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睿接过手机，白瀚宇侧目望了过去，许是现场光线的影响，整个视频画面很暗，只隐约看得见两个人影，白色T恤的是方昊，黑色连衣裙的是楚黎，他们大约相隔四五步距离的样子相视而立，脚边还隐约闪烁着鹅黄色的微光，据何俊逸介绍，那是他们精心布置的灯带，实际上，楚黎他们那时候站在一片薄薄的“花瓣”里，气氛很是浪漫？

方昊：“我错了，真的知错了……”

楚安安：“真的？”

方昊：“真的，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做，只要你回来，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楚安安似是上前了一步：“可如果要跟我在一起，第一件事，就是要听我的话，你做得到吗？”

方昊笑道：“当然，我会永远听你的话，只要你回来我身边。”

楚安安又上前了一步：“第二件事，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方昊在脚边的琴盒里翻出了一本类似书册的东西，慌忙交给了楚安安，楚安安当着方昊的面，翻开了那本书册，而后“哗啦”一声，撕下了其中几张书页……

白瀚宇心下一惊，那本书册，正是方昊的日记，原来中间那几页缺失的纸页，竟是楚黎撕下的！

下一瞬，视频里的楚安安将日记交还给方昊，而后一边仰头望着方昊，一边将几页纸撕得粉碎，纸屑被当空扬起，很快被风卷离了现场。

方昊的语气显得有些迫切：“可以了吗？”

楚安安：“第三件事……”

楚安安忽而语气一顿，目光越过方昊，望向了其身后不远处亮着红灯的DV，向方昊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

方昊弯下腰，靠向了楚安安……

这次楚安安压低了声音，附耳在方昊耳边说的每一个字，都成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的秘密，如果不是知晓他们两人的结局，这副画面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某些甜宠剧“借位”拍摄的甜蜜画面。

方昊的情绪几乎是瞬间暴躁起来的，转过身一脚蹬掉身侧摆放着蜡烛的桌椅板凳时，楚安安仍站在原地，与方昊只隔着三步之遥的距离。

DV被桌椅牵连，不幸遇难，画面一阵剧烈的晃动，瞬间黑了屏，但视频并未到此结束，还有声音从视频里传出。

“楚安安，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老子稀罕你？”

“有本事就去啊，我倒要看看，他们要脸？还是要你口中所谓的……”

视频是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收尾的，何俊逸他们听到响动，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拦下了暴躁的方昊，楚安安安然无恙离开了现场。

如果只看视频的前半部分，的确像极了何俊逸所指的大型PUA现场，卑微的方昊和步步紧逼的楚黎各自处于什么角色一目了然，然而方昊情绪失控的后半段，却又令人不得不怀疑，方昊的“做小伏低”似乎都是有原因的。

何俊逸如果有心往楚黎身上泼脏水，大可以截掉方昊发飙的那段内容，如此看来，何俊逸似乎也只是被蒙在鼓里只看到片面真相的“正义者”罢了。

何俊逸愤愤然道：“警官，我说的没错吧，楚安安平时不说话，谁能想到她背地里是这样的人，谁知道她跟方昊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把一个脾气那么好的人给惹毛了。”

马睿：“那方昊到底为什么生气？”

何俊逸：“因为楚安安耍他，又拒绝他了，之前那什么第一第二都是唬人的把戏，这搁谁谁不生气？咱一个好好的大小伙儿也不是被她这么糟践的，她不就仗着方昊喜欢她吗。”

这一点，与楚安安之后在警方那边留的记录，是一致的……

马睿：“你继续，之后呢？”

“那之后方昊情绪一直很低落，课也不怎么去上，十月末他开始走读，我们很少能见到他，本想着他自己平复一下心情，期末前肯定就好了，谁知道，十一月，导员突然把我们叫去了办公室，问了我们一堆方昊的事，我们才知道，学校收到了他的举报，说方昊‘威胁、恐吓、骚扰女同学’！”

话至此何俊逸情绪复又开始激动了起来，这一次，连祝一鸣都没能按得住他：“就离谱，交了几个女朋友，怎么就成‘性骚扰’了？更不要说‘威胁、恐吓’，方昊跟女朋友怎么交往的，我们都清楚的很，那份举报就是子虚乌有！”

“我们跟很多认识方昊的朋友一起给学校写联名信，最后，方昊的研究生名额还是被取消了，那天晚上，方昊没回寝室，我们直到他出了事，才知道，原来躲在背后恶意中伤造谣给方昊使绊子的人就是楚安安。”

何俊逸越说越气，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但在巴掌落下的前一刻，被祝一鸣拉住了，何俊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失控的情绪，轻咳了两声继续道：“不就是分个手吗？楚安安她至于吗？为什么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呢？”

话至此，作为方昊同寝室好友视角下的“真相”，基本水落石出，因着方昊常常分享自己的恋爱过程和聊天记录，加上校方并未公开方昊“举报事件的结果”，只发布了一个含糊不明的声明，证实了楚安安与方昊事件无关，何俊逸这样想倒也无可厚非。

何俊逸这边说完了，便轮到了警方对他所言进行提问，马睿瞥了一眼沉默许久的白瀚宇，身子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示意将剩下的时间交给了白瀚宇。

白瀚宇：“除了楚安安，方昊之前交的女朋友是谁，你知道吗？”

何俊逸不假思索道：“赵文嘉，还有一个是……陈文静，哦不对，陈文静不算是他女朋友，因为她毕业要离开H市，他们没有正式在一起，就只是互相接触了一段时间。”

白瀚宇：“还有呢？”

何俊逸愣了一下：“啊？没了啊？”

白瀚宇一挑眉：“你确定？”

何俊逸显得很是疑惑：“没……是没了！”

何俊逸话落，白瀚宇按了下桌角的按钮，“咔哒”一声，左侧原本漆黑的墙壁应声变换了颜色，原来那竟是一面可两边调节明暗的特殊墙壁，逐渐变亮的墙壁里，出现在了一间一模一样的审讯室，在那间审讯室里，坐着一个戴着帽子口罩黑镜，全身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人，透过帽子边缘露出的几缕长发，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女人。

又是“滴答”一声，不知白瀚宇按下了什么按钮，隔壁审讯室里的声音也被清楚传了过来，何俊逸瞪大了眼睛望向这始料未及的一幕，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女人的声音似乎做过特殊处理，以一种极其古怪的音色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朵：“我比方昊小一级，大一的时候，他作为学长帮我搬过东西，他人很好，说话又有趣，我们就留了联系方式，之后一来二去的，就在一起了……”

大二？何俊逸不十分灵光的脑子飞速运转了起来：那时候应该是……2017年夏天……哎？方昊还真没跟他们提过？？？何俊逸没敢吱声，默默看向那个古怪的女人。

身份不明的女人：“刚开始我们挺好的，学长他经常会跟我打电话，约我吃饭散步，我们……‘在一起’之后，他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怎么搭理我了……”

隔壁审讯室的刘城问道：“在一起之后是什么意思？”

女人顿了顿：“就是开房……”

都是成年人，在一起之后过夜只要你情我愿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祝一鸣正听着，忽而觉察到身侧何俊逸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子放回到了膝盖，指尖交叠纠缠在一起，似是显得很紧张，祝一鸣的职业雷达立时竖了起来，出言道。

“警官，我不知道现在这位女士跟我的当事人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听她说话？”

何俊逸只要顺着祝一鸣的话，要求终止这一幕“莫名其妙”的问询围观，就可以令自己迅速摆脱眼下的“困境”，令祝一鸣头大的是，何俊逸却是主动要求继续围观。

女人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我找过学长几次，他都说忙，让我别多想，就这样，我一直忍到了期末，就是17年年底，学长的冷暴力我实在是受不了，也很影响我复习的心情，我就提出了分手，学长又来找我，我心一软，没分成，之后就进入了死循环，他不理我，我想分手，他就来找我，我又心软……”

“之后，我发现学长他，在追求舞蹈系一个大四的学姐……我才知道，我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备胎，就坚持提了分手。”

女人顿了顿深吸了口气似是鼓起了勇气：“然后……他发现之前挽留的招数都不好使，就发给了我一段视频……”

刘城；“什么视频？”

女人：“……我跟他，在酒店的视频……”

女人话落垂下了脑袋，将自己无限隐藏在了黑色的帽檐之下，再没了声音，刘城侧目似是朝着白瀚宇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转过脸继续道：“然后呢？”

女人调整了下情绪：“我怕他把视频传出去，不敢再提分手，从那以后，他就让我帮他给他看中的其他女生带东西、传话，帮他去打听那些女生对他的真实想法。”

刘城：“你都帮方昊找过谁？”

“文学系的赵文嘉，经管系的楚安安，美术系的林羽然，还有音乐系的郑雅，不过林雨然和郑雅都有自己喜欢的人，很快都各自有了男朋友，方昊只能作罢。”

何俊逸此刻面上已不止是震惊，还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愤怒，祝一鸣将一切看在眼里，干脆懒得管他，白瀚宇给刘城发了个“狗头”表情，意为一切顺利，继续。

刘城：“举报方昊的事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