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些杀手实在太凶狠,小人躲到胡同里面,回头就不见殿下的身影,所以跟世下走散了……”
面见世子后的侍从玉鲤,此刻跪在夏未面前,抹着眼泪道。
他认为世子应该不会怀疑他。
就算怀疑,他也能为自己辩解,因为从头至尾,他只是透露了世子的行踪,别的什么都没做。
而且他忠心耿耿守着世子十多年,从未背叛从未出差池,只有这一次背叛。
“来人。”
“是!”邹寒抱拳虎声虎气地应道。
夏未一指玉鲤,淡若风清地说道:“去取刑具,将此人……杖毙。”
就在世子院中,玉鲤被架住,压在条登上,两名孔武有力护卫执杖,一下一下,重重落在玉鲤背脊臀三处。
鲜血透过厚厚的棉袍,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一开始玉鲤惨叫着求饶,却只看到世子那美丽但冷若寒冰的容色!
“十一年,我玉鲤跟在世子爷您身边十一年!我会识文断字,我会四书五经,我会察颜观色……”
“就因为我低贱的身份,就因为世子狭隘自私!”
“世子你应该除了我奴籍,助我青云直上,让我成为人上人!”
“但你只想着你自己,不停地奴役我,你该死!你早就应该死了!”
“哈哈哈,世子爷我玉鲤就算是死,也会诅咒你,你不得好死,你会死无全尸……”
随着玉鲤的谩骂之声不绝于耳,到渐渐消逝。
他的身体被打得成了一片肉酱,粘连在棉衣与血泊之中,一片触目惊心地恶心。
夏未却仿佛在看别人的事情般,他苍白的唇角始终弯着嘲讽的弧度,这奴对原身下毒,还泄露原身行踪,如今却没有一丝悔改。
呵呵,瞧瞧原身对玉鲤,貌似挺好。
只是原身就算给了玉鲤自由身,助他功成名就又如何,不知感恩的狼子野心,早晚只会噬主。
可惜,原身早就死了。
夏未也不会再留给他人噬主的机会。
谭管事等人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恐怖惨状,偶尔偷偷觑一眼世子爷的方向。
每个人心里均是怀疑,世子爷这一招,是要杀鸡儆猴么。
可不管怎样,他们的确是被吓着了。
“将此人好生装点一番,送去恪镶别苑,给夏青云。”
“顺便告诉夏青云,让他给三公子烧些钱去,免得三公子找他来索命!”
如今夏青云年岁已三十有五,是侯府庶出长子,比夏未年长二十载。
恪镶别苑便是夏青云成年之后开的新府邸。
“大公子,世子殿下送了礼给您!”
“带上来。”
夏青云剑眉微挑,但他的心却是沉了下去。
一张精致的草席,打开来,就见穿着精致华丽的年轻男子,一脸狰狞,死不瞑目地躺在其上。
身下,却淋漓着鲜血,骨肉尽碎!
“玉鲤?”
夏青云呼出他的名字。
这是他的人。
安植在老九身边十多年,相安无事,直到这次启用。
哼,这玉鲤办事不利,早该死了!
夏青云发笑,“我的好九弟,算是为本公子除了一个麻烦,他既然甘心手上染血,本公子还得好好感谢他!”
让人将尸身一裹,趁着天黑,丢弃到乱葬岗去。
“大公子,世子还说……还说……”
“说什么!”
“世子说,让您提前给三公子烧些钱去,免得三公子找您……找您索命。”
砰
夏青云怒发冲冠,一掌击毙他。
四下护卫见状,惊得面色大失。
这时,手下人跑来请夏青云前去查看广袍。
来到一处室内,夏青云压着怒气上前,只见广袍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而且里面,却没有一件如夏福所说的藏匿秘件!
他们明显是被夏福骗了。
“竟敢骗本公子,来人,杀了他。”
“慢著。”
周先生走出来,悠悠开口,“大公子万不可杀夏福。”
如今夏青云已经被先前世子送来的玉鲤尸身所激怒,现在又一无所获,他必然是要怒气上涌失了理智。
“为何?”
夏青云儒雅的脸上强自抑制着怒火。
“因为这正中了世子的诡计。”
周先生说道,“夏福,原是侯府一低贱门房,被大公子您捕捉回来,却亲手杀掉他,若他一死,世子必然到处宣扬得人尽皆知,待到那时,所有人都会认为大公子是器量狭窄之辈。”
“到时候,不仅无人前来效忠大公子,而且也会为您身边人的心中种下猜忌。”
周先生表面诚恳直谏,眼中却一掠而过的欣赏,“没想到世子殿下心性如此歹毒,竟然这般陷害大公子您啊。”
“多谢周先生提醒。”
夏青云经此一间,心中已有了悟,他放下怒火,指着玄色广袍问道,“依先生之见,此物究竟有何玄机?”
走上前,周先生伸手抚过一片片残碎的布料,沉吟道:“此物是我大晋国贵族才用得起的,世子殿下有此物倒也不足为奇,可是——”
“可是什么?”
周先生面上略忖,禀道:“大公子可使人暗地密查此物每一处用工,想必能查出此衣真正主人,依在下看来,夏福如今既为世子的近身人,此物必代表着世子的隐蔽,在下总觉得,若掌握此物来历,必然能成为大公子手中一大杀器!”
这华贵却宽大广袍,明显不是世子之裳。
大公子身形高大,勇武过人,穿上此广袍正好合身,那么此物的主人,应当是与大公子身形相仿者……
突然,周先生眼睛一亮。
就在此刻,夏青云却察觉到,遂道,“先生有话直说无妨。”
但周先生却摇了摇头,“此事关重大,大公子还是查清楚得好。”
戌时末
夏福一瘸一拐,满脸於青回到冠军侯府。
世子院
书房
两旁案椟累累,偌大的案子上,中间那一袭白衣的贵公子,形容绝滟无瑕,却是形削骨立,清远寂寞。
见之,夏福一下子眼圈发红,无声垂泪,静静跪了下来。
那白衣公子却是未掀眉眼,专注于面前的青皮册子,口中却吐出一句:“还知道哭?”
若他不说话还好,此刻一出言,夏福更觉委屈,当即呜咽地哭出声来。
夏未放下狼毫,轻叹地上前,亲手将之扶起,“福管事,你跟着本世子,受委屈。”
扑通!
夏福顿首再拜,激声道:“小人万死,也要追随世子,小人不后悔啊!”
这次归来,他本以为会被世子处置,却不料,世子竟亲口安抚于他。
他只不过是一低贱门房,何德何能,让世子如此看重,甚至还要亲扶于他。
“说说吧,怎么回事?”
夏未重新坐回去,敛滟的容颜透着一丝慵懒与喟叹。
当即,夏福便将自己藏匿广袍,于府内被大公子的细作捉个正着,连人带广袍也被拿到恪镶别苑。
后来,大公子逼问他广袍一事,他顺口说出广袍内藏有重要之物……现在广袍已毁,但不知为甚么,大公子的人竟然将他放回。
听后,夏未冲邹寒瞥了眼。
邹寒跟在世子身边时日尚短,还不知这眼神的意思。
夏未只好道,“本世子不想被人监视着过日子。”
“是!”
邹寒顿时明白,这冠军侯府插入的不止一名细作,这下子又要大检查了。
“叫叶府医给你瞧瞧伤,另外,去账房领一百金,养好身子后,到本世子这领令。”夏未看了一眼依然跪着的夏福,漫声说道。
“多谢世子!”
夏福大喜叩头,没想到世子没有责罚于他,反而还重用他,可还是担心,“那广袍虽毁,但还在大公子手上,小人担心……”
“你退下吧。”
“是。”
偌大的书房,夏未轻捏眉心,内心轻叹,就算广袍毁了,也能从那衣料、绣工之处,最终锁定乃是齐王燕韫之物。
夏青云极聪明,他绝不会与燕韫的政敌交好,但也不会交恶;而于燕韫,他只会保持着不近不远距离,保持着两不得罪的平衡。
如果,他夏未从中做点什么,使燕韫与夏青云交恶,或者是使夏青云与燕韫的政敌交好……
呵呵,那么就算广袍一事被捅到燕韫面前,燕韫还会相信么?
可夏未并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一双极隐蔽的视线,正在若有似无地注视着他。
这双视线的主人,正手捏一方巴掌大的小物,仔细一看,竟是那刘神医所豢养的盛着散血蛊的皿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