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张大人说奉圣上之令重查此案,可此事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蹊跷。
自从那日姜母拒绝张大人,张大人倒也不恼,每日倒是闲适的安昌县到处逛逛,和这家攀谈几句吃食,和那家聊聊天气,显得十分接地气。
更别说张大人博学广识,和人攀谈不带一点官老爷的架子,反倒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之前还对张大人有几分芥蒂和怀疑的百姓,没几日就和张大人熟络起来,话也多了起来。
“姜家姑娘,你别看是个女孩子,但是论本事,那是这个!”
老于头竖起大拇指,话里话外都是对姜月的赞赏,张大人面上带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
“哦,那真是能干,只不过他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你们的帮助怕是也不行。”
听到这句话,老于头赶紧解释起来。
“嗨,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们这里只是个没人管的小村子,连正儿八经管事的官都没有。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们这里连口饭都按时吃不上,一家几口人就一条好裤子换着穿。”
说到这里,老于头搓搓脸:“人人都为了活下去,想要从别人嘴里夺一口食,更别提姜家是被流放到这里的,大家又听说姜家男人昧下西北驻军的军粮,他家那时候日子实在不太好过。”
“是这样啊,看现在大家关系这么融洽,不像是有过芥蒂的样子。”
老于头不太好意思的笑起来:“那是姜姑娘一家人好,大气,不跟我们计较呐,大人你看,我们安昌县百姓能过上如今这样好的日子,那都多亏姜姑娘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种树,这环境好起来,粮食就更好种了,我们才能过上曾经想也不敢想的生活啊。”
张大人眼神里带上一丝不耐烦,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和善的笑容。
见日头快要升到正中,老于头一拍脑门:“张大人你看我,这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您要不到老头子家去吃午饭。”
张大人笑着拒绝,等老于头走远,嫌弃的用手下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老于头碰过的地方。
“满嘴的废话,没一句说到点子上的。”
“大人,咱们要不直接把姜家的。”手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大人把擦拭过的帕子扔在属下脸上“蠢货!”
属下吓得跪在地上:“大人恕罪,是属下鲁莽!”
“起来吧,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见属下起身,张青枢理理衣袖,拍拍下属的肩膀。
“越九,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打呀杀呀的,太血腥。况且谢家、洛家、韩家还有一个九皇子都在这里,若是就这么杀了姜家人,难免引起圣上怀疑,更何况。”
张青枢没有再说什么,眼神却越发的阴狠起来。
“我就是要他姜年看着,夺走我爱的东西,我就要他姜家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
与此同时,谢安偷偷摸摸,乔装打扮的找上洛蕴川和韩书白,看着谪仙般的县令大人面露焦急之色,二人也不由得觉得奇怪。
待谢安将御史张青枢来到此地的消息告知二人,二人却十分的不以为意。
“我可听说过,这位张大人从一介布衣干到御史这个位置上,靠的全是政绩。”
洛蕴川也赞同的点点头:“我家老爷子不止一次在家中称赞这位张大人颇有君子之风。”
见二人如此不设防的样子,谢安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可是,你们不觉得太过蹊跷吗?我们刚刚拿到可以证明姜年是清白的证据,张青枢就来了此地,况且,我总觉得张青枢此人。”
谢安突然停顿下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引的二人不知所以。
“谢兄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洛蕴川替谢安添上茶水。
“咱们几人是幼年相识,几家虽谈不上关系亲密,倒也算得上是君子之交,你们都知道我在上京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大理少卿。”
“有所听闻,难不成?”洛蕴川疑惑的看向谢安。
“不错,大理寺接了一桩案子,那案子和韩兄的妹子有关。”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陷入沉默,韩书白脸色一变。
“我妹妹的案子?”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迷茫,韩书白整个人像是陷入什么痛苦的回忆轻声问道:“不是说定下来是意外吗?”
谢安摇摇头:“我当时查到的证据,件件指向你妹妹的夫婿,黄仁。”
韩书白突然一把揪住谢安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把那个杀人凶手抓起来!”
洛蕴川见状,赶紧拉住韩书白,将快要被扯得断气的谢安解救出来。
谢安瘫在椅子上不住的喘气,韩书白的眼眶泛红。
“你知道吗,我妹妹从小就特别特别粘我,像个小尾巴一样,因为父母常年驻守在西北,家中也就我们兄妹二人。”
韩书白仰起脸:“后来,父亲战死西北,母亲没几年就病故,家中部分长辈欺我二人年幼,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好好习武,当个比父亲还厉害的英雄,这样才能保护好妹妹。”
韩书白脸上不自觉的带上笑意。
“我接受爷爷的要求,开始苦练武艺,争取能早日上战场,爷爷为的是我韩家的门楣,我知道,我是为了护住那个小小的,心软又爱哭的妹妹。”
“我十七岁和你来军营那日,妹妹明明那么难过,还告诉我她可以照顾好自己,她会等我当上大将军风风光光的回来。”
“可没过几年就知道她遇上心仪的男子,她信里告诉我,那人对她很好,可那时候战事吃紧,我也无法赶回去。”
“再得到消息,我赶回去只见到一座坟茔,我甚至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韩书白已经哽咽的的说不下去。
谢安跪倒在地上:“是我对不起令妹,也对不起你。”
“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我妹妹能活过来吗?她甚至没办法得到属于自己的公道!”
“韩书白,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
“谢兄,那件案子以难产结案,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谢安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是。”
“这也是我今日前来找二位商量的原因,当日有人通过周廷尉找到我,让我销毁所有证据,我不肯,第二日大理寺的案卷房就燃起大火,所有案卷付之一炬。”
见韩书白表情愤怒,谢安赶紧解释。
“好在我为了整理案件信息,前一日将那卷带回自家书房。”
韩书白脸色稍缓:“所以,施压之人和纵火之人有可能是张青枢。”
“哎呦!”
人声从帐篷外传来,三人一时紧张起来。
“谁?”
帐篷的帘子被抬起,帘后之人正是萧煜和姜月。
“谢县令,你可太不够意思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还避开我和姜姐姐。”
“喏,我可不是故意的,只不过谢大人让我注意,我又恰巧看到有人乔装打扮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摸出城,我就顺便跟上了,对了,门外还有两个顺手打晕的‘尾巴’。”
“顺手打晕的?”谢安看着门口两个身着黑衣的大汉,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叹了口气。
“所以张青枢帮黄仁是为了什么呢?”萧煜十分不解。
“那可能与我父亲有些关系,黄仁与我父亲是同乡,他刚来上京曾找过我父亲,我父亲惜才,倒也给过些许帮助。”
姜月这么一说,大家都沉默下来,如果当朝的御史有问题,朝中不少人都可以算作张青枢的门生。
可张青枢算得上是位极人臣,权倾天下,难不成?
几人面面相觑,若真是如此,那消失的军粮都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但是“忘川”和张青枢有关系吗?
一夜过去,几个人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不行了不行,有什么天大的事我也得先睡一觉再说。”萧煜打着哈欠跑走。
谢安和姜月趁着天色还未大亮,赶紧返回安昌县城,至于那两个“尾巴”,自然而然的留给洛蕴川和韩书白。
然而兰县的县令却多少有点沉不住气了,几天下去,兰县糖铺的生意急转直下,本来之前生意好的时候,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可如今这情况,别说分一杯羹,自己垫进去那些怕也是有去无回,自家夫人为了买上京时兴的簪子款式已经和自己闹了几回,兰县县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张大人在安昌县和不同的人聊了许久,发现姜家丫头身上疑点重重,首先是死而复生,那日明明已经断了气息,却又缓了过来。
而且自那日之后,生活举止与之前截然不同,而且开始种树,最离谱的是,安昌县这些愚民居然就跟着这丫头一起发疯,而之前这里明明就是个不毛之地。
要是没有姓姜这丫头屡屡坏自己的好事,自己何苦跑来这处处透着穷酸的地方,不过要是能拿到姜年留下的证据,再把这件事栽赃到洛家身上。
想到这里,张青枢决定推众人一把,让姜母越明庭跪在自己身前,把证据交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