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吗?
简短的三个字,成功让容祈嘴角的坏笑产生了一秒的僵硬。
他听出了这句话背后的紧张和期待,或者还有更多他没听出来的情绪。
容祈看到对面那张原本绯红的脸蛋,逐渐退去了之前的羞涩之意,那双不久之前还闪烁羞赧光亮的眼睛,现在变得更亮了。
不是惊喜的那种亮光,而是水波和自然光线交汇在一起,隐隐晃动的那种光亮。
仿佛只要他在这一瞬点一下脑袋,那些让人心疼,又让人心动的水雾,就会在顷刻化为泪珠砸在他的心尖上。
容祈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管是呼吸,还是目光,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细节,他都要控住好了。
他不想让路舟知道他也重生了。
这不仅仅是19岁的念头,也是25岁的念头。
从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就注定掺杂太多不愉快的回忆,也是他一步步将路舟逼得别无选择,逼得不得不和他在一起。
逼得这个他心爱的小哭包,哪怕重活一世也没想过要逃,甚至还主动向19岁的容祈妥协。
着真的称得上是喜欢吗?
25岁的容祈,冷嗤询问属于19岁的那段特殊记忆。
你确定,他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你,而不是习惯了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逃无可逃,就不想逃了?
其实我们都明白,他不是喜欢你,只是累了,懒得跑了,他只是清楚他永远也跑不了,才向无法摆脱的现实妥协。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容祈,是我们,一起毁了他的人生和希望。
他不是真正的喜欢你……
可,即便这样——
他也不想放过他。
容祈不想放过路舟。
19岁也好,25岁也好,他们都不想放过路舟,只因为他们再如何排斥对方的记忆,也都是同一个人。
抛开路舟重生的这几个月的特殊记忆,他们在此之前,有同样的人生经历,造成了同样的自私霸道,同样的极端扭曲。
什么叫爱就要放手,容祈不懂,他只知道即便是死,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拉着路舟陪自己死。
唯独有一件事不行,他没办法自己活。
所以,25岁的容祈把21岁的路舟,送给了19岁的自己,再然后他回来了,同样也要不择手段将人绑在自己身边,直到他们共同赴死。
“什么?”
在两个时期的记忆达成协议的瞬间,容祈成功将那些不该出现的情绪,尽数收敛到眼睛的深处。
那双一向不近人情的阴鸷眼瞳,此时只剩下了不解。
“你怎么了?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路舟没法从容祈脸上看出一丝异样,又或者是因为功力还不够,所以即便容祈有异常,他也察觉不出来。
像极了上辈子的他,永远无法看清容祈对自己的感情究竟属于哪一类。
“没什么。”路舟放弃了探索,缓慢地垂下眼帘,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
只不过,方才逐渐聚在眼前的薄薄雾气,还是模糊了视线,水光往下掉的时候,眼睛才恢复了清明,却又在下一秒再次蒙上了浅淡的水雾。
泪珠滚落,“哒——”的一声,很轻,又很重,狠狠地砸在了容祈的心上。
看着掉在桌上的水珠,容祈试图张了张嘴,想要说出那句,“嗯,是我。”
这一次,属于19岁的思绪选择了妥协,可是话到嘴边,容祈却说不出口了。
究竟是哪个时期的自己不愿意说,容祈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意识到自己掉了眼泪,路舟顿时发窘。
有时候他其实挺讨厌自己这种爱哭的体质,可是偏偏总是没办法控制,情绪波动稍微大一点,这些眼泪就如同不要钱,持续往下掉。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后也是这样,就连重来一世依旧是这样。
路舟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哭的时候都尽量躲在没人的地方,甚至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暴露自己的狼狈。
可是容祈却是特别的,面对这样的他,从未流露出一丝的不耐。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是路舟第一次在容祈身上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怎么哭了?”明知故问的男生,不断攥紧手里的匙子。
听到他的话,路舟显得更加窘迫,因为现在的情形落在容祈眼里,自己这次哭的原因确实莫名其妙。
明明刚才的氛围还是那么脸红心跳,明明他们已经走近了彼此,是真正意义上的恋人,怎么被男朋友调戏之后,就委屈到哭起来了呢?
“眼睛进了沙子。”路舟说着不熟练的谎言,还特意用手揉了一下眼睛。
可,眼泪持续啪嗒啪嗒的从眼眶掉下,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路舟以为自己重生后,性格多少会有些变化,不会如此狼狈了,事实证明,他还是那个他,不会因为重生了短短几个月,就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无坚不摧。
就在路舟心想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对面冷不丁伸出一只手,抓着他那只不知道是该擦眼泪,还是捂脸的手。
因为他们就坐在桌子靠边的位置,容祈抓住他的手后,直接将人拉了起来,二话不说就直接拉着他离开。
眼周都变得通红的路舟,乖顺的被他牵着走,偶尔有路过的人好奇地看过来。
只看到走在前面的男生冷着脸,拉着后面那个比他高的,但眼睛湿漉漉的男生大步朝食堂的侧门离开。
不等别人看清,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食堂。
一直走到了没人的角落,容祈收住脚步,松开手,转身看向那双被泪水浸染过的眸子。
他能看到那双眼睛里有自己的身影,这个人即便在狼狈的掉眼泪,却还是认真看过来,眼里清晰的映出他的身影。
“不许哭了。”容祈滚动喉头,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脑子无法控制的去猜去想,小哭包在濒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哭?是不是也是这样,哭得他心都疼死了?
可是容祈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一无所知的昏迷了半个月,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什么。
“对不起。”
对上这双不笑时显得阴冷无情的眸子,路舟下意识的道歉。
容祈神色动容。
这个笨蛋小哭包,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无助的道歉,又到底为什么会哭得这么难过啊?
容祈双手扯着少年的衣领,用一种缓慢的力道,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吻上了泛着粉气和湿气的眼周皮肤,还有眼角的泪光。
又细又密,眷恋又温柔。
“你别哭了好不好?”
舌尖卷入的咸味,让容祈的声音愈发嘶哑。
“乖,别哭了,我会心疼。”
会好疼,好疼。
“别哭了,我舍不得。”
路舟,我不想让你哭了,我再也舍不得让你哭了,你别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