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存在不是个秘密,在新人的培训中,傅惊梅甚至授意老嬷嬷们说些庄子各处的情况,好让新人们选择自己未来的去处。
可卫连昌和陆缜显然是留了心的,打听到了工坊中的些许奥妙。
他们有此想法傅惊梅并不吃惊,这俩人正是前途大好的年纪,蒙冤入狱后得活,如何能甘于平凡?何况二人被朝中奸佞残害至此,自是希望能洗刷冤屈,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不愿放弃。
她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摇头:“不行。”
陆缜见好友如此低三下四,对方还是拒绝,气恼道:“修庄主莫非是疑心我二人吗?”
“你们才进入庄子几个月,你哪来的自信?” 傅惊梅反问。
陆缜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鼻翼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卫连昌狠了狠心,拿起记录着那张家中秘方的纸举过头顶:“修庄主,我以我卫氏一门先祖起誓,绝不会背叛你。这张秘方在我家传了四代,愿意献给庄主,无怨无悔。”
陆缜盯着他看了两秒,也抖着手拿出一张纸来,话里都带上了哭腔:“这是我陆家的机括图纸......我......我也愿意献出来......”
“行了吧?你都要把人欺负哭了。” 大虎打了个打哈欠,“真没看出来,那个陆缜看着横,竟然是个哭包。”
“大虎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傅惊梅贼笑。
“才没有。”
“你就是心软了!谁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小猫猫呀?” 傅惊梅不依不饶。
“闭嘴!你好恶心啊你!” 大虎炸毛,狠狠地在她腿上踩了一脚。
陆缜看修庄主出神,以为对方至少在考虑了,没想到下一秒再次被拒绝:“谢谢你们的心意,东西我收下了,但我不能让你们进工坊。”
陆缜和卫连昌面色都是一白,对方这是看他们最后的价值也被榨出来,反悔了么?
谁料傅惊梅接着说:“你们刚来,确实不能进入工坊这样的重地。别说我不放心,就是工坊中的各位大匠,恐怕也信不过你们。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想法,不知你们感不感兴趣?”
两人本以为是山穷水尽,没想到对方语气一转,似乎又柳暗花明起来。立刻说道:“修庄主请说,我二人无有不应。”
“既然二位如此有诚意,我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傅惊梅颔首,“我庄中工坊之人出身民间,虽然有手艺有经验,但在见识上是远远不及二位的。同样,论动手能力,二位恐怕也不及这些常年亲自劳作的人。”
“陆公子,卫公子。你们都是更擅长关起门来做学问的人,无论是工坊还是医坊,平日都是人多嘈杂,对你们未必是好去处。”
傅惊梅转向陆缜,诚恳道,“不如在这两处附近,分别起一座小宅子,一人配上两个学徒照顾起居。而你们专门负责新项目的研究和开发。”
陆缜和卫连昌最近也学会不少新词,听明白她的话后不由大喜。卫连昌还能忍耐,陆缜已是等不得了,急急问道:“不知修庄主让我研究什么?”
傅惊梅笑了笑:“这个不急,等你们二位的宅子建好了,我自会告知。在那之前,还要劳烦两位将家中所传,如实教授给我庄中之人。”
两人心中喜意稍歇,嘴里发苦,这是让自己纳投名状啊。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看着卫连昌和陆缜脚下飘忽地走出去后,傅惊梅展开两人送上的图纸和药方,眼中异彩涟涟。
也许是为了向她这个外行展现自己的价值,两人在送上的图纸里,详细地写明了用途。这两件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大名鼎鼎的麻沸散,和冶炼业急需的双动式活塞风箱。
麻沸散的用处自不用说,陆缜拿出的双动式活塞风箱,同样对她有大用。
傅惊梅脑子里存货多,但都是现代的东西,复刻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说个原理,让工匠们自己揣度。比如冶炼中最重要的风箱,自然是效率越高越好的。
她将这两样东西仔细收好,问大虎:“上次药坊送来的西瓜霜在你那里吗?”
“我怎么记得?你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塞。”大虎嘴上抱怨着,猫爪还是在肚子上摸了摸,白光一闪,多出个蜡丸封住的瓷瓶,“给你!”
傅惊梅接过后并没有打开,只是摩挲着那光滑的瓶身沉思起来。半晌她舒了口气,打开蜡封,用手去蘸那里面的粉末。
“你干嘛!” 一只猫爪按住瓶子,“你该不会要自己试试吧?这玩意靠谱吗?”
这瓶西瓜霜是傅惊梅依据记忆里的方子,让药房折腾出来的,已经用兔子反复试验过了,正常是没有问题的。但对于这个时空来说,它还是一个全新的东西,未免让人心里没底。
“不然怎么办?这是我让做的,总不能让别人来试吧?” 傅惊梅无可奈何,“我为了它,可是吃了好几天的羊肉了。”
大虎磨磨蹭蹭地收回爪子:“吃坏了可别找我!”
话音未毕,傅惊梅已经将手指放进了嘴里。
“你真吃啊!” 大虎急了,嗷呜一声大叫起来。吓得刚走进来的甘草差点把手上的东西摔了。
凉凉的熟悉味道在口腔化开,傅惊梅咂咂嘴:“好像还行。”
回答她的是大虎抽来的一尾巴。
“东家,夫人问您,晚饭过不过去用?” 甘草小心地问。
“不了,让她自己好好吃吧。我一会还要去找伯彦习武,晚饭可能在他那边吃了。” 傅惊梅起身往内室走去,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裤脚用绑腿紧紧扎起,俨然是个练家子的打扮。
这是她几个月来每日必做的事情,无论多忙都要抽出几个小时,专门和霍伯彦学习些招式。
倒不是傅惊梅有多勤奋,她从前连减肥都坚持不了,这种累死累活的运动更是想都别想。可京师发生的事,以及裴柔之吐露的秘密,都带给她空前的危机感。
她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管制刀具上不了高铁的现代,而是稍不留神就会玩完的古代,关键时刻的下意识反应,有时候是能救命的。
不说别的,就说她从武安侯府的那个监牢里逃出来时,要是没有自己在草原上学那几下三脚猫招式的话,都不用等霍伯彦来救,她早就凉了。
所以即使再不情愿,傅惊梅也强迫自己每天练上一点。不指望真能制住对手,只要能练习身体下意识地闪躲能力,就能拖延时间求援,或者利用大虎反杀。
现在她的身体也算彻底恢复过来了,那些伤疤在用过各种药物后,依旧留着淡淡的痕迹。傅惊梅自己不甚在意,倒是大虎经常叨叨着下次换个好点的皮囊。
霍伯彦的小院依旧是那副冷清萧条的样子,除了那个疯大爷每日清理洒扫,就只有来往送饭的小厮。
庄中人都很尊重他这位庄主亲卫,也知道他性情古怪,故而除了傅惊梅以外,几乎没有人会主动上门与他攀谈。
霍伯彦乐得自在,他每天的生活极其单调,一日三餐外就是练武。也有时他会跑到山里,一待就是一夜,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傅惊梅到了之后,不出意料地看见他正在庭前舞剑。
说是舞并不准确,他的动作既没有仙侠的飘逸,也没有武侠的诗意,不具有任何观赏性,只是凌厉的劈砍穿刺。无数羽毛在他的剑锋下被斩成两截,飘然落下。。
大虎不愿意待在这种危险地带,三下两下窜上了屋顶,找到它熟悉的位置趴了下来,十分熟练地掏出一堆零食和肉干。看样子如果不是屋顶太不平整,它还能掏出点酒水来,随时随地畅饮一番。
“你怎么迟到了?” 霍伯彦用袖子粗暴地擦了把前额,皱了皱鼻子,上上下下把傅惊梅扫了一遍。
“刚才卫连昌和陆缜找上门来要见我,一时没走脱,你等急了吧?” 傅惊梅笑吟吟地递出帕子。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等了?” 霍伯彦粗声粗气道,接过了手帕。
“是是是,你没等。是我自作多情,还以为霍大侠很想见到我呢!” 傅惊梅爽快地笑起来,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卡文严重,一心想要开新坑。不行,俺得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