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是其乐融融一片祥和,下一刻直接变成了打家劫舍的强盗局。不大的药铺内热度逐渐上升,毫无疑问是紧张的气氛。那青年汉子后退不得前进不能,头上早已是淋漓大汗。但最让花祈歌意外的是:明明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对时勇来说更有威胁力,但他却只是紧盯着老板咬紧了牙根。
“您究竟还要我说多少遍三叔?我爹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什么千年灵药,犯得着现在还是卧床不起的窘迫模样?”
“谁知道那老顽固是怎得想的?他要是嫌自己那副老骨头活着没用就抓紧把那灵药卖了换些钱,非得是硬吊着不松口,鬼晓得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你怎可……呃——”
时勇心中藏气,急的向前动了一寸,接着脖颈就是寒意。这才恍惚了一会儿,忽地弄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大……大侠饶命!”
时勇连手指都不敢动弹一下,生怕自己的脖子就跟肩膀上那缕头发丝那般给迎风削断了。他眼珠发颤,咽了口唾沫:“我这就将荷包还您!我保证绝对不敢了……!还请大侠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条性命……”
“是因为我们太慈眉善目吗……到现在才想着求饶啊?”
花祈歌叹了口气,语气委婉地说了句。
“隐藏支线”并不全都是她自己的猜测。如果不是药铺老板突如其来的那一句话被她听了个分明,她才没那么大兴致去和时勇较真。
乐子归乐子八卦归八卦,现在距离玄天宗的入门试炼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抓紧帮主角找齐主角团的人,就算她一向爱好助人为乐,也不见得有时间去关心这随处可见的可怜事。
这里只是个架空的修仙世界,肮脏事多的很。要是见一件事就管一件事那还得了?估计等她做完任务回到家的时候都得七老八十,老爸再见她的时候都得神情恍惚地喊她声大姐。想到那副滑稽的场景,花祈歌的太阳穴又是一阵突突疼。
所有的节外生枝都归结于老板的那一声“时勇”。
[057:这次一定不会错的宿主……!我刚刚看了资料,他就是主角团成员‘时小时’的兄长。]
应星迟将手中的剑收回鞘中,时勇紧绷的大腿这才一软。还是那边捧着个脸端坐堂中的少女却是又朝他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少女长得乖巧伶俐,一双乌黑的星眸很是水灵。偏生就是看着这样一张脸在冲自己笑,时勇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下要拜托你了,主角。”
花祈歌一句话刚说完,他就云里雾里地被扣着肩膀压到小姑娘对面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看着这一幕,代明日握着折扇若有所思,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给花祈歌湛上了杯茶水,热情地说了句“请用”后便退了回去,站到了同样离少女有几步之远静观现况的应星迟身旁。
“应兄。”代明日摸了摸耳垂,有些难为情道,“你拆在下台拆的也太快了吧?这折扇你可得赔给在下。”
眼前伸出的是一把尾部断裂的折扇,应星迟却是看都未看,道:“物折却可用。代明日,我可未曾信过你。”
“哎呀,真是令人寒心。明明表面上已经接纳了在下却还是这样一番态度,这要是让祈歌知道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忽的变得冷了几分,代明日轻笑,“放心……哈哈,我果然还是挺喜欢你们的。”
这边两人的窃声交谈花祈歌并未察觉,或者比起那边糟心的两个男人,她对眼前明显有着隐藏支线的青年更有兴趣。
“你不要紧张,我这人向来心善。”花祈歌十指交叉,露出自以为温和的一笑。小姑娘长相乖巧,一看就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时勇刚稍稍松了口气,就又听小姑娘不紧不慢道:
“不过还是建议你讲个有意思的故事——毕竟你也不想进衙门吧?”
时勇:……你大可以直接威胁!
‘好在小姑娘年龄不大,大概也是要从她这里寻到突破口了。’在得出这个判断后,时勇咽了口唾沫,眼中当时挤出两滴热泪。
“小的家里几年前出了变故,地主老爷非得将俺那可怜妹妹虏去当外室……俺爹娘宁死不愿,惹恼了地主老爷,反倒是恶人上门把俺爹打了个半残不死!”
时勇越说声音越是激动,一双熊目竟是睁的通红一片,
“那混人见俺家落魄更是欺压,俺只得将妻儿送回娘家躲避风头。如今欠的债越滚越多,连年旱涝租子却是一分不下。非逼的俺们把妹妹交出去不可……”
老板道:”照我说早将你那妹妹交出去便是,也不知道你老爹怎么想的。本就是时小时自己那张脸惹出去的祸端,犯得着害上一家子的性命?”
“那怎么行!俺敬您是长辈才来这第二趟,三叔你万不可这样说!”时勇声音促急,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紧紧地盯着老板,咬紧着压根道,"要不是时妹俺爹早就没了性命,如今怎可做出这般忘恩负义之事?!"
“嗐,要不是你们她也活不了多久,非吊着那恩人的名讲究什劳子仁义,早晚那幺女得将全家克了不是?”
“三叔!!”
“好好,我不说了。”店家吹了吹胡须,烦躁地摆了摆手,“你让你家那老顽固也早点做出个决断来,钱和命到底总得要上一个?我看你此番前来焦急如此,想必你爹他也快没有几个日子了。却不料你如今走了歪路,将龌龊心思打到了贵人身上,简直是荒唐!可念在你也是一片恳恳孝心,想必小姐公子们也会网开一面——”
店家语气不佳,如果只听表层意思则尽是对时勇的指责和数落。只是时勇很快便发现店家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焦躁不安的内心立马如明镜一般恍然。第一眼便望向那上来就给自己倒上了茶水,堪称是全场最为友善的代明日。
那人面相儒雅随和,举手投足间颇有风雅之势。虽不知他为何持着一把破烂扇子,但时勇脑中稍稍一权衡,便将渴求宽恕的戚戚目光放在了代明日身上。
“依在下看啊……”时勇心脏揪紧,却听代明日慢悠悠地拖着长音。破扇半遮,微微一笑:“小哥你印堂发黑,今日不宜出门,恐有霉运临身啊。需要在下帮你一把吗?”
时勇:“!如果可以的话当然……”
“哈哈,举手之劳而已。生辰八字拿来,在下这就给你免费算个命!”
时勇一僵,当下支支吾吾看向代明日身旁站着一语不发的应星迟。只见那玄衣少年摇了摇头:“自身悲惨之事也不可作行恶之由,不过钱财也只是身外之物……”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应星迟话语一顿,抬手掩饰一般轻咳了声,“算了,那又不是我父亲。”
‘还算识相。’花祈歌收回了视线,拍桌谴责。
“世风日下,道德败坏!”花祈歌沉重地摇了摇头,深刻地批判了在场的两位没良心的,“看看你们哪有一点正派君子的作风?但凡好好听听这位小哥的动人陈述也不可能这样冷血,难道感慨颇丰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最开始赌的竟然是对的!’
时勇不由涌上一股酸涩:“果然只有善良仁慈的小姐您能感受到俺的苦痛吗……”
“啊,倒也不是。其实是我本来觉得我就已经挺惨了。”花祈歌道,“结果和你的经历一比好像也还行?好像又有干劲了呢。”
时勇:“?”
‘人不可貌相。’时勇猛的起身,踉跄地朝后退了一步,磨了厚茧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心脏,这个外表乖巧的不得了的小姑娘更是脏上加脏!时勇心中涌起一阵悲切,正含泪准备认栽之时,他又听到了小姑娘轻快的声音。
“所谓仙途当寻求一个善缘,我是想帮忙不错,但有几件事我必须要确认。”花祈歌右手托着脸,“但有几件事我必须要确认——你妹妹和你一起来的镇上?”
时勇:“我妹妹……?不、不会,她从来没有自己出来过。小姐您怎么会问……”
“第二件事,老板。”花祈歌没有耽误时间,同店家道,“你刚刚说的灵丹妙药确有其事?”
不光是老板,连时勇都是肌肉猛的绷紧。很明显两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刚刚在完全的陌生人面前到底爆出了什么大消息。瞧见这两人的反应,花祈歌善解人意道:"你或许可以否认一下?"
老板:“呃,嗯……没有、绝对没有!”
花祈歌:“哇——原来是假的啊。我就说怎么可能有这么神奇的药呢!”
实在是一点心眼都没有。看着老板暗下松了口气的模样,花祈歌甚至有点不忍直视。代明日则很是直白的拍了拍老板的肩膀,道:“还是多听听你老婆的建议为好,你老婆比你有财运多了。”
老板:“啊?但我老婆一直想让我把这福气满盈的药铺给关了啊?”
代明日:“嗯嗯,那就关了吧。”
老板:“??”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花祈歌目光落在代明日身上,目光深沉而探究,“你是妹妹吗?”
代明日:“?你从哪里看……”
“果然,我就说我怎么可能对妹妹那么粗鲁嘛。”
系统在发放任务的时候就给了她三位主角团成员的信息:代明日,时小时,还有顾川。后来又告诉她“泰和镇”有主角团的人。花祈歌本以为代明日就是系统说的那个妹妹,现在想来,系统也从没说过在泰和镇的主角团成员只有一位。
另外两人又不知晓时小时的存在,唯一有着明确目标的只有她一个人。攻略的手段还得要靠她自己来抉择,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还是得让时勇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行。
这就是大人的话术了——别人拜托你帮忙的时候可不能果断就答应,而是要先表示很难办再答应对方,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承更多的情分。虽然大人的话术很是肮脏奈何有用,花祈歌不由感慨自己竟然还没成年就成了社会老油条,简直就是社会道德的沦丧。
那有怎么办呢?她也只是打工人而已嘛。
在将所有能用到的信息都梳理出来后,花祈歌站起身来。
“这事情实在难解决,但我和我这些朋友都是热心肠,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花祈歌走到门前按着门框,按着良心保证道:“放心,从今天开始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一定会保护好……”
打断花祈歌话音的是不远处巷子里传来的一声痛呼,以及脑海中随之响起来的系统提示音。
[叮咚!检测到主角团成员,还请宿主加紧把握时机,协助主角收编新成员吧!]
“祈歌,你这话说的可不讲究,在下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热心肠的……欸,祈歌——你去哪??”
*
阴冷潮湿的巷子之中,少女被推倒跌在角落。粗布麻衣之下是雪白的手腕,纤细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断。男人粗暴地将那手腕拽着按在遍是粗糙砂石的地上,完全无视女子的吃痛嘤咛,手下却是直接朝少女腰间探去。
“这张脸简直就是天生的狐狸媚子,也不知道哪家的人竟敢放任你这种勾引人的货色走在路上……还说要去找什么哥哥?放心放心,老子保准比你哥哥更能满足你,哈哈。”
“让、让开……爹爹他、他快不行了,你说知道哥哥在哪……”
“我可没骗你啊小妹妹。你不是说要我带你去药铺?前面不远可就有一家——至于你哥哥在不在那咱可就不知道了,我也尽力了,总该到你回报的时候了吧?”
“但你明明答应过我……”
女孩的眼中浮现了几分茫然。在腰带被扯下的那一刻。她瑟缩了一下闭上了眼,耳中传来的是意料之外的惨叫声。身上的恶心的触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红色的外衫。她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便是怔住了。
穿着单衫的少女轻而易举地就折断了男人的手腕,只见她很是嫌恶地甩了甩手。趴在地上的男人刚想仓皇起身,另一只手却又是被碾住,随着腕骨裂开的声响,惨叫声霎时响彻了整个巷口。
“恶心……这就昏了?”
花祈歌不解气地又踹上了几脚,想到什么,她连忙转过身来。在看到女孩那张脸时,花祈歌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或许是难以用任何形容美丽的词汇可以概括的容貌。
木钗断裂,青丝倾泻。面容眉眼如云雾一般朦胧似仙,肌肤白皙如雪,气质如新生明月一般皎洁。尽管有半边美目被白布覆着,另外一只乌眸之中也可窥见灵气。就像是创世主最为满意的造物一般,每一笔都精雕细琢,仿佛是上天的宠儿。
时小时的眸中是未散去的茫然,直到被跪坐在自己身前的少女紧紧拥入怀中的时候,她的目光才聚焦了几分。
“该死……我明明可以早点来的……”
她明明早就知道时小时就在镇子里……如果她没有那么多心思的话……
心中是无法抑制的悔意,花祈歌抱住女孩的手微微颤抖。只是这次的说辞已不再是虚伪的客套。
“我以后会保护好你的……一定。”
时小时懵懂地眨了眨眼。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拽住了少女的衣角。一直紧绷的心跳终于放松,她刚趴在少女肩膀上缓缓合上眼睛,就听到了身旁传来的匆忙又蓦然止住的脚步声。
“时妹……?你怎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