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晚睡加上胡闹的缘故,路舟这次睡得格外沉。
直到听到舍友们洗漱的声音,他才迷迷糊糊的转醒。
他并不急着起来,而是按压着浑噩的脑袋缓神,只因为在醒来之前,他梦到了上一世的事情。
很乱很杂,所以醒来的这一刻十分疲惫,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若失。
他眨了眨眼,意识终于回到脑子里,知道自己在哪里,是谁之后,路舟才撑着床坐起来。
拉开帘子,路舟先是看了一眼对面,容祈也刚好起来了,听到这边的动静,立马抬头看过来。
那双眼睛一放过来就再也舍不得挪开,直勾勾的盯着路舟看,甚至于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仿佛只要不经意的眨那么半秒,路舟就会从他眼前蒸发。
路舟心里浮现一种怪异的感觉,昨天见到容祈的那一秒,这种感觉也悄然而生,包括晚上他帮他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也……
容祈察觉到路舟的表情产生了变化,终于依依不舍的挪开了目光,以免真的被这个小哭包察觉到不同。
容祈避开目光后,用缓慢的速度系鞋带,直到路舟从上面下来,他才直起身,深深地看着他换衣服的背影。
容祈很想上去抱着他,贪婪的汲取这人身上的气息和温度,只有这样他那颗始终不安的心,才会找到一个着落点。
只有这样,他才敢确保这一切并不是他濒死时的梦境。
可是他不能,他不想被路舟发现重生的秘密。
他怕路舟想要的根本不是上辈子的他。
同样,属于19岁的那段记忆,也在怕,怕路舟自始至终想要的,是上一世的容祈,那个陪他走过整个大学生涯的容祈,那个造就了如今的路舟的容祈。
两段记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平静到仿佛根本没有重生这件事,出现在这里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容祈。
周渡和孙铭赶着去上第一节课,匆匆忙忙的洗漱完后就出门了,他们四个人虽然是一个专业,但不是一个班,只有上思修之类的大课才会一起上。
等到宿舍安静下去了,穿戴整齐的容祈才起身,直径走到阳台上。
他走过去之后就靠着窗户那边的墙,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再次盯着站在洗漱池前刷牙的路舟。
容祈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做着一个漫长的,永远不会醒来的,又很真实的美梦。
死都死了,当然不会醒了,所以他现在才能如此真实地注视着死在他前面的小哭包,看着他站在洗漱台前乖巧的刷着牙,洗着脸。
因为才醒没多久,路舟没整理过头发,发丝还有点乱,还翘起了一簇惹眼的小呆毛,容祈就盯着路舟前面那块镜子,盯着这根呆毛看。
路舟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容祈的目光聚焦在镜子上,像是在看镜子里的他,又像是在走神想什么。
路舟关上水,走过去,将沾着水的毛巾在男生脸上擦了擦,轻声:“你怎么了?”
既不洗脸也不刷牙,一直站在这里发呆。
“想你。”容祈的脑袋靠着窗户,目光根本舍不得从眼前人挪开。
他用眸光贪恋的描绘眼前人的每一寸五官,这一刻,喉头又开始变得紧绷起来,仿若下一秒就能泄出一丝脆弱的哭腔。
“我好想你。”
他低喃着,还是没忍住抓起路舟的一只手,将脸放在他的掌心上,感受他手掌的温度。
醒着想他,呼吸的时候想他,吃饭的时候想他,入睡前想他,梦中还是在想他,哪怕是死前的那一刹那,他也还在想他。
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路舟低垂着眼睛,注视这个正在他掌心上,如同猫儿一般蹭着脸的男生,耳尖止不住的烫了烫。
“我也很想你。”太久没见,路舟做梦的时候都会经常梦到他,有过去的他,现在的他,以及上辈子19岁之后的他。
听到这话,容祈滚了滚喉头,从下往上瞧着这个明显不好意思的少年。
大脑的思绪,再次因为那两段截然不同的十九岁记忆,产生了不可控的分歧。
——你想的是谁?是十九岁的容祈,亲口承认喜欢着的容祈?还是那个你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容祈?
——你想的是谁?是在车祸中侥幸活下来的容祈?还是你重活一世后,许诺想要好好在一起的容祈?
不管是哪个答案,似乎都……
容祈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有多么的茫然无助,让路舟的心里慌了起来,他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捧起容祈的脸。
“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路舟从来没见过容祈露出过这样的神情,看得他心里一阵的发堵,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没事,就是没睡好。”容祈略有狼狈地躲开了路舟关切的目光。
他稳了稳心神,终于走到洗漱池前开始刷牙洗脸了。
等到都弄好了,两人一起去了食堂吃早餐。
这个点,大多人要么在上第一节课,要么还在睡懒觉,所以食堂的人并不算特别多,两人很顺利地找到了空位坐下。
路舟吃了几口,想到了昨天晚上一直都没有得到确切回复的聊天消息,忍不住去瞅对面明显心不在焉的容祈。
“容祈。”他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容祈也再第一时间看过去,声音比起以往低沉了不少。
“是搬,还是不搬?”路舟问完,自己就闹了一个大红脸,只因有种目的不太单纯的样子,实际上,本来也没单纯到哪去。
容祈看到他的脸以可见的速度染上了大片的红霞,心头一动。
那两道相互排斥的记忆,难得再次站在了同一个阵线上,只想尽情地欣赏羞答答的小哭包。
因为他们坐的是角落,容祈没有顾忌地伸出脚,用脚尖蹭了蹭对面人的小腿,嘴角同时不怀好意地勾起。
“你想搬,还是不想搬?”
不管是哪个时间段的容祈,都爱死路舟羞涩的小红脸了,也无法克制想要欺负他的念头。
面对这个被抛回来的问题,路舟面露无措。
他很少遇到这种选择,因为每次都是容祈做好了决定,让他别无选择。
久而久之,路舟从一开始的不情愿,逐渐演变成了说不清楚的半推半就。
桌子底下,某人的脚尖一伸,变成去勾路舟的小腿肚,暧-昧不清的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坏心眼。
“宝宝想搬,我就搬。”
老公,宝宝,小哭包,容祈总是换着叫他,入了夜还能叫得更没有底线。
——操!到底是谁骚啊?
属于19岁的思绪和正在进行的记忆混在一起后,开始疯狂鄙视之前还一口一个骚-货骂着自己的老男人容祈。
这个一闪而过的思想,并不影响容祈的行为,他的目光一直锁在这个因他而脸红心跳的少年身上。
这一刻,容祈感觉他们还是当初的他们,谁都没有死,什么早死白月光,什么车祸,什么破小说,什么重生,都是一场可笑又荒诞的梦境。
实际上的他们,一直以来都在正常的时间上相知相识相爱,直到白发苍苍,相拥死去。
“再不吃就凉了。”
脸快热到冒水蒸汽的路舟,选择逃避这个羞得他完全不敢抬头的问题。
因为路舟很清楚,一旦没有了宿舍这个限制,他和容祈独处的时间肯定会经常发生一些没羞没臊的事情。
在没有重生的时间线下,在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突破到最后的时期,在那栋别墅里面,他和容祈就没少亲亲了。
每次路舟不小心和容祈对上视线超过五秒,容祈就一脸坏笑地凑上来,让他亲他。
或许是因为除了亲亲,容祈也做不了什么,他们有时候能亲好久好久,久到路舟嘴巴都没什么感觉了,容祈才肯不情不愿放过他,容祈也有不甘心的时候,还会特意蹭路舟,暗示想做点别的。
可是那时候的路舟哪里肯,闷头不说话,只知道装糊涂,被惹急了就掉眼泪,委屈巴巴地别过脸,不给这个坏蛋看自己又没出息的哭了。
特别是第一次被温牛奶,路舟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不断往下掉。
只因为路舟没脸面对无法控制的反应,以及被他弄到一脸狼藉的男生。
那些过往的记忆在容祈的坏笑下,接连不断的涌入脑子,也让路舟的脸越来越热。
这大概算得上是他的黑历史了。
路舟暗中瞅了一眼对面的人,不料被对方逮了个正着,脸上的笑意怎么看都很坏。
这种得心应手的坏心眼,也让路舟感到自己不是在面对19岁的容祈,而是那个正式同居一年后,在他面前彻底变得没羞没臊,没皮没脸的容祈。
这个念头冒出来,路舟的脑子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他能重生,那么容祈呢?他会不会也可能重生了?
——“路舟,死亡不是终结,是开始,有些人,你注定摆脱不了的。”
这是容祈在死前说的话。
路舟至今记得当时的情形。
那天的容祈换了一身正式的西装,做了帅气的造型,看着完全不像是去赴死,更像是去赴宴,一场盛大的宴会。
暗藏在眼底的绝望痛苦仿佛在那一刻消失殆尽,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得意又疯狂,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好似在无声的说着,不管是曾经,还是未来,路舟都逃脱不了容祈的手掌心。
荒诞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没办法控制这道猜想背后的可能性。
路舟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羞赧,他再次抬起眼,看向对面那个隐约变得不同的容祈。
这一秒,路舟只觉得嗓子眼也跟着紧绷起来,以至于他在下一秒说出来的话,产生了几丝微不可察的颤音。
“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六更,至于什么时候发完,取决于修文的速度,因为修初稿什么的,对我来说真的好费时间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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