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炉丹药让谁试药啊,要不铁大人,还是您尝尝吧。”兴贤说道。
铁音:“……”
放肆,简直蹬鼻子上脸!
说罢,兴贤转向夏未,“小侯爷,您说呢?!”
夏未深以为然:“铁大人,这一炉药并非毒药,你还是尝尝吧。”
艹
这可是试药,又不是吃饭!
铁音一脸青色,抱拳,“请恕本官不能从命。”
眼看着不能捉弄铁音,令兴贤十分不甘,求助地朝夏未看去,“侯爷……”
夏未自是鼎力襄助,遂对铁音话道,“铁大人若是不肯,那本侯禀报皇上,请个圣旨。”
说着,就要迈步出药庐,往御书房方向去。
“侯爷!”
铁音赶紧拦住他,这位爷现如今,可是皇上的心头肉,谁都碰不得违抗不得,他说请圣旨,便一准儿能请来圣旨。
“……下官还是‘尝尝’吧。”
铁音低下头去,无可奈何地说道。
取出一粒丹药吞服,兴贤还嫌不够,又给他塞了两粒,夏未想阻止已然来不及,眼看铁音尽数乖乖地服下,琥珀色的瞳冷视过来,旋即他微微瞌上眸子,背脊僵硬地挺着,仿佛浑身覆了层冰霜雪雾一般:
唉,曾经的小侯爷,何等风光霁月。
可现如今,他却像是个小魔王一般!
兴贤一时却是快活起来,一脸“大仇得报”的痛快表情,嘴里念叨不停,“这一炉丹药,本神医是根据傅千珍拿来的丹药,改了药方重新炼化而成……听闻南部瘴气容易使人得时疫,我这丹药,就为了这时疫,改了方子,炼制的一炉,看能不能治疗这时疫。”
“那,铁大人没得时疫,服了你的药能管用?”一旁的宫人听后,不禁感到奇怪地问道。
不等兴贤回答,忽闻一道惨叫声,铁音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呼吸粗重,冷汗淋漓,双颊烧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呆滞下来,跟着传出一阵轰轰轰地放屁屎尿声,顿时整个宫殿内都是一阵熏臭,惹得众人齐齐捂鼻后退,嫌恶地瞪着那发病之人。
“哈哈哈。”
兴贤却是大喜,终于耀武扬威一回,他大笑着,终于是扳回一局般地说道,“看吧,本神医研制的丹药很成功啊,时疫发作啦!”
“啧,发作得很及时嘛!”
“那解药呢?”夏未眼皮狂跳,抓住兴贤的手,急忙追问。
这铁音可是燕韫为数不多的肝胆心腹,不能出事。
“解药他吃了啊!”
兴贤一脸无辜,解释,“这炉丹药,亦是时疫解药。看着,过会就能解除了时疫了。”
“是吗?”
夏未十分怀疑。
眼看着铁音服药之后,又拉又吐,似乎还发烧。
症状没有半点缓解。
“侯爷,我看铁大人这病一直没治好,是不是这丹药炼得不到位啊?”傅千珍急忙赶过来小声告道,“这都多长时间了,再这样下去,不会病死吧。”
夏未:“……”
又等了几息。
夏未实在忍不住,遂赶紧吩咐宫人,请御医过来!
“再等等。”
兴贤跑过来拦住他,解释道,“小侯爷,莫心急嘛,再等等,再等等。”
连番之下,竟又硬生生地拖延了一盏茶功夫,地上混在屎尿堆里的铁音几近奄奄一息,眼看着情况,夏未都急了,推开兴贤,这就吩咐下去,见状,兴贤忙大吼,“好了好了,我有药了!”
说罢转身去后面的一个罐子里,取出一撮不知名的草药。
开水冲泡,浸出一点淡绿的颜色来。
便命人给铁音服下。
眼看着铁音症状渐弱,夏未起疑,“你不是说这炼出的药丸子,既是时疫也是解药,为何又重新用药?”
兴贤一脸“被你看出来”的表情。
举了举手中的干枯药草,解释道,“这叫寄生花,别名‘断头草’,这是我师父曾经在野山寻找,服食它能理气宽胃。方才我用它配着时疫的解药服用,对时疫产生奇效。你说我为什么不将寄生花炼进丹药里去,使丹药直接对时疫产生药效,迅速治愈?告诉你吧,其实这寄生花量不多,不够炼丹的,而且又极珍贵,当年我师父在野山之中,也不过是寻到了这么一小罐,晒制干后,方便储存……”
说着,他仰起脸,目光专注地望过来,神情既戏谑又深沉,“所以说,时疫的治疗也不能一蹴而就啊。但凡得了时疫,那就会死不少人啊,虽然没有瘟疫可怕,但也得死人。”
他说到死人的时候,眼神直直看过来,将夏未思量的表情,一分不剩地收入眼底,于是他意味深长地道,“小侯爷,这两款炼制的丹药,严格说起来都不够成功,看来……我们要继续‘炼制’下去啊!”
做小白鼠哪有那么容易的?
做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有了觉悟,就不能随意退出。
“其实你也是在撞大运,拿铁音试药罢!”
夏未语调一变,有着疏离的冷酷与高高在上的气势,“这断头草,也是兴贤你‘一时兴起’而为之,神医你的运气真好,治疗时疫的丹药算你炼成了,断头草,本侯可以请求皇上恩准在宫中开辟一块田地悉心种植,以后治疗时疫,无往不利;不过,治疗痼疾的丹药,你还是失败了,加上次,这已是两次……本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三次,本侯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否则的话……人彘之刑,请你尝一尝。听说做成人彘并不会立即死亡,神医你还是有机会一直为皇上治疾。我想皇上对此,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兴贤神色剧变,张口欲说什么。
那旁边,浑身染着屎尿的铁音冲上来,他已恢复了些,大声阻止,“不可!炼丹只二次便可,不可再有第三次!我绝不同意!”
“正好,铁大人也有意见了,来,咱们三人商议一下。”夏未变脸如翻书,挥退众人之后,抬手握住铁音的手臂,将他拽到内殿。
不一会儿,兴贤也被拽了进去。
感觉自己像是被绑架来的无辜百姓,兴贤彻底蔫了。
还剩最后一次机会,必须炼制成功,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为什么看着这么俊美柔弱的小侯爷,嘴里却能说出“人彘”这等恐怖的话?
这该不会是魔鬼吧?
因有铁音在,他们便能独处一室,暗卫们也无法潜入偷听。
三人商量一番,现在的兴贤感觉自己完全是“被迫”的!铁音也好不到哪去,他甚至怀疑侯爷这是故意变着法子寻死,难道被人抽血割肉,一点都不疼吗,一点都不发怵吗。
与二人交待罢。
夏未随后向皇上请示种植断头草一事。
听闻兴贤又炼制出了治疗时疫的丹药,皇帝大喜,今日倒是收获连连,对于宫中试种寄生花一事,圣旨即刻下来,对此皇帝大为支持。
处理完朝务之后,皇帝忽然想起这事,不知是何种原因,直接将那两名暗卫传诏而来。
询问药庐一事。
倒不是出于不信任,皇帝只是好奇,而且近来他一直不能够去暖阁,内心里其实更希望多听听有关于夏未的事情。
他在做什么?
与宫中何人相处得好?
每日膳食如何?
他是否快快乐乐的?
……
这些,皇帝都想听听。
谁知却听说,铁音,兴贤,夏未他们三人在内殿议事,暗卫什么都没打听到。
许是为了炼丹一事。
皇帝心里如此想着。
随即暗卫又提到那只鸳鸯猫儿,“侯爷让兴贤照顾好猫,之后侯爷又把猫要回去养。”
闻听暗卫禀报的断断续续地,皇帝嗅出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遂问,“那大丰丹,莫非是不行,他们又要炼制什么丹药?”
暗卫:“禀皇上,据属下所知,他们要炼制治疗痼疾的丹药,不过一直都没怎么成功,这次议事,也与此有关。”
“原来是与朕有关啊。”
皇帝奇怪之后,却是一阵徜徉。
没想到夏未背着朕,却是在为龙体费心。
朕真是想错他了,没想到他这么关心朕!
难怪他神神秘秘地。
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也不见得多高,皇帝想通这点以后,都觉得面前的这撂惹人厌的奏疏也变得可爱起来。
心头一动。
皇帝压抑着嘴角的笑意,起身吩咐苏公公,“随朕去一趟药庐,朕要亲自瞧瞧。”
苏公公连忙传下话去,被皇帝止住,“咱们悄悄去,不必惊动他们。”
想到夏未在药庐中,忽然见皇帝亲临时,那一副惊讶与喜色,此刻的皇帝心头更似百花盛放!
药庐中,兴贤一脸生无可恋地蹲坐在丹炉前。
铁音已沐浴更衣,脸色更是难堪,软塌塌地坐在药田旁边,懒得眯着眼睛,像是一块用废了的锄头,就差扔到杂物处了。
与他们不同的是,夏未精神奕奕指挥着宫人种植寄生花,傅千珍带着宫女从旁帮忙,一派春日里繁盛的景象。
皇帝驾临之后,便看到这一幕,阳光下,那少年精致如花,贵气斐然,像是有羽毛在轻轻抚弄皇帝的心。
他从来没见过夏未这般有精气神。
确切地说,自打那些事发生以后,他再没见过这般活泼开朗的少年郎了。
“皇上驾到!”
苏公公赶忙喊了一声。
傅千珍听到之后,整个娇躯都颤了下,连忙跪地行礼。
众宫人纷纷匍匐在地。
热闹的药田,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只是铁音与兴贤均是耷拉着脑袋,像是被谁阉割过一般,软奄奄地向皇帝行礼。
夏未笑容灿烂地慢慢走过来,开心地向皇帝问侯。
因见他颜色极好,皇帝便没理会那心腹与神医,只对他道,“夏未,朕倒没想到你爱种地!”这么高兴,朕果然做对了一件事情啊。
皇帝转身大步朝宫殿走去,回头看到夏未慢吞吞地跟上,脸上还带着笑意。于是,皇帝长臂一揽,热烈地大掌落在少年的腰处,将人揽着走,一面殷勤倍至地问,“爱卿,是不是身子还不爽利?不过,有朕在,你会愈发好起来的。”
夏未偏头看着皇帝,龙颜冰冷,但凤眸中那几乎能融化冰雪般的暖软,却是做不得假。
他们之间难得有这般好的氛围。
夏未识趣地回应,“皇上,微臣也认为如此,所以微臣应该能陪皇上很久、很久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