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轻声道:“我替方昊去给楚安安送过几次奶茶,她一次也没收,还让我别再去找她,但方昊让我做的事,我不敢不做,有次楚安安生气了,把我和奶茶直接推出了门,我那时候……实在是忍不住,就哭了。”
楚安安没料到自己的拒绝会令这个帮人带东西跑腿的女生这么难过,诧异打开门,正对上了女生眼圈通红濒临奔溃的一张脸,女生丢下奶茶落荒而亡,她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跑不动,直到她确定楚安安没有追来,确定自己没有被人发现任何异常……
“你没事吧?”
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女生身后响起,她不敢回头,下意识又要跑,一抬腿,却是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女生无处可逃,只得用力将头低了下去,仓皇回了句:“没事。”
楚安安蹲下身,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女生不住颤抖的手腕:“你在害怕?发生什么事了?”
女生只一个劲拼命摇头,她绝不会把那种丢脸的事告诉任何人,只要她咬咬牙忍一忍,方昊玩够了,找到新的“女朋友”,也许她就自由了,对,一定是这样,忍一忍就好。
“你喜欢方昊?”楚安安的话令女生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之中,方昊不让她擅自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分明隐藏的很好,连她寝室的同学都不知道,楚安安怎么会知道?
见女生只拼命摇头将自己无限藏在臂弯里,楚安安收起手,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兀自坐了下来,跟女生并肩坐在了林荫路尽头的角落里。
楚安安:“我感觉得到,方昊不是个值得被喜欢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女生身子微微一怔,犹豫了许久微微偏过头:“你……为什么这样说?”
楚安安没有回头:“因为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说的话是不是真心,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另外,一个人是不是有事?有没有在害怕?我也一眼能看出来。”
女生诧异抬眸,一双通红满是泪痕的眼睛自臂弯缝隙偷偷打量起了楚安安,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但她直觉认为楚安安一定在开玩笑。
楚安安:“从前我也不会,是我妹妹教我的,她说‘学会了这个,就不怕有人使坏欺负我’。”
女生踟蹰了许久,终是开了口:“你妹妹……她这么厉害?”
楚安安微微眯起眼角转过头,似是显得很开心:“嗯!我妹妹小言,是个很厉害,很勇敢的人,她还救过我的命……”
那天晚上,楚安安破天荒的根女生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女生最后也没有勇气把自己的遭遇告诉楚安安,楚安安也没再多问,但女生觉得,楚安安一定猜到了什么,从那以后,方昊送给楚安安的东西,女生没再送给过楚安安,而是选择带进寝室楼,直接丢掉。
将自己严严实实藏起来的“女人”忽而停了下来,戛然而止的故事令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神色各异望向她,只见她缓缓撩起衣袖,露出了手臂上一块明显肤色偏暗,略显粗糙的皮肤,白瀚宇对那种伤痕并不陌生,那是典型的“烧烫伤”疤痕,楚黎身上就有类似的伤痕,只不过眼前“女人”的伤痕比楚黎的轻了许多,面积小了许多,若白瀚宇猜得没错,那应该是开水之类留下的烫伤。
但最令人揪心的还不是那片烫伤,而是“女人”手腕上大大小小横向的伤痕,她曾不止一次试图自杀。
何俊逸彻底被这一幕看呆了,他后知后觉摘下眼镜,额角已是冷汗涔涔。
“女人”继续道:“有一天,方昊又叫我去拿东西,我到了之后,他给了我一个小盒子,说我这段时间辛苦了,要送我的礼物,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我的照片……他背对着镜头,只有我露出了全身和整张脸的照片……”
“方昊他知道了!他知道我把他的东西丢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跑,他一把拉住了我,我们纠缠的时候,他手上一杯不知道是不是要送给楚安安的咖啡,全洒在了我身上。”
“女人”轻声笑着,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腕上的伤痕,似是在回忆着令她极度恐惧的一幕:“他大概也怕了,没再跟我继续纠缠,只让我不要再乱来,别想着骗他。”
那天,女生从医务室回去,已经快熄灯了,但她没有回寝室,那天是她的生日,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去年冬天借用了实验楼天台,想着能跟方昊一起过生日……、
这个可笑又令人作呕的打算令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天台上还留着上一个借用人的气球、鲜花,以及没有被拆干净的“生日快乐”,女生拿出了自己从超市买来的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摇曳而其,女生轻声对自己道了句“生日快乐”,吹熄了火苗,夜幕低垂,轻柔的春风吹得女生长发微微扬起,露出了她憔悴不堪的面庞。
她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图书馆,以及远处黑沉沉怎么也望不到头的群山,心里绝望得想:如果我就这样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不对,跳楼死相太过难看,还得动用很多公共资源来处理自己摔得七八烂的尸体,不太好。
想到此,女生摸出了超市袋子里的折叠水果刀,只要一刀下去,在这里坐上一夜,把血流干……
不对不对,血流的满地都是,学校一定会很苦恼,她不想死后背上恐怖女鬼的名声。
等女生回过神来时,不甚锋利的刀口已经划破了她的手腕,不不不,不能死,万一自己死了,方昊肆无忌惮把那些照片视频散播出去,父母知道以后,该有多难过,那是比死还难受的接过,她宁愿自己就这样痛苦压抑的活着。
女生顿时慌了起来,她用力按住了那个浅浅的伤口,疯了似的跑下了楼,然而当她跑到校医院门口,她又犹豫了起来:她这个样子跑进去,明眼人一定看得出来她是自杀未遂,万一惊动了父母和老师,她该怎么解释?
左右为难之下,女生鬼使神差拨通了楚安安的电话,接到电话的楚安安只隐约听得女生说自己受了伤,需要纱布之类的东西包扎伤口,还特意强调不要告诉别人,楚安安不敢耽搁,在药店买了东西就往林荫路尽头跑。
女生准备了一肚子解释之言,楚安安却什么也没问,只默默替她裹好了伤口,女生瑟缩着向楚安安道了谢,暑假期间学校里人本就不多,幽深的林荫路上几只追着蝴蝶的野猫跑得飞快,蝉鸣声自四面八方将两人包围,女生不敢抬头去看楚安安,咬着牙声音颤抖道:“能不能……别告诉别人……”
楚安安:“嗯,要回去吗?”
女生没说话,她寝室室友还没回来,她不想回到那个狭小的房间,一个人对着黑漆漆的四壁,但寝室大楼锁门时间快到了,就算她不回去,楚安安也得回去,女生有些不安:她把楚安安叫出来目睹了她最无助的一面,如果她现在说自己不想回寝室,楚安安会怎么想?她一定会不放心的追问吧?如果她问起,自己又该怎么说呢?
“我知道附近有家通宵场的电影院,要一起去吗?”楚安安站在斑驳的树影下,露出了鲜有的笑意。
女生愣了一下,心底徘徊不去的“乱七八糟”在那一刻立时烟消云散了。
通宵场的电影是两个动作片加两个抒情片组合起来的四联看,说实话,片子质量都一般,属于那种排片垫底没人看的电影,女生本就没心思看电影,楚安安更是乏善可陈,看得昏昏欲睡,果不其然,第一个抒情片男女主角尚未重逢,楚安安就睡着了。
电影或明或暗的灯光打在楚安安身上,构成了一道奇异的光影,女生偏过头望向跟自己没说过几句话,几乎称得上“陌生人”的楚安安,一股酸楚复又涌上心头,她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咬着牙,不敢哭出声来。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电影院某处传来了隐隐啜泣的声音,说实话,这电影前面整体没什么逻辑,结尾倒是挺感人的,再配上十分动听的片尾曲,竟还真打动了几个人,女生望着屏幕上道别走向各自人生的男女主,已是泪流满面。
一包纸巾自身侧递了过来,女生一怔,楚安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同样眼角挂着泪痕正望向自己:“这电影也不算太烂。”
四场电影结束,女生的眼睛肿成了个核桃,楚安安则在第二个武打动作片放了个开头的时候,彻底睡了过去,两人从电影院离开,正是清晨,回学校的路上,女生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楚安安……
“女人”话至此,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珠,刘城将纸巾往前推了推,女生抽出一张纸偏过头去,在众人看到不的地方,摘下了眼镜,另一边的白瀚宇按下按钮,隔壁审讯室被一片黑暗所取代,何俊逸望着“女人”刚刚坐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白瀚宇敲了敲桌子:“何俊逸,你现在还觉得你的同学方昊是被诬陷取消保送资格的?”
刚刚那个略显嚣张的何俊逸仿佛被吓傻了,他眼神闪烁,声音断断续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不关我的事。”
“现在可以说说你们的‘餐标’了吗?”白瀚宇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令何俊逸显得很是疑惑。
白瀚宇欺身上前,两只手放在了身去的桌子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何俊逸:“还是说,你们把那个叫‘赌注’?”
何俊逸的眼睛顿时瞪大了,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祝一鸣虽被何俊逸冒冒失失的“傻逼”行为弄得很是烦躁,本不想再管他,但他到底是何俊逸的朋友,也不能眼见他因为乱说话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祝一鸣:“警官同志,你问的这个问题跟今天的帖子没有直接关系,我的当事人有权拒绝回答。”
白瀚宇始终盯着何俊逸,仿佛一头伺机而动等待破绽的野兽:“有没有直接关系,我们说了都不算,证据说了才算,对吧,何俊逸先生。”
白瀚宇话落,马睿拿出了一份聊天记录截图:“何先生,既然要当证据,你把关键信息删了算怎么回事儿?你们群里当时聊的,到底是不是恋爱经历,要我帮你回想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