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舟的老家原本叫落顺村,这个小小的村落经过一番扩建和规划后,和几个村子一起划成了现在的承安镇。
至少在路舟记事起,它就属于承安镇的一部分了,只是相比其他村子来说,他们村地理位置有些偏僻,没有什么设施,人流少,有些格格不入,本地人依旧叫它落顺村,也保留着村长这一职。
不需要定早起的闹钟,路舟就被一阵鸡鸣狗吠弄醒了。
天还只是蒙蒙亮,路舟没打算睡个回笼觉,起床洗漱好就坐在桌子前,打开电脑,打开文档,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不到一会儿,他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其他动静。
是路温路暖起床上学了,他们还没有放假,等周末考完了试,才会迎来高中生涯的第一个假期。
“哥,我们走了。”
院子里传来妹妹路暖的声音,从这里到学校其实并不算近,路舟当初是想让他们住校,这样就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来回的路上,也安全些,但弟弟妹妹坚持要住家里。
就为了避免他们不在的时候,那些不要脸的亲戚趁机霸占他们的房子。
当初奶奶过世的时候,这些人看他们三人年纪小,不顶事,就起了邪念,打着收养他们的名义,想把这个宅基地占为己有。
路舟和弟弟妹妹们也不傻,收养只是一个借口,房子到手,谁还会管他们的死活。
从父母去世,路舟就看清楚了这些人的嘴脸,奶奶去世的时候这些人不仅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因为他家里没有了大人,更加变本加厉。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当时的路舟又要忙着奶奶的丧事和一些后续问题,又要忙着高考冲刺,可以说是身心疲惫,在不断增加的压力下,他甚至还产生过一些懦弱的念头。
只是想到弟弟妹妹,他还是及时清醒了过来。
往后家里没有长辈,长兄如父,作为哥哥的他必须要坚强起来,还好自从失去父母后,路舟就开始逼自己学会如何长大了,奶奶病重的时候,他也做好了她会去世的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
至于这场糟心的闹剧,最后是怎么解决的,起初路舟以为是村长良心发现,终于肯出面解决,后来才隐隐察觉到容祈肯定掺了一脚。
只是容祈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邀过功。
不得不说容祈这人可真奇怪,对他做坏事的时候总是肆无忌惮,一派“老子管你喜不喜欢,本少爷喜欢就好”的霸道作风。
可一旦做了什么好事,只知道藏着掖着,完全没想过以此来讨他的喜欢。
想到背后的原因,路舟莞尔,他大概知道容祈的心思,对于那时候的路舟而言,容祈做什么都是不怀好意,是故意在践踏他的尊严,又怎么可能会感激他。
那时候的容祈显然很清楚这点,所以干脆选择了要坏就坏得彻底,不费那个心神美化自己的所作所为。
“汪!汪!汪!”
院子里原本在打盹的两条狗忽然冲到大门那,对着紧闭的铁门汪汪的叫。
有人?
路舟蹙眉,这么早会是谁?他等了几秒,也没有听到有人敲门或者喊门,但两只狗一直对着门叫个不停,其他家的狗听到后也跟着叫了起来。
就在路舟准备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蹲在门口的两只大黑狗忽然调转了位置,跑到了左边的围墙下方。
路舟抬头一看,就看到了围墙上多了一个人影。
大门那开着一盏大灯,因为太过刺眼的缘故,路舟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下意识认为是小偷。
可是对方的身影又隐隐给他熟悉的感觉,他还是神使鬼差地走了过去。
再次抬头,路舟就看到了四天前才见过的人。
男生紧紧抿着唇,盯着下面那两条只知道叫唤的黑狗。
见路舟盯着自己不动,他别过脸,不情不愿地暴露了自己的缺点:“我怕狗。”
路舟眨了眨眼,倒不是惊讶他怕狗,因为他上一世就知道了,只是不太明白容祈既然怕狗的话,为什么要爬墙,站在外面给他打电话不就好了吗?
见小哭包还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看,一点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容祈郁闷催促:“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煤球,煤炭,过来。”路舟把自家的狗叫了过来,暂时把它们关到了屋子里,才再次走到围墙下,对着上面的人展开手。
“可以了,你下来吧。”
等到人落到怀里,路舟才算是真正意识到容祈的确出现在了他面前。
路舟双手抱紧他,还用下巴在他头发上蹭了蹭,慢吞吞地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行吗?”容祈废了一番功夫,才从老爷子眼皮子底下用正当的理由出了门。因为之前来过一次,容祈知道怎么走,就没告诉路舟他会过来,他想给他一个惊喜,就一路开车过来了。
“什么也没带?”
“在外面。”
等到路舟打开大门,才发现门口也有狗,三只小型田园犬,正围着一辆车打转,到现在还对着躲在他身后的容祈汪汪叫。
路舟看了一眼他身后这个正在别过脸,明显在不好意思的男生。
这下路舟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要爬墙,而不是给他打电话了,原来是外面有狗,他慌不择路才爬上了墙。
只是他恐怕也没想到墙内居然也有狗。
想了一下容祈当时的情况,路舟忍笑,看出了他脸上的笑意,容祈恼了,躲在他身后用手戳他的腰。
“不许笑!”
“嗯,我不笑。”路舟哄他的时候脸上笑意只增不减,弄得容祈从背后抱上去,然后故意压弯路舟的背脊,顺势趴在他背上,再去咬路舟的肩膀。
路舟发现,他恼的时候似乎挺喜欢咬人。
这几条狗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打算进来看个究竟。
察觉到它们的意图,容祈已经自暴自弃,整个人都挂在路舟背上了。
路舟只好稳稳地托着他的臀,先把人背到房间,关好门后才出去赶狗,再把车子开进来,然后把大门关上,杜绝外面的狗进来恐吓他怕狗的男朋友。
等路舟再次开门进卧室,就看到容祈趴在床上,正在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
察觉到有人进来,容祈明显慌了一下,轻咳一声坐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像变态一样去闻路舟味道的人不是他。
容祈不自然地看向路舟桌上的电脑,快速转移话题:“你家怎么养狗了?”
他以前来过一次,当时并没有狗。
“路温路暖他们养的,用来看家护院,我也是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容祈嗯了一声,明明只是四天未见,此时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看了半天。
路舟坐到他旁边,牵起他的手摸了摸,果然冰冰的。
“你怎么总是不知道保暖?”
虽然南方没有北方冷,他们这最低气温也才七八度,自然用不上也没有暖气,但冬天也谈不上舒服,屋里屋外一样的冷,哪怕穿多点也还是有种阴冷感。
穿得少自然更冷了,可是某人显然没有这个意识。
一分钟后,容祈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外加一个灰扑扑的手套。
“好点了吗?”
路舟摸摸他的脸,总觉得今天的容祈有点呆,问一句答一句。
容祈想说好点了,结果一个哈欠找上门,连着打了两三个哈欠,他才把脑袋抵在路舟的怀里。
路舟猜:“从那边一路开车来的?”
容祈点头,坐飞机的话,他怕爷爷察觉到蛛丝马迹,所以干脆自己开车过来。
为了早点见到路舟,除了避免疲劳驾驶的基本休息,容祈几乎都在开车,现在总算见到人了。
容祈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散发着一种风尘仆仆的味道,他怕路舟嫌弃,有些不自在的从他怀里起来,开口:“我想洗澡。”
路舟房间里就有浴室。
因为是自建房,当初建的时候为了方便,每间房都弄了一个卫生间。
只不过房子还没有装修好,父母就去世了,后来只简单刮了一个大白墙,地板都还是水泥地板,看起来很简陋。
路舟盯着墙面,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淅淅沥沥水声,又看看容祈放在旁边,已经打开的行李箱。
里面装着几套换洗的衣服,看来他是准备多住几天了?
只不过,他能住得习惯吗?
在路舟的印象里,容祈的衣食住行都是高标准。
路舟家的自建房虽然不算太差,但也谈不上好,没空调没暖气,就连洗澡用的也是太阳能,长期阴天只能洗冷水,平时放出热水都要等一会儿才出来。
村子的环境也是不好不差,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家家都是正常水平自建房的村子。
家家户户基本都会养一些鸡鸭,大点的还有牛啊猪啊,路上难免会有一些不干净的地方,不及时处理还会有异味。
他不确定容祈能住得下去。
因为没有暖气,洗完澡出来的容祈就算穿着睡衣,也觉得一股冷意爬上了全身。
路舟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吹风机,开着热风帮他把头发弄干,避免着凉生病。
等到关了吹风机,路舟才问他:“路过?”
容祈洗了澡之后没有刚才那么疲惫了,但还是忍不住靠到路舟怀里,眯着眼回答:“专门来找你,怎么?不欢迎?”
他好像都没有在小哭包脸上看到惊喜的样子。
容祈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没有像他想他一样那么想他。
路舟听出了他的不悦,也猜到他在不满什么,好心提醒:“我这里条件不算好,你可能住不习惯。”
在感情上面他们可以努力磨合,但是这种从小就奠定好的生活环境,路舟不确定,也没想过容祈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必须陪着他的步调走。
容祈也不是傻子,听出了路舟话里有话:“少看不起我。”
容祈抬头看他,还有些不服气的嘟囔:“这有什么,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带我去农家乐,房子都还是土砖瓦房。”
路舟怔了怔,不是因为容祈把他的日常生活当成一种“农家乐”,而是因为这是容祈第一次说起他父母的事情。
容祈和他一样没有父母,路舟上高中的时候就听别人说过了。
还隐隐听到过一些传闻,只是从来没有向本人求证过。
路舟不是一个喜欢探听别人隐私的人,而且谁都有不想说的秘密,所以他上一世并没有问过容祈任何相关的事情。
路舟除了知道容祈的脾气,知道他的家里很有钱以外,路舟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容祈。
就比如说,他不知道容祈的背上为什么时不时会添点鞭伤。
前几天他们在别墅亲来亲去的时候,路舟其实看到了容祈背上有淤青,看形状大概又是鞭伤。
容祈从来不说,那路舟也就当做不知道。
在路舟走神的时候,容祈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再次恢复沉默,伸手抱住路舟的腰,然后把人往床上带。
双双倒在床上后,他紧紧地贴着路舟,试图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路舟没有推开他,扯过被子把两个人都包了进去。
等到被子里充斥着适宜的温暖,一直没好好睡过觉的容祈,阖上眼皮,没一会儿他就彻底睡着了。
他的发顶虚虚地顶着路舟的下巴,发丝上还有洗发水自带的香气,淡淡的,很安神,不知不觉,路舟的眼皮也沉了下去。
他似乎忘了什么?
好像,煤炭和煤球还关在客厅里?
算了……
不想了,好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禁哥是你爹”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