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那夏氏一族还是你老师的张家一脉……都不是你的至亲之族,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操心别人的事,活不长。”
欧阳逸了解夏未所顾虑的一切,索性便一刀斩了,要他抛弃这一切无干的身外之物。同时也让夏未捕捉到一丝丝端倪,他道,“依你之言,谁是‘自己人’?”
“很快,你就知道。”
欧阳逸瞬间将一支木棍掷去。
夏未精准接住,拿它来当自己的一条腿使用。
二人出了农舍时,月已西斜。
也不知怎地,这帮孩子似乎并不喜夜晚入睡,在将至梧树林时,之前遇上的那帮孩子再度出现,跑过来向欧阳逸诉说梧树林的事情——
“里面死了人呢!”
欧阳逸眼皮狠狠跳了下,急得忙往林子里冲,后面的孩子便追着他喊,“官府的人在里面,有人呀。”
就在这时,夏未感觉到膝间一软,低头看去,竟是之前那个扎着两小鬏鬏的豆丁,奶声奶气地问他,“大哥哥,你怎么不进去呀?”
夏未很想问她,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就在这呼吸之间,不到一小会儿功夫,梧林深处传来几道惨叫,跟着静谧起来。
夏未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带着小豆丁跟进去,这里是一处破旧的府邸,门口躺着横七竖八的官兵尸体。
往里则是躺着一堆官兵尸体。
没注意到小豆丁稀松平常的神色,夏未倒是连连叹息,又给这畜生杀了许多无辜之人。
“老祖宗她不见了!”
欧阳逸找遍角角落落,回身,匪夷所思地看过来,“老祖宗不见了!”
那控诉的语气,啧啧。
在他开口之前,夏未脱口而出,“如果你说点什么,或许‘老祖宗’会平安出现也不一定。”
欧阳逸感到困惑,摇头,“不可能,你可做不到!”
“呵呵,你方才还满心怀疑,现在却一脸否定,很可惜,不是吗?”夏未反问道。
“这事很复杂,而你并不是你母亲……”欧阳逸那双眼睛里富有穿透力却有着蔑视兼一点点同情,最后他勉强吐露一点,“当然,你现在还有一点用处,把命还回去,因为你借用太久的时间了……”
原身死了都快一年了。
夏未是穿越者,他很好奇,自己是“借”了谁的命?
怎么,难道这命不是他自己为自己“续”的。
“如果不还,会有人死么?”
夏未试探道。
结果,那欧阳逸眉宇间的忧郁更甚。
看来所谓“还命”,应该是还回给“老祖宗”。
“我们走!”
就在夏未思索时,欧阳逸突然朝渐明的天际看了眼,只见梧林之中飞鸟惊喜,他料知不妥,遂卷起夏未,便往相反方向急驰。
“小豆丁……”
夏未猝不及防,难以置信这欧阳逸竟然撇了小豆丁而走。
奔跃过一道道府墙,来至空旷处,再往南城门而行。
最终止步于前面一排烈焰灼燃的火把。
欧阳逸将夏未放开,不由侧眸视之,魅色在眸中流转,语调飞扬,“又要大开杀戒了,可惜……”
“可惜什么?”夏未问。
“可惜,那些舌、双眼、五脏六腑……都是多余的,都派不上用场了。”欧阳逸摇摇头,面色竟有些黯然。
夏未拨开身上口袋,将剩余的两枚小钢炮扬了扬,不轻不重地威胁,“如果我阻止你再杀人呢?”
欧阳逸明显瑟缩了下,上一次小钢炮的威慑力犹在,但他却执意道,“如果你再敢用此物炸我,那你将彻底失去你母亲一族所有的线索,你一辈子都是个没娘之人,没有来处,便无去处,即使死,也是游荡的孤魂野鬼。”
黑暗被清晨第一道曙光刺破,天光渐明,燕韫着一身暗色袍服,自擎着火把的众御林卫中越步而出。
他负手而立,凤眸淡漠而庄严,气势却拿云攫石般笼罩向对面二人。
“晋国皇帝。”
欧阳逸见到人之后,喟叹一声,饱含遗憾。
似乎甚是后悔,当时只是重伤于他,而没有直接取其首级,也不至于有今日这般横加挡路了。
“眼下人多势重,你冲不出去,不如那个‘老祖宗’,我们尽快找到,你且等等……”
夏未出声规劝,“但凡你与晋国没有亡国灭族之仇,很不必非要你死我亡。”
“呵。”闻言,欧阳逸眼里写满不可思议,他想了想,皱起眉头,说道,“找到老祖宗之后,我还要你,晋国皇帝会给?不需什么‘亡国灭族之仇’,只这一点,他便不肯……”
“可笑!”
夏未脸绷紧了,“我便是我的,什么时候属于他燕韫了?还有,我也不是你的,想要我,需得我答应,你明白吗!”
闻言,欧阳逸彻底怔住了,半晌他温柔地道,“那你甚时肯答应?”
“从你所做所为一点点开始让我满意为止。”夏未故意拖延他,“还有,如果你没把握找到‘老祖宗’,那就借用官府的力量。”
“好吧。”
欧阳逸点头答应。
想到老祖宗失踪的案发现场,很难推测发生什么,也许官府能查出来,到时候就容易寻觅老祖宗的踪迹了。
对峙的双方很快就各自鸣金收兵,欧阳逸被请去京兆府,还叫夏未过会来找他说话。
夏未答应一声,转而上前正欲躬身拜见皇帝,“皇上,您伤势好些了吗……”
人都走得干净。
唯有燕韫,凤眸淡漠至极,也不理他。
在这短短的一晚上时间,燕韫几乎奔波大半个帝都城,从皇城到雅观楼,再到梧树林,回转京兆府查探梧树林案发事因,由此推测夏未踪迹,于是又回梧树林……
燕韫相信,这比在金殿上熬死朝堂那帮老狐狸还要辛苦!
可听听,夏未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夏未朝左右看看,没什么人,他心中没有任何内疚,自然不知燕韫的所思,他上前轻轻拽他袖子,“皇上,你没事吧?”
收回自己手臂,燕韫冷哼一声,不让他碰。
“您这伤势太重,还是应该保重龙全,您不来,我也会回宫的,咱们说好的是吧?”夏未知道自己犯了啥“错”,因而解释的方向也是对的。
果然,触到了帝王的逆麟——
“哼!你跟谁说好的?你跟昏睡中的朕说好的?朕问你,朕有答应吗!?”
夏未讪讪地:“那下次,先跟清醒的皇上说好,还不成么?”
“不成。”燕韫撒火,“以后别叫朕‘皇上’,朕哪点像皇上?朕连夏未都拥有不了,你夏未是自己的,不是朕的;朕要你学会棋术才能行事,最终朕的话不过耳旁风!朕不是皇帝!朕在你夏未眼里,连个人都不算!”
好嘛,这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夏未抚额,“皇上,还不是您拼命保护我受了重伤,否则焉不听您的话,学会棋术再出门?下次你保重龙体,只要不受伤,臣还不得事事听您的?”
“你……”
燕韫被气得脸色发白。
夏未还是首次见他这般喜怒于色,大放厥词,遂赶忙上前哄他,“皇上,您没看到那黑衣男子欧阳逸是个天真的傻子,方才那番话臣都是骗他的,臣是您的,您看您对臣做什么,臣毫无怨言唔……”
下一刻被按到旁边粗壮的梧树,唇瓣呼吸都被他给夺去了。
这次的吻,霸道且粗暴。
从未被这样待过,夏未懵了,直到唇瓣痛意传来,才意识到他还在生着气,便着意趁着空隙时轻轻□□他,仿佛是在安抚大型猛兽一样。
奈何,他还是不肯放过,大掌往下探。
夏未实在受不得他的粗暴,抬手止住,紧接着就对上他那双怒焰熏天的凤眸,顿了下,夏未强撑起笑,发出呼吸不稳弱声:“燕韫,附近有一间酒肆,待沐浴更衣,容我好生侍候可好?”
声落,只见凤眸瞬变!
一息之后,燕韫收势,神情又恢复了冰冷,变成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寒声吐出二字:“不好。”
竟是小心藏好那抱怨之意,说罢后,便亲自为夏未整理凌乱衣裳,抱着人往外走,随后踏上遂驾而来的华贵马车,并朝身边侍者吩咐,“让顾御医前来诊治。”
为什么他主动后,燕韫反而是不买账了呢?
夏未受着唇瓣火辣辣地疼痛,心里奇异地思索着。
难道燕韫所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占有他么。
身为男人,夏未太理解这种心理了。
因何他款款同意,对方又却步?
夏未心里揣了个迷团儿,但却并不急于解开。
随后顾御医前来请脉。
又查看了左腿伤势。
最后惊喜地发现,伤口处有了知觉,且血肉隐有长势,血液也极鲜艳,只要继续下去,必能痊愈。
见顾御医夸赞,夏未遂向燕韫投去一眼,并挑了下眉头,似乎是想在皇帝这里为自己增持一些信誉。
“冠军侯脉向如何?”
燕韫却对此不置一词,转而道。
“这个……”
顾御医不敢说,遂再番诊脉,最终才说道,“侯爷暂时脉向平稳,应当是服食了某种奇药,侯爷,莫要胡乱服药,待药效过了,微臣还需再诊脉,才能下方子啊!”
“暂时?”
皇帝捉住了这两个字眼,他的凤眸雷厉地视向夏未,话却是问顾御医,“暂时是多久?”
顾御医看了一眼天色,估量道,“大约也就不到中午,两个多时辰的时间。”
“若是过了两个时辰呢?”天子的声音越来越危险。
顾御医甚是莫名,刚要老实答道,结果就察觉到夏侯爷在冲他施眼色。
侯爷这是啥意思?
原来夏未也猛然觉察出燕韫话中之意,心知顾御医接下来答的这话若凶险,燕韫这边定然又生事端……
“讲!”
“回禀圣上,若是过了药效,侯爷心疾发作,定会甚痛的。”顾御医减了一半,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