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与乔修尔也就聊了有一盏茶的光景,外头,苏公公急匆匆地跑来,禀报说朝中臣子们齐聚御书房。
“所以?”
正打算跟乔修尔再谈一下的,被打断后,夏未没表现出不悦,很精简地吐出二字回道。
“皇上太忙了,都忙累了。”
苏公公擦了把头上的汗,脸上适时露出启发之色,奈何夏侯爷跟他始终不在同一频道,苏公公讪讪一笑,“侯爷,要不奴婢送您去御书房?”
“本侯去御书房干什么?”
夏未反问,这个时候的他,要多白莲花就有多白莲花,更像个穿好裤子就不认人的风流浪子,如果不是他手腕上还戴着皇上御赐的珠串,苏公公几乎以为他真的不在乎皇上一样!
连旁边的乔修尔都意会过来了,插嘴道,“夏未,苏公公应该是想请你去为皇帝陛下送一盏热茶。”
“对对对……”
苏公公太感激乔修尔了,他感激乔修尔祖宗十八辈!
“侯爷,您请——”
生恐他有所反悔,苏公公连忙躬身行礼。
“那……就取一盏茶吧。”
夏未迟疑着,只好说道。
这个时候去御书房,当着群臣的面出现,本来这帮大臣就他夏未做“皇后”一时,乱嚼舌根。现在过去了,岂不是当炮灰的命?
至于做皇后,夏未根本没当回事,这纯粹是无羁之谈。
但这事一出,也足够他夏未成为众矢之的的了。
反正也快结束了。
被架在火上烤,那就烤一回吧,有什么关系?
夏未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谁料刚到了御书房门口,苏公公就不见了,夏未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要离开时,忽地被御书房侍卫喊住——
“什么人?!”
“原来是夏侯爷!”
“不知侯爷到御书房有何要事?”
侍卫拱拱手,礼数没废,但语气中的轻曼却甚是明显。
闻言,夏未想了想,一点硬闯的意思也没,好脾气地摇头,“本侯没有要事。”说完,转身就走。
不知从什么时候冲出来的苏公公,“钟护卫,且慢,夏侯爷要进去的!”
说罢,抱住夏未的手臂,要携他一同进入。
“慢着。”
钟护卫大步拦住,公事公办,“想要入御书房,需得本护卫进去通报,尔等且耐心在外守着!”
“我说钟……”
苏公公真是无语了,这不夏侯爷完全没耐心嘛,你让开一下怎么了?
御书房内,正襟危坐的天子动了动,转头问身边的小太监时间。
众臣皆是竖着耳朵。
以为皇上要宣旨,结果竟是问时间。
不过,他们在这跟皇上磨了个把时辰,难道皇上还有其他要务?
他与乔修尔见面,“竟然都有两盏茶了么……”
听到小太监的回答,天子龙颜冰冷,寒声酷音。
众臣很蒙逼。
什么东西两盏茶了?
随即听见御书房外传来嘈杂的嚷嚷声,恰在这时,众臣之中有一人走出来再提选秀以及封后一事,天子对此兴致缺缺。
反而是竖着耳朵格外留意那团嚷嚷。
“钟侍卫,何事?”
突然,天子冷叱,打断那臣子叨叨的选秀之语。
“皇上,外面有夏侯爷求见。”钟护卫抱拳禀告。
“混账!”
就在众人始料未及时,天子骤然发怒:
“朕说过什么,凡是夏未要见朕之地,都是不得阻拦!”
砰——
天子一掌砸到御案,发出震裂之声,惊得众臣瞠目结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皇上杀鸡儆猴似地雷厉下旨,“将抗旨不遵的这厮,给朕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朕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他!拖出去!”
说罢,凤眸一凛,扫视在场所有人。
仿佛在问,还有谁想尝尝挨板子的滋味?
全场噤声。
方才那进言选秀和封后一事的秦御史,也赶紧悄摸摸地退到群臣之后,花白头发的他可抗不住五十大板。
“愣着做甚,让夏爱卿进来!”
天子阴恻恻地道。
当着群臣的面,夏未被苏公公带进御书房。
殿内气氛安静如鸡。
别看这么多大臣站在现场,但一个个屏息敛声,低眉垂眼,不知道还以为一个个都是假人。
“爱卿,你不是与乔修尔在谈事,怎地这么快就结束了?”天子赶紧从龙椅上起身,来到少年面前,一面假惺惺地关心道。
夏未直言不讳:“皇上,苏公公要我过来的。”
“是吗?”天子皱眉,看向旁边那太监,仿佛不悦,“苏公公,朕真是看错你了,罚你半年月俸,退下!”
苏公公顿时露出一脸凄苦哀怨之色,“多谢皇上饶命,奴婢领罚。”
只是离开时,那轻快的步伐比谁都瞧着快乐。
别看罚俸半年,但实际上,皇上赏他一回,比他的年俸都高。
临走时,苏公公悄咪咪地推了一把其中一个绯袍官员的腰衣处。
随即,还算安静的殿内,那绯袍官员突然捂着肚子出列,“皇上,请恕范轩无状,肚子痛得厉害,微臣要先行告退!”
天子哪有空理他,挥挥手,放了他。
这边天子与少年热聊,无视臣子们在场:“爱卿,你与乔修尔都聊了什么,能否跟朕说说?”
天子语调优雅,亲热,温馨。
在场众臣子就没听过皇上跟人这样说话过。
“没什么,乔修尔想要回西焉了,微臣也认为他在皇宫呆的够久,实在不宜再呆下去,不如皇上放他回去吧。”夏未趁机说道。
“原来他是想回去?”天子语调淡下来,“乔修尔离开,那爱卿呢,爱卿也要离开?”
御书房里异常安静,只有两人的目光游动,在狭窄的空间内,不时碰触。
夏未站在下首,虽逆着光,不过却也能清晰看到光线下天子大概的容颜。
就着光线,夏未看到天子冷冽的凤眸,这时阴沉中带着些……妒嫉。
“皇上,夏未不会离开,夏未是皇上的,是随便皇上处置的人。”夏未回道,他怎么可能离开,事到如今,他也走不了了。
兴贤炼丹在即,他安抚燕韫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刺激对方?
每个人长了两只耳朵,下首的众臣,无数只耳朵,真真地听着夏未这样的言辞,人人心里沉了又沉,就连夏未的老师张扬铭在列,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听听这是什么话。
夏未是皇上的?
诚然,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可话也不能这样说呀,为师是怎么教你的?
当即,张扬铭出列,声称身体不适,要求离开,皇帝准了,张老几乎是落荒而逃。
啧啧,连夏侯爷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其他人见状,都是心里各自嘲弄了一把,听听夏未这话,简直不像是个妖孽了,简直像是个不要脸的妖孽了,还什么“随便皇上处置”,特么地,这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还是在龙榻上犯了十欲不容的床第之欢?
靠,枉他们还启奏皇上选秀封后,这不是白费蜡么,就夏侯爷这媚君的手腕,造孽啊!祸国秧民啊!
夏未说罢这话,瞧着燕韫的脸色回暖,夏未于是又继续说道,“这些日子圣上待我极好,希望以后圣上能保重龙体,万福安康。”
“你要去做什么?”天子听到这话顿时警觉起来,同时龙颜又阴沉下来,想到此前夏未在江南所做所为,给天子一种错觉,觉得眼前这少年终究是他掌握不住的。
夏未莫名地有点心虚。
上次大腿的伤,至今没能痊愈,连结痂都费劲,时不时地都会往外殷血。
夏未嘴上不说,其实自己身体自己明白,他现在的情况不能够再被带去药庐炼丹了,否则他真的会醒不过来的。
如果没有燕韫将他视作治疾的药草,是不是他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如果不是被当作女子使用,是不是活下去也更有动力一些,但被禁在这皇宫之中,终究不是男儿郎施展抱负之地。
不如归去。
“微臣只是想想,哪怕真的要做事,也全都会先为皇上考虑的……”星眸一派真诚,夏未想到未来会炼成的丹药,不由想到了燕韫服下丹药痼疾痊愈之景。那时候纳妃封后,君臣欢乐,果然是一片太平盛世呵。
“哦?”天子冷颜渐渐柔和下来。
夏未察颜观色,于是抓住机会,再提放乔修尔一事。
“皇上,乔修尔的家人也分外思念他,微臣觉得应该尽快送他上路。”
天子微微沉默,却依然说道,“爱卿,朕深以为然,三个月之后,朕安排乔修尔王子回西焉。”
三个月时间,让乔修尔去宫外暂居,好好养着便是。
到时,夏未的身子会养得更壮实些,与朕的感情也甚笃,到时一切便水道渠成。
谁料到,居然还给设定上了时间限制,夏未恼了,直接甩开天子勾过来的手。其实乔修尔什么时候走都行,但夏未的时间不容许。
“皇上,让乔修尔明日便离开吧?”
“明日?太匆忙了些,朕都没有准备。”
“准备?准备个屁!不就放个人吗……”夏未压不下了,当场爆粗口。
天子猛地看过来,凤眸冷沉下来,皇帝的威怒不是小打小闹。就连众臣也跟着抖了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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