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面的魏锦绡被通道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一惊,抄起□□打对准了洞口,却见黄影一闪,从里面窜出来只猫。
紧接着傅惊梅箭步一跃,已站在面前,“马呢?”
“啊!啊?”魏锦绡沂蒙,下意识指了下外面,“树边栓着呢。”
话音还没落地,傅惊梅的声音已经消失在园口,“柔之伯彦出事了!我现在去追,其他人出来跟信号走!”
狠狠一夹马肚,她已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朝着大虎所指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
裴柔之和霍伯彦的识海和她有特殊链接,从刚才起大虎一直尝试着唤醒他们,奈何两人始终没有回答。
“别喊了,他们肯定是失去了意识。”傅惊梅把空鞭甩得啪啪响,全力催动着身下的马。
“刺儿头那么厉害,怎么会?”
“怎么不会?又不是所有事都要用武力解决。鬼市那么黑,下药之类的手段防不胜防。”
目前还不知道抓走他们的人是谁,想干什么,但至少对方还不知道裴柔之二人的身份。傅惊梅这么急着来追,怕失去了踪迹是其一,其二是不能让裴柔之离开大虎的能力范围。幻术一旦被破,裴柔之的真容必定会被对方发现,到时更麻烦。
拉平了距离,傅惊梅这才放慢速度,远远跟在后头。又翻过一座小丘,识海中的光点停止了移动。傅惊梅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见确实不再移动才栓好了马,慢慢匍匐前进,从顶端向下望去。
只见云雾缭绕中,一间朴实无华的寺院坐落于山坳处,隐约可见光亮稀薄。
“他们在里面呢。”大虎怪道,“难道是被和尚抓走了?”
“哪门子的和尚大晚上不睡觉?”傅惊梅掏出望远镜,观察着里面的情状,“别被骗了,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寺庙。”
正儿八经的寺庙晚上哪会如此热闹。她早就听闻,有些贼寇响马找不到躲藏销赃之所,就似模似样地修建庙宇,白天在里面充作僧侣吃斋念佛,晚上吃喝嫖赌杀人放火。有那不知情的过路人投宿此处,往往会稀里糊涂断送了姓名。
“不应该啊!刺儿头那两下子还制不住他们?”大虎还是心下不平,不停地嘀嘀咕咕。
傅惊梅没接这话,她倒是更奇怪为什么两人会被盯上。
一路上他们不说是如履薄冰,但也非常小心。而且大虎的幻术没撤下去过,几人的外观形貌绝不会露馅,总不会是花钱太干脆,被人当肥羊盯上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傅惊梅只好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竹筒,把里面粘稠的液体刷在身旁的树上。这是特制的“信号弹”,有灰叔的狗带路,其他人很快就能找过来。
“你要干嘛?不等外援了?”大虎看她扎紧绑腿,并开始检查弹夹,大感不妙。
“看见那边的车马了吗?” 傅惊梅一指。
大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寺庙后门处栓着不少的骡马,还有好多板车,上面放着一口口的棺材。
“我要是没猜错,这些人是兰门绑票的。之前小毒蜂提起过,兰门的人走肉票,最喜欢把人放在棺材里运来运去。”
傅惊梅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又看了下天色,“他们这么大剌剌把东西放外面,一定没打算久待,很有可能天一亮就走。咱们的增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得先去看看情况。”
对大虎勾了勾手指,她小声道,“咱们这样……”
裴柔之尝试着动了动眼皮,终于从睫毛窥得一条缝。
眼前是模糊的灰影,沉重地压在头骨周围,手脚被困住的麻木感袭来,稍微移动便是天旋地转。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嘴里也被塞了布,只能极力稳住呼吸的频率,以免被人发现她已经醒来。
过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异常,裴柔之终于确定了周围没人,轻轻转动起手腕才发现对方打的扣越挣扎越紧,只好暂时作罢,回忆起失去意识前的事。
当时她和霍伯彦正在一个摊位前看东西。霍伯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示意她有人跟踪,于是两人便悄悄跟在那人后面绕进了一个岔路口,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如此说来必定是中了暗算,恐怕那个人是故意在前面引着他们的,同伙则埋伏在岔路口下手。身上并不疼痛,那应该是用的烈性迷药。
这么说的话,霍伯彦……
裴柔之悚然一惊,急忙蠕动着用腿向四周试探。转了一圈终于触及到什么,用力踩了踩,果然是霍伯彦的靴子。只是他也软绵绵地躺在地上,看起来还处于昏迷之中。
不应该啊,霍伯彦对各种药类的抗性比自己强很多,而且他反应极快,就算吸入一点,短时间内也不至于彻底失去意识。
看来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些人一定“特殊照顾”了霍伯彦,给他喂了加倍的迷药。这下没有个一天半天,他是别想醒过来了。
说不定巽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自己必须为两人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她是三人组里唯一没有任何武力的,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头脑,只是对方塞住了她的嘴,明显没有商量的余地。
怎么办……怎么办……
“柔之,你看这个戒指好玩吧?”
傅惊梅献宝似地拿着枚指环在她眼前晃悠,阳光折射出波纹般的银色流光,有种凌厉的漂亮。
“什么呀?”自己的声音心不在焉,“库房那么多漂亮戒指不戴,又从哪弄来的破烂?”
“这可不是破烂,特意给你定制的!”傅惊梅很来劲,仔细给她展示起来,“喏,这里转出来,然后……哎!一扳就会弹开金刚刃,锋利无比,用的时候小心点。”
“和大虎指甲差不多嘛,能做什么?”
大虎不乐意了,“嘿!你个不识好人心!指甲怎么啦?本大爷的指甲可厉害了我跟你说……”
裴柔之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手指上,触觉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晰。
沾了汗水的戒指滑不丢手,指尖稍碰就再次错位,又要重新找位置。连续几次下来,冷汗已打湿了鬓角。
门外的交谈声忽然停下,门栓传来轻微的响动,裴柔之像被施了定身术,瞬间屏息凝气一动不动。凌乱的碎发结成绺,汗珠顺着发丝颤巍巍滑下,摔在地上遂成八瓣,发出极轻的声响。
漫长的寂静让她几乎僵硬,直到门外的交谈重新响起,这才极慢极慢地吐出胸口憋住的那口气,重新转动戒指。
这次她没有再用指尖去开启机括,而是改用指甲。裴柔之的指甲护理精心,染了艳丽的丹蔻,平时连锐器也是不肯碰的。这会连番几次地使劲,硬生生按劈了一段,立刻有血迹从指底渗了出来。
十指连心,指尖血如泉涌如何能不疼,裴柔之硬是没吭一声,换了根手指继续扣弄,终于听轻微的“咔哒”声,稍微转动手腕一试,钢刃便轻而易举地隔开了半根绳索。
挣脱了手脚的束缚后,裴柔之急忙动手去割霍伯彦身上的绳索,但那帮人对他防备之心更强,绑人的绳子都是混了水牛毛和人发编的,她忙活了半天也才割断了脚上的,待要去割手上的,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全身血液瞬间逆流,裴柔之再也顾不得别的了,对着霍伯彦就抽了两个耳光,想把他打醒。
怎奈那些人给他下的药量足能放倒一头牛,霍伯彦一张俊脸都被抽红了,也没任何苏醒的迹象。锁他们的这房间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只要那些人一进门,裴柔之立刻就会被发现,而那时她绝没有再逃一回的运气了。
心悬在嗓子眼上,裴柔之的脑子却异常清醒起来。几秒钟之内,之前被她忽略的种种细节一齐涌来。
鬼市上和她擦肩而过的黑衣人,刻意凑近的摊主、分毫未动的首饰、霍伯彦身上贵重的匕首、被幻术遮掩的容貌和身形。那些人不是求财,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
不是容貌、不是身材、不是声音……是气味!他们是通过气味认出自己的!
修家庄出品,特供她一人的名贵蔷薇水。只需一滴,数日不散。那些人定然是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又对不上她的脸,无法确认身份,这才暂时没有动她。
不管他们是谁,能在江南有如此实力,还专冲着自己来的,只有裴家。
绝不能落入裴家手里,必须争取时间。裴柔之盯着门口晃动的人影,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她心一横,抽出霍伯彦贴身的匕首,压上了手腕。
“吱呀——”
门被推开,两个男人说着话走进来。两人目光略略往里面一扫,当即色变。
“他娘的!那娘们儿跑了!”
“看天窗!”
北侧的墙壁上方,窄小的天窗处垂下一根绳子,被风吹得飘来荡去。
“从天窗出去的!追!”
顾不得再去理会躺在地上的霍伯彦,两人提脚跑了出去,边跑边大声呼唤其他人。院子里顿时人声嘈杂,灯烛大亮,到处是奔跑间碰撞的兵器撞击声。
捂住嘴的那只手稍松,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柔之,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