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贤只剩下一次炼制丹药的机会,夏未又何偿不是如此?
他也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需做:
“皇上,乔修尔怎么样了?”
听到“乔修尔”这个名字,凤眸里的笑意瞬间就灭了。
皇帝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问道,“爱卿甚是关心他?不过有一事,朕却不知,爱卿与乔修尔却是如何相识的?”
闻言,夏未皱了下眉头。
朝着皇帝望去,心里却想道,我跟乔修尔“如何”认识的,关你什么事?你这么在乎一株“药材”的想法干什么?
“我在江南差点死了,是乔修尔救的我性命,听说一路回宫也是乔修尔为我续命,皇上没想过将乔修尔放了,让他回西焉去?”
夏未快人快语地说出自己目的。
“朕的国事,还有一点有赖于乔修尔王子,此时实在不宜送他回去,便让他多逗留数日吧。”皇帝回答的滴水不露。
对于原则问题,皇帝一向不会让任何人从他这里突破缺口,找到便宜。
即使是夏未也不行。
乔修尔若走了,需要心头血的时候,皇帝要找谁去?
万一有个万一,他就只能收获夏未的一具尸身了。
从江南回帝都的路上,皇帝经历了太多次心惊肉跳的濒临死亡,他再也不想多经历哪怕半次了,他要身边的少年永远活活泼泼地,哪怕遇到危险,也有被救治的机会。
乔修尔是那个机会。
既然落到手里,皇帝永远都不可能放手。
“那……”
夏未语调暗了暗,他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在燕韫手上讨到过便宜,现在被回绝也没有很意外,他又道,“那我能见见乔修尔吗?”
“见他做甚?”
皇帝不太明白,你刚才看到朕不是很高兴么,乔修尔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因为那双绿色的眼眸?
克制住心里涛涛的波澜。
皇帝望着身边的少年,绽放出一道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转过话题,“时候不早,你该是饿了,朕命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膳食。”
暖阁
宫人陆续送上精美菜肴,少有甜味,多是咸淡口味,都是冠军侯的喜好。
在此,皇帝淡然冷酷的瞳眸瞥了眼一侧的苏公公。
那苏公公刚一转身欲走。
谁知就被人给叫住了,令他不得不停下身形,“苏公公稍等,我有话还要跟皇上说。”
夏未止道。
所以说,苏公公出去,说话给皇帝听,这两者有啥关系?
宫人皆是不懂,但也没人敢思考其中的意思。
不过苏公公却知道,怕是夏侯爷看穿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可以保护好乔修尔么,莫要让坏人伤害他。”夏未注意着皇帝的神情,换了一副旁观者的口吻,旧事重提。
“朕怎会伤害他。”皇帝掩下眼帘,机械似地笑笑,不带感情。
“求皇上保护他,防止坏人伤害他。”夏未站起身,双膝跪地,更直接了。
没谁比他更了解皇帝。
表面上惺惺作态,实际上出手比谁都狠。
自己正是被表象迷惑,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找出原因,才会被数次暗杀,落到今日这等地步。
所以夏未相信,刚才他提乔修尔时,燕韫其实已暗暗动了杀机。
如果保不住乔修尔,那夏未就不做这株“药材”了!
特么地,身为你的专属药材,居然没有特殊照顾,老子不干了!
“爱卿误会朕了,朕绝不会让乔修尔王子受到一丝伤害,他毕竟是爱卿的朋友,是吗?”皇帝薄薄的唇角带着浅淡的笑,伸手将少年扶起来。
“对,他是我的朋友。”
夏未点头承认。
却没看到对面坐着的皇帝,脸上一闪而过的松懈之色。
用罢膳,夏未便躺下歇息,一直到第二日午时才醒,由于提前吩咐过,因而也没有御医前来诊查他的身体状况。
倒是兴贤和铁音来过几次,兴贤是为了查看服食大丰丹后的实际效果。铁音则是因为太担心了。
二人俱都瞒着皇帝。
兴贤乐滋滋地,很快就忘记了“人彘”一事,他满心期待第三次的炼丹,因为他觉得第三次他有八成的把握能成功!
等小侯爷养好身子,就又能给他贡献血肉了……
铁音则是遭受着良心的折磨,他一生中,唯一次对主人隐瞒,可他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其实夏侯爷有句话说对了,活生生的时候不快去做研究,难道还要等死了之后再研究?
兴贤有句话也说对了,小侯爷活着的研究价值,跟死亡后的研究尸体的价值,那不是同日而语的,绝对不一样!
最后铁音也只能用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主人好,来安慰他自己了。
“铁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这时苏公公从外面的声音传入。
铁音心里一“咯噔”,怕什么来什么。
他狠狠瞪一眼兴贤,警告老实点,之后才出殿门,随苏公公前去。
“朕听闻你方才又去探望夏未了,他还在睡?”
“回皇上,侯爷还在睡。”
“你近来常常呆在夏未身边,他……可有说什么?”
听到皇上这句话,铁音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原来皇上是问这事,他还以为——
“夏侯爷他并没说什么,皇上是指?”铁音拱手,忙问道。
皇帝面色平静,只是拢在袖口的手却微微捏紧,“从江南回宫中的事情,他可曾提过?”
铁音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所以,有什么事吗,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皇上您是说,夏侯爷被急救的那数日?”铁音疑惑了一下,又摇头说道,“未曾,夏侯爷从未问过此事。”
没问过?
那也就没有发现是朕了?
他们那数日发生之事,也没丁点记忆了?
因为没记忆,所以才要求见乔修尔,因为只记得他跟乔修尔的那点事,而忘记了朕!
皇帝,不住地在殿内走来走去。
“皇上,要不微臣去问问侯爷?”铁音抱拳道。
“问什么?”皇帝神色如常地反问。
铁音语滞。
您刚刚不是说回帝都路上发生之事,现在又这样问,究竟闹哪样?
铁音抓抓脑袋,他跟了皇上那么多年,就这次皇上最奇怪,从前皇上也没这么绕,绕得他都晕了。
见铁音不语,皇帝语调平静,凤眸如常:“怎么不说话了?”
扑通。
铁音跪下,“皇上,微臣不知该说什么了。”
皇上您饶过属下吧!
究竟要属下哪样啊,您倒是直说啊!
皇帝眉目微拢,像是头一次认识铁音,朕怎么会有一个如此愚蠢的手下。
“你刚刚说要问什么,便问什么。”皇帝拢着眉心,像是妥协一样地说道。
“是。”
铁音得到命令,这就起身去暖阁,不一会又返回,望了眼满面希冀之色的主人,铁音低头就跪下:“皇上,微臣刚才问了,夏侯爷说他不记得了,也不想再追忆过去。”
过去都是被暗杀的记忆与疼痛,相信谁都不愿意记起来,而且现在还落到仇人的手心里……啧啧,这心情怕是没大智慧都搞不定。
“他没说别的?”
皇帝呼吸略微停滞,感觉有些缺氧,但凤眸却紧攫着面前人,等待着答案。
看到铁音摇头后,皇帝彻底失望!
朕怎么养了你这个废物!?
难道你就不能问点别的?
让你问什么,你就问什么啊。
“皇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啊?”铁音犹不自知地问道。
皇帝捏了捏拳头,“夏未他想见乔修尔。”
“乔修尔王子现在活得很好,正好让他们见面,夏侯爷也更放心,对皇上也更感激,这是好事啊!”铁音毫无介怀地直谏。
燕韫抚额。
“皇上,要不微臣将乔修尔带来,让他见过夏侯爷。”铁音爽直地继续道。
突然发现皇上不说话了。
燕韫闭了闭眼,然后指着殿门口,吐出一字,“滚。”
铁音太冤枉了,被轰出去之后,耷拉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随即,自屏风后,一道中等身材,长相普通的年轻小厮出现在皇帝面前。
燕韫捏了捏眉心,“你都听见了。”
夏福躬着身子点了点头,“是。”
“此事交予你去办,到底你是夏未的身边人,他相信你,自会与你说体己话。”燕韫说罢,挥手让夏福离开。
看着这小厮恭恭敬敬地退出去,燕韫皱了皱眉头,早在江南时,他便有意重新塑造这个小厮。
以夏未的个性,只要是他认定之人,便不会有任何质疑,有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那味儿。
而夏福是他的心腹。
同时,却是燕韫用数月时间塑造成了“自己人”。
夏未的心腹,燕韫的自己人。
夏福便是他们之间的“桥梁”,只可惜,令燕韫失策的是,当夏福重新回到夏未身边后,夏未却对这个心腹筑起高墙,“不再信任”。
连药庐议事,也是跟铁音与兴贤,他们三人,连夏福都不让参与。
燕韫太怀疑了,夏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有铁音,是不是变成了夏未的“自己人”?
突然要见乔修尔,夏未究竟是何心思。
乔修尔,兴贤,吕飞白。
独独没有朕。
朕那些日子与他在马车的快活,他究竟是真忘了还是假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要不你去问问?
被玩坏的铁音:皇上,属下不知道问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