵接待外宾,所以在单位有分配房屋。司萍昨天陪丈夫在单位过夜。
今天一早起来,从海鲜市场逛了一圈,带着保姆满载而归,怀里还抱着昨晚丈夫送的百合花。
打开家门,“阿祁,出来帮姑妈找花瓶。”
司祁从客厅走向杂物间,找出玻璃花瓶,不紧不慢的洗干净,倒入适量的清水,“家里要成花店了。”
司萍嗔怪道:“都怪你德文叔叔太爱我。”
司祁帮她把花枝简单剪了下,眼底有清浅笑意,默不作声的擦手。
“阿祁,你什么时候能有想送花的女孩子啊,姑妈帮你找你不满意,你自己也要上点心呀。”司萍打发保姆去厨房洗菜,揉了揉眉心,叹气。
“姑妈费心了。”司祁穿着宽大的棉麻衬衣,自然的挽起袖口,比平时多了几分随意。
“我已经找到了,不过她可能不喜欢花草。”
他态度认真,并不似说笑。
司萍愣了下,下一秒欣喜若狂:“你、什么时候的事?她喜欢什么……姑妈什么时候能见见她?你们是在国内认识的吗?”
司祁怕她开心太狠,心脏受不了,在她激动上前的时候,伸手扶她坐下:“是在国内认识的,也是东国人。”
司萍稳了下情绪,唏嘘了几声,泪花盈眶。
感慨:“终于你没熬到三十岁才开窍。是在海市认识的吧,姑妈就知道当初不肯见齐臻,你一定是心有所属。”
“你也别把人藏着掖着了,订机票,姑妈现在就回国跟你去见见人家。听说海市那边彩礼挺多的,咱们给多少合适?几百万少不少?房的话,姑妈只在京市给你留了套,海市还要再买呀!”
掰着指头一样一样数,司萍是把司祁当亲儿子看的,年纪大了,总想着赶紧看他成家立业。
这一下高兴坏了,还觉得有点儿突然,什么都没准备呢。
司祁若有所思,给她倒了杯红茶。
司萍接过来放下,哪有心思喝,拉住他的手,责怪:“你怎么还还坐得住,阿祁。我都说了你不用特地来看姑妈的,咱们两个什么时候不能见面。不然你先回国去,正好过年,你可以去见见她家里人。”
“我把她带过来了。”司祁略微偏头,看了眼右手边阳台玻璃门。
他正要说,可司萍话太密,她一口气说完,司祁才有机会告诉她。
“什么?”司萍一着急,茶杯打翻了。
“你怎么不提前说,我这身衣服,怎么好见人家……唉……”
司祁给她递手帕,不骄不躁的说:“昨天来的,你不在。”
司萍摘了手上戒指,一边擦手,一下子有些局促:“第一次见面,我给多少见面礼合适?我忘了……家里只有m币,你等着,我得去银行一趟……”
慕轻在阳台上喂鱼,听到这儿洒了一把鱼食,不紧不慢的拉开推拉门,黑色外套,叠穿蓝色衬衫,趿着一双家居亚麻拖鞋。
推拉门辉映着阳光,照的她手背跟侧脸一片雪白。
“别去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慕轻弯腰捡起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司萍眼神迷茫里带着错愕,脑子一瞬间不转了,愣愣的看了看两人,又仔细打量了眼慕轻,真标致,这就是阿祁看上的女孩?
直到看到面前茶杯,司萍恍然惊醒,屏气看向司祁,“你们……你们已经结婚了?”
司祁答:“半个月前。”
司萍看着他那么淡定的神情,又看了看同样镇定的慕轻,脸色一白,有些晕厥。
扶了下沙发,她声音发抖:“那婚礼呢?”
“结婚照呢?”
“怎么也要请两家人坐下,一起吃顿饭吧?”
慕轻看她很难受的脸色,想了想,安慰道:“我家里没人了,饭在这里吃就好。”
司祁缓缓说:“婚礼暂时不办。”
司萍瞪了司祁一眼,这像什么话,不办婚礼也太草率了,她看了眼慕轻,“这也太委屈你了,你告诉姑妈,你叫什么名字。彩礼跟见面礼,姑妈都给你补上。”
“慕轻。”
司萍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有些颤抖的握住:“我是司祁的姑妈。就叫你轻轻好了。轻轻,你今年多大了,跟阿祁怎么认识的?他平时办事不是这样的,这次也是太着急了,才没告诉我。”
“我跟司老师在海市认识的。”慕轻没敢报年龄,怕司萍心脏更受不了,毕竟她虽然是二十五岁的心智,但生理年龄还是十八岁。
“哦,海市啊。”
司萍呐呐重复了一遍,一怔:“老师?你叫他老师?”
慕轻叫惯了,补道:“钢琴老师。”
可能是校外呢,司萍自己想了个合理的解释,又问:“你是海市人吗?”
慕轻嗯了一声,薛宝陶不是海市人,但嫁到了海市。
所以慕轻的户口是在海市,只不过慕父死后,两人在物价昂贵的海市生活不下去,薛宝陶就带着女儿,回了自己的户籍所在地。
“你们在哪里登记结婚的?我记得司祁的户口还在国内,跟我在一本户口簿上的……”司萍露出一抹疑惑,拍了下额头,看看司祁,又看看慕轻。
她记得户口簿还在手里的。
司祁处变不惊的答:“在花国。之前在那边读大学,办了公民身份。”
司萍讶异了一下,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儿窒闷。
当初司祁在m国的大学,提交交换生申请书,要去读花国樱大,她就不太满意,没想到还在那边落了户。
她心底还是想让司祁陪在自己身边,一起在m国远离是非,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
保姆做好了午饭,解了围裙从厨房端上菜,喊家里人吃饭。
司萍因为认为司祁登记结婚这事办的草率,心里觉得亏欠慕轻。
于是饭桌上忙前忙后给慕轻夹菜,把保姆的活都干了,生怕她觉得委屈,要跟司祁悔婚。
其实在司萍心底,倒也不觉得司祁会找不到结婚对象,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有多优秀,她自己心里清楚,也很是骄傲。
只是突然看到慕轻,又看到两人同时坐在自己对面,不知怎么地,司萍晃神觉得,倒像是自己司祁占了便宜。
可能是她想多了,但司萍仔细想想确实很满意。这孩子看着年纪也不大,不止长得顶顶漂亮,最要紧的是举止从容,气质非凡。
这方方面面,都很符合她心里的人选,可能论家世,比不了她替司祁选的齐臻,但还是两情相悦最重要。
饭后,司萍临走前,暗中看了司祁一眼,让他到书房,有话要问。
司祁敲门,温文尔雅的走到书房,顺便整理了下书架。
“阿祁,你最近病又犯了吗?”司萍看着他淡然处之,既欣慰又心疼,心里忧心忡忡的。
“我的意思是,轻轻她知道吗?虽然你的病不影响日常生活,但咱们也不能骗婚。有什么事,夫妻之间还是要坦诚相待。”
司祁眉眼静谧,说:“她知道。”
“是婚前知道的还是婚后?”司萍握了握手上戒指,见他没立即回答,叹气。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不然也不会先结了婚,再告诉人家。”
“你这样不好阿祁。都说你性情温和,谦谦有礼。但姑妈知道,你是心思似海深,是把一切都算计好了,才能做到不感情用事的。”
“可婚姻里只用理智不行,感情才最重要,你要是总这么算计,就算今天把她套牢了。哪天她醒悟过来,要跟你离婚,你怎么办?”
司萍无奈规劝,她自己已经在婚姻里过了大半辈子了,对于这种情况,没经历过也看过不少。两个人在一起,最怕误会跟不信任,她怕司祁败在太清醒。
司祁不知听没听进去,但却很平和的点头,淡淡说:“我会考虑您的话。”
司萍紧紧看着他:“只考虑也不行,必须要好好记住。不想她哪天后悔,要跟你离婚,你就听我的。”
“我不会跟她离婚,你多虑了姑妈。”司祁眼神微掀,心脏像被人攥住,缓缓合上手里书。
怎么样都好,除了离婚。
“司祁——”司萍声音微尖,小心控制自己分贝,眉心微紧。
司祁回头看她,“姑妈。”
“你别忘了,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司萍嘴唇发白,用力握住他的手:“你这病是天生的,不是你的错。但是你要正视自己的不同,别像你亲生母亲一样,太偏执了,会害了你的。”
她是很心疼司祁从亲生母亲身上,遗传了精神疾病,小小年纪,就遭受了常人不能想象的折磨。
但更怕他,真跟亲生母亲一样,被这种治不好的绝症,要了命。
“我喜欢她,也爱她。”司祁平静的看向司萍,并不觉得这叫偏执,他只不过是想拥有正常人都有的感情。
甚至,他对她的爱,是正常人不可想象的。如果是重量,这份爱放在秤上,会把秤给压垮了。如果是长度,光年不足以计算一二。
他只要稍微动一动这个念头,心脏就会承受不住。
“别想那么多阿祁,无论是喜欢还是爱,都要学会克制。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只在好好在一起就行了。”司萍看出了他眼底的漆黑,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出去吧。”
司祁低头把书放回去,推门离开,看向客厅。
桌上的百合花沾了水,美得绰约,含珠泣露,可即便阳光只洒在花身上,她整个被拢在阴影里。
他也觉得,百合花比她逊色三分。
司祁站在拱形门洞前,有些出神。
或许不只是可爱。
他的心里,也不是只有保护欲。
不只想看,他还像拥有这份美。
他是爱她的,这份爱,连他自己都快承受不住了。既有圣洁的一面,也有亵渎的隐晦。但她什么都不知道,跟盛花的玻璃瓶一样,透明干净。
怎么能让她明白?他既想她明白,又不想……
“司老师,”慕轻抬头看他一眼,食指敲了敲桌子,“你过来。”
司祁下意识走过去,但刚走过去,就有些受不住了。
连脊背都在发麻,他觉得自己要得心脏病了,她却还在招手,让他凑过去。
近点、再近点……看她手心里的乌龟。
“你看它是不是没有尾巴?”
乌龟太小只了,只有两指宽,慕轻怕他看不到,叫他凑近些,还把手像上托了托,递到他眼前。
“断了。”香水百合混合着她袖子上的肥皂水,有种芬芳又温暖的味道,司祁很久才回了两个字。
不自知的目光灼热,从那小巧眉骨,到玉色下颌。
脑海里,掌控理智的弦也断了。
他幽黯低眼,不信自己病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理智不堪一击,已经开始无法掌控自己的思想。
“难道是被水池里的鱼给啃掉的?这么小的乌龟,还能活吗。”慕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倒是有些纳闷,眯眼戳了下龟壳。
她没少喂鱼食,难道鱼也会吃乌龟?
司祁从眼里烫到心底,紧着眉心,心不在焉。
慕轻以为他也困惑,就单独找了水箱,把两指大的乌龟放进去,希望它能多活几天。
“轻轻。”他突然喊她,声音微微沙哑。
慕轻淡淡回眸:“怎么了?”
“……”司祁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的避开她的视线。
“回国吗?”
“好。”
慕轻不假思索点头。
在m国待了三天的时间,花国那边已经处理到尾声,金英善被许蔺起诉进法庭,案件正在审理。
杨特助在分公司主持大局,慕轻需要回国,尽快从总公司选拔新的大区总裁。
翌日,跟司萍告别之后,慕轻跟司祁乘飞机回国。
下午刚到机场,就接到了蒋郁的电话。
“老七,你们回国了吗?”蒋郁吞吞吐吐,语气也浑浑噩噩的。
司祁:“刚下飞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