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花祈歌急匆匆地跑出去的时候,应星迟就有了预感。直到来到了地方看到花祈歌抱着的女孩,他才彻底确定自己的猜想。
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花祈歌选中的人了。
“祈歌她还挺厉害。”
听到代明日的惊讶感慨,应星迟道:“嗯,她父亲教习过她些武艺。”
‘而且力气也比平常女孩子要大。’忽的想起了些不甚美妙的记忆,应星迟顿了片刻。转而响起的是汉子厚实的声音。
“时妹……?你怎会在这里?!”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原本安心趴在花祈歌肩上的女孩愣了一下,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看清楚女孩模样的那一刻,风声都像是停滞了一瞬。
“小哥,这是你妹妹?亲的?”代明日斟酌着措辞,“你确定?”
“啊?这有什么没法确定的?”
时勇还没反应过来,这边的女孩已经怯生生的叫了句“哥哥”。顿时不大的巷子内气氛又是怪异了几分,半晌,花祈歌看不下去打破了僵局。
“怎么了这是?”花祈歌眉头蹙着,严厉批评道,“人家爹娘想怎么生怎么生,这叫生的有格局有艺术感,你们懂什么?”
代明日说的时候时勇没懂,但花祈歌这大白话一说,时勇想不懂都难。忽的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插了上了两刀。
代明日见此,不由委婉地同花祈歌提出了一点建议:“嗯……祈歌,有没有一种可能这话安慰不了人?”
“我哪里在安慰了?我是在给你做思想教育。”花祈歌道,“我好好教你你就好好听着,学点语言艺术难为你了?”
“天呐,好高深的语言艺术!理直气壮的让人无法反驳,可谓是一语抵千军万马。您真是良苦用心,令我这愚笨之人都受益匪浅,在下羞愧。”
“学的挺快啊小明——所以你真我听不出来你在阴阳我是吧?嗯?”
“哈哈,不愧是语言大师!……疼疼疼轻点!哥我错了哥!”
随着花祈歌站起三下五除二气势汹汹地杀了过去,那边的两人转眼间就扯起了头花,这边应星迟看到捂着胸口一副快要哭出来模样的时勇,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缓缓将手抬起扶额:“抱歉……”
时勇含泪摇了摇头,最开始的思绪被几人的插科打诨给扰乱。竟是直到现在他才集中注意,去思考最开始的气氛为什么会那般焦灼紧张。直到视线落在了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身上时,他的心脏才一咯噔,隐约猜测到了他没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心下猛的一紧,他刚紧张地朝时小时迈开步子,才走一步就停了下来,目光怔愣。
阴暗逼仄的巷口,从枯树的影子之中折出暖色的光。女孩如羊脂玉一般细腻纤长的手指轻扯着身上的外衫。如墨色一般的那只眼眸倒映着那边打闹的两人,明明此处毫无半分诗意,也无半点微风吹拂。单她站在那里,便已经是一副画。
他曾无数次地惊叹于妹妹那蒙受上天宠爱的样貌,也曾无数次因此诅咒上天。
上天肆意给予弱者被掠夺的可能,却不授予弱者保护自身的才能。出生于他们这种贫苦的家庭,任何过于出挑的天赋都只会成为无法承受的负担。想要让易折的花朵不被毁损就只有一味的保护。花朵无法接触外界,但作为家人他们都会好好爱她——只要这样就够了,已经尽力了。因为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直到看到女孩墨色的曈眸之中染上了好奇与疑惑,最后被温和与宁静填补。看到少女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笑。他才恍了神。
他的妹妹如娇花一样易折,现在的她亦如画一般美丽。
是一副……有生机的画。
直到时小时将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中时,时勇还没有迈出去第二步。他的目光聚焦,看到的是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女孩。
“时妹……你……”
时勇将被塞了东西的手抬起,看到手心的那塞的满满的荷包时,脑中忽然有什么炸开了。
“这钱是从哪来的?!”
时勇蓦然提高的声音吸引了其他几人的注意,只见时勇眼睛睁大,握着荷包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你是不是将那玉佩卖了……?”
时小时被时勇的突如其来的发火吓到,怔怔地向后退了半步,抿着唇什么都不说。
“爹他不是说了吗?无论什么时候都绝对不能将那一直戴着的玉佩卖掉!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能……等等。”时勇顿了顿,“你是为了将玉佩给当掉才来的镇上?”
“我……”时小时低下头,抓着外衫的手指指尖发白,“不行了……爹爹他……有钱就会有药……”
“这些俺当然都知道……!然后呢?你自己出来过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明明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要跑出来啊!要不是被及时发现你现在就已经出大事了!!”
“对、对不起……但我……我不想要玉佩……我想要爹爹不要死……”
引线被火星点燃,时勇握着荷包的手狠狠砸了下墙。
“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不行吗?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要做到这个地步啊……这些不都是为了你吗?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啊时小时!我们再苦再累都心甘情愿,爹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怨上你!你为什么非要不听话——”
“差不多行了,我都理清楚了。”
花祈歌朝中间一站将两人给分开:“小哥,我之前还在教育我朋友不能胡说八道,但现在我也搞不清了——你们是一家人不错吧?”
时小时唇色发白,刚看向花祈歌似乎是想要开口。就被花祈歌提前一步揉了揉脑袋:“乖,我有话要和你哥说。”
“抱歉小姐让您看笑话了,俺刚刚只是太担心时妹……”
“我知道你担心,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得出来你们一家子比谁都在乎时妹。我只是好奇你们将她看作是什么。”花祈歌道,“难得一见的宝物?还是必须背起的负担,只会徒增麻烦的累赘?”
时勇:“您这样说就过分了小姐,时妹是我的家人。我生气也只是因为她……”
“喔,原来是家人——因为什么?”花祈歌摊手,“因为她不愿意只是被保护,还不知好歹的想要反过来保护你们?”
“我……”时勇的声音一滞。
花祈歌:“如果小明是累赘的话,被老虎追的时候我肯定先把小明喂老虎肚子里去自己跑掉。但如果小明把我当家人的话,小明就会为了让我活下去自愿凑上去给老虎吃掉。一报还一报每年清明我都会给他上个坟,因为我把他也当成是自家人。”
小明:“嗯……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我一个外人的确不知道你们家里是什么情况。但玉佩无论再如何重要也只是死物——用个死物来换得亲人的命,这是你的‘家人‘做出的决断,小哥。”花祈歌道,“保护时妹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她没有错。”
时勇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比自己小上那么多的孩子教训。但实际上他现在的确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满腔的怒气霎时就熄了,随之生出的是无法言说的懊悔。
他们一家对时小时的爱绝不会少,本以为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但现在想来,他所做的这些都是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
好像……是有埋怨的。
“不过呢——”
花祈歌拖了个长音,只见她屈指轻轻敲了一下时小时的额头。
“咱刚刚也说了,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别人的闲事我不管,但这个玉佩既然对时妹很重要那我们就赎回去。”
时小时眨了眨眼,将茫然两个字写的分明:“但是药……”
“这你就尽管安心好了~”花祈歌揉了揉时小时的脑袋,自信地抬了抬下巴,“你小明哥哥最会忽悠人,等他给你爹爹做好心理建设我就立马一个对症下药,保管让你爹药到病除状态拉满、回光返照死而复生。”
“好、好厉害……!”
“那是,尽管相信我就成。”花祈歌抹了下鼻尖,单手叉腰自信满满,“那接下来地上的你这位送官府,我和时妹还有小明去当铺。到时候再来这边会和。”
没有人有意见,两边分头不久,花祈歌正想着怎么给内敛的时小时挑个话题出来聊聊,就听到了代明日先开口了。
“你很珍惜你的家人呢。”
代明日的声音有些轻,花祈歌略微一猜就知道代明日肯定还是因为前不久她说的话在阴阳她,她耸肩:“理所应当天经地义。说的跟你不珍惜似的。”
“也是……这话可不能被在下家人听见。”代明日摸着后脑勺笑了笑,“看你有些手脚本事,听应兄说是令尊教你的?”
“嗯?是,我爹他教过我些散打。”
“看上去你与家人关系不错,他们是怎么舍得放你在江湖闯荡的?”
“他可不见得乐意……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花祈歌叹了口气,深沉道,“简单来说我就是有家回不了,倒霉死了。”
“这点在下倒是比你好点,在下是自己不想回去,哈哈。”
“?”
“哎呀,没想到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还有着这么壮汉柔情的一面,着实令在下大受震撼感动不已哈哈哈啊——疼疼疼——”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好多果咩那塞……qwq这几天旅游老是没法及时写完,更新时间有点不稳定,等之后回家了稳定下来再确定更新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