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韫……”
夏未本能地叫他名字。
身子软塌塌地伏在他的胸膛前,不成样子。
不需要思维去考虑,甚至身体早已习惯地奔赴。
夏未眼神涣散,身体诚实地像脱缰野马,理智被挤压得零零碎碎。
御膳房一干人,被苏公公的小眼神示意下,顿时,众宫人一个不留地悄悄退下去。
“夏未,想我,吗?”
燕韫的这声几乎酥麻进夏未的心里,在更进一步之前,他倏地回过神,本能地推燕韫,一时没得逞,反手一巴掌甩出去:“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理智还在回溯,竭力拼凑出那个完整的自己。
夏未也知自己的心虚,他不敢去看燕韫,身子四处躲闪却还是被燕韫牢牢把持着,他又恐慌又疑惑,他竟然在燕韫的手里、手里……
“夏未。”燕韫的表情像这季节一样,依然春日明媚,凤眸染笑,“你喜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朕啊。”
闻言,夏未直接僵了。燕韫对他的身体太熟悉了,指尖所过之地都能勾起各种难以言说的激宕,连夏未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在一个男人的手里还能这样,他刚才差一点就燃、了。
他又心虚又迷惑又惶恐,甚至是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药里面是不是有助情剂??
否则,他怎么——
还有刚才,他打燕韫的那一巴掌,急急扭头望着眼前的天子:“你……你不杀我吗?”
龙颜上有淡淡的红印子,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天子勾动唇角,一副宽容大量模样:“不,朕要宠你。”
虽这样说着,可天子看夏未的眼神之中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狠……
一阵头皮发麻。
夏未知道这梁子算是过不去了,以燕韫的手段,定会找个好手艺人将他凌迟三百六十刀不让他断气,定要他尝尝掌掴龙颜的后果。
这时夏未才意识到,他不仅仅是一株“药草”,还是一具“禁脔”。
就在刚才,皇帝说要宠他,他还弄脏了皇上的手。
他真是“用途广泛”。
既能治疗皇上,也能使皇上解欲。
“来人。”
皇帝冲外吩咐一声。
在御膳房进来人之前,夏未手脚并用地慌忙从皇帝身上挪离开,坐到他的位置上去,连腿上的伤都没顾得,心里扑嗵扑嗵,七上八下,眼睛却还不忘注意进来的一干宫人表情。
所有人都是谨慎小心,除了田御厨偶尔流露出的鄙夷之外,其他人差不多都是表情管理大师。
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宫女小太监,也都是把脑袋垂在胸前,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脸。
现在,夏未明白了,田御厨并不是别的,而是应该知道他是皇帝的禁脔,对他以男子之身侍奉天子而感到耻笑吧。
终于明白田御厨这表情的真正含义了。
燕韫观察夏未,少年满目惶惶,不似作伪,面颊还残留着动情时的桃粉色余韵,星眸还漾荡着未褪尽的潮波。弱弱地打量宫中每个人的脸色,像是被猎人捉来的小鹿不安地看着这片陌生的一切,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白刃。
他眼睛瞪得大大,背脊笔直,额上汗意涔涔,仿佛一道细微的声音,都能吓得他大叫。
燕韫靠近他身边:
“夏未,这天下是朕的。”
你在乎的人只需要朕一个就可以。
他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样子,弄冷了燕韫的心,使燕韫明白一事,自江南回帝都的一路上马车中所发生之事,夏未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更令燕韫好笑的是,纵然如此,夏未还叫夏福传那样的话给自己。
呵呵。
夏未这个聪明的家伙,他识破夏福早已不再忠诚的心,甚至还大度地原谅了夏福,并且不忘利用一把,利用夏福来安抚朕!
不过——
现在夏未就算不记得,也应该彻底明白,他的身子是朕的。
朕掌控着他身子每一寸的感觉。
他该知道,他的愉悦,只有朕能给。
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温热的大掌,一下又一下轻轻抚过少年挺直的脊背。
“夏未,看着朕。”
“不要!”
夏未脱口而出地拒绝,
他往前冲,燕手臂箍着他腰,他往后退,燕韫手心抚着他背,避都避不得。
腿上的伤口殷出一片污迹,夏未今天穿的是石青色锦袍,看不太出了,但也能分辩出是血还是汗。
“你怎么了?”
燕韫很快发现,伸手去触碰污迹时,夏未终于冲出“牢笼”,朝外逃去。
结果又被燕韫大力按回来。
他病日已久,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轻易就被天子掌握住。
“这怎么了?”
天子不依不饶,执意要看那片污迹的下面情况,瞧着是大腿处,而且还有血,肯定是受伤了!
这少年,便是天子的逆麟。
触之即死。
是谁敢动他辛辛苦苦花费数月才养好了的人?
今日的天子绝不肯善罢甘休。
这时夏未才发现大腿很痛,低头就看到腿上的伤口血都溢出来了。
慌乱之下,他也没时间去敷衍,本能地用手捂住,看着燕韫铁青的脸色时,他快要哭了——
怎么办?
如果被发现,他就连好死都没有了。
难道要像几个月以来那样,经历生死折磨,被燕韫倾注全部心血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你可知道,被你从死亡线拉回来的那个人,正在经受怎样痛不欲生地苦!
有时候,有一些人,并不希望被你救活!
而且他还要做燕韫的药草做燕韫的禁脔,尤其是后者。
夏未从没想过,燕韫竟然喜欢男子。
而他,要在燕韫身下承欢??
不不不。
闭了闭眼,夏未绝望了,难道他想要的好死,想要死亡之后他身边所有的人,他的家族他的老师族人,都保持原状,不因他的死而遭到磨难……难道这些都实现不了吗?
这个时候,夏未才发现,原来他这样渺小的人类,在皇权面前,根本身不由己,不得自由!
“好了,好了。”
燕韫大掌移到少年的后颈,有些心疼地将人重新纳入怀中,一面安抚着他因激动恐惧而战栗的身子,皇帝不想看到他日以继夜宝贝的人儿,用这副绝望无助的面孔。
“不想说便不说,朕不问,朕不问了……”
一遍遍的话语,终于安抚住他。
将他拉到眼前,端详着他忐忑不安的脸色,燕韫无奈,扭头对苏公公等一干人说道,“朕不过问夏爱卿今日衣衫染血一事,尔等都听清楚了,朕不过问了。”
转头看夏未,“君无戏言,朕说不问就不问,你信朕一次。”
见夏未脸上明显表情缓和,皇帝松了口气,瞥了那石青色袍子上的血,虽然很挂心,但还是决定不过问。
以前,朕在夏未心里,太没有信誉了。
以后,朕要在夏未心里做个好人,说话算话的好人。
只是,还是很在意啊!
不经意间,凤眸流露出一丝担忧。
夏未稳住心神,之后装作不着痕迹地扫一眼皇帝,结果就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莫名一动,接着就生出一缕缕后悔的情绪来。
他这样欺骗燕韫真的对吗?
看燕韫似乎是来真的?
不行,不能相信他。
“皇上,用膳吧,新出锅的,刚才那些凉了,都撤下去了。”苏公公笑盈盈地适时过来禀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
之后像是缓和气氛一样地说道,“田御厨刚刚按夏侯爷的吩咐,做了‘鸡粉’,还有两样没做出来,相信用不了太久,侯爷您很快能吃上最美味的炸鸡块了。”
这个时候,夏未压根没心思吃炸鸡块。
他想尽快回去,躲到时间再说。
他也很后悔今天来到御膳房,又与燕韫有过多接触。
“朕知道了。”
燕韫表情冷冷地,看向夏未时才温和,语调都是迁就起来了,“爱卿,要吃一些吗?”
就这样回去,太不给皇帝面子了。
而且,燕韫那语气,都不像个天子了,夏未很不习惯,“那我先尝尝。”
拿雪白瓷的汤匙舀了一粒,塞进嘴里,汤圆丸子被咬破,从里面流淌出热热又甘美的汁液,又香又滑,只是……不怎么甜。
“怎么了?”
被皇帝一问,夏未异了下,他表情有那么明显吗,燕韫竟注意得这么仔细。
“有点不甜。”夏未悻悻地说道。
他不喜吃甜。
但记忆中习惯中汤圆应该甜。
“侯爷,有甜的,您尝尝,这是花生馅的!”苏公公热乎乎地说道,然后将另外一碗奉到面前。
夏侯爷不喜甜。
所以准备了甜的和不甜的以及咸馅的。
现在他要求甜的,苏公公简直太高兴了,没白忙活一场啊。
咬了一口花生馅的汤圆,齁甜齁甜地。
夏未就吃了一口,放下了,有点被齁着似地皱皱眉,伸舌又舔舔嘴角,只觉得那股甜腻充斥在口腔的每个角角落落,化都化不开。
只是,没有一开始那么讨厌了。
现在吃一口,也不觉得怎样了。
嫩嫩的唇被热汤圆烫得粉红起来,偶尔伸出的粉舌舔拭着唇瓣周围,燕韫垂着眼,烈辣辣的看着夏未的唇和舌,脑子里生出的都是当日马车中这少年动情的活色生香之景。
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封住那得不到爱怜的唇瓣,和那总是调皮的小舌,将它们狠狠地教导一番才算好。
“你吃吗?”
见燕韫总看这边,夏未另取了一只汤匙,舀了一颗圆滚滚雪白白的肥肥小汤球递过去,“吃吗?”
他肯定很想吃。
否则总看这边做什么。
“爱卿。”燕韫嗓子干哑,声音低沉,竭力克制着不去看这少年,天知道如果夏未再靠近,燕韫不可能再冷眼旁观,他一定是要做点更深入的事情的,这数月以来,他忍耐太久,最终他还是克制地说道,“爱卿,朕会自己吃。”
作者有话要说:田御厨:我没别的意思。
冠军侯:你就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