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幽幽,两人背腹相贴。
房内一鼎香炉,飘起袅袅青烟,叫整个厢房都缭绕股淡雅清香。
隔着一扇门。
张大哥问:“阿午怎么了?有难言之隐?”
初棠咬着唇大气都不敢喘。
背后的人,到底没有什么过分行为,只是搂住他转过身,大抵是他起得急,衣服没穿好,程立雪便低头捻起他松散的外袍。
慢条斯理扣紧衣领。
甚至还蹲下身为他抚平裙摆皱褶。
那人方起身抱他:“大黄想你。”
初棠张嘴却无言,臭男人骗谁呢,人家大黄又不会开口说话。
哑一声。
门被打开。
敲门的手也僵住。
一条腿迈出,却看得人蹙眉,张折枝只瞧见那一身龙袍的男子单手抱着阿午。
甚至都懒得赏他半分目光。
越过他乘着月色远去。
与初棠一同踏出丞相府的,还有几大箱银子。
虽夜深,丞相府门还是围来些人,听闻太子妃不知何故大驾光临,他们都想目睹其芳容。
众人却见当今圣上都舍不得太子妃脚尖沾地,亲自将人抱上銮辇。
后面抬大箱子的太监撞了撞。
木箱嘭地落地,盖子咔啦松动一下滑落,满箱白花花的银子赫然而现。
叫人看了个正着。
月色溶瀛,寒风瑟瑟。
张折枝亦在相府恭送远去的人,他记忆犹新,上一辈子的阿午也曾这样温顺乖巧。
彼时,他们正一起赏月。
此刻,却好像什么也抓不住。
张折枝低头盯着抓空的手,此一瞬,他竟产生半分时空交错的荒谬感。
不同时空的同一片月色下。
有人笑望向他伸手。
他颤抖着手,想去触碰那抹柔荑,快了,就快触及,缠绕这夜的风,却冰冷地将他推出那虚妄。
他艰涩抬头。
銮驾扬起尘埃离去。
一如他和阿午,渐行渐远。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阿午明明说过的,最爱他,要嫁给他。
“丞相大人。”
耳畔恍惚传来脚步声。
统领忽然抬手:“咱们也该进宫了。”
张折枝敛色:“知道。”
两个身影并肩走在月色下。
统领感慨:“今日城外围剿,私以为大人谋略过人,何不与我一同效忠皇上?”
张折枝冷眼觑人:“我只是为了阿午。”
*
辇内。
初棠挣扎几下。
因为程立雪搂得他有些紧。
他咕哝声:“你又发什么癫?”
銮辇比他以后坐过的所有马车都舒服,他与人面对面相坐,双腿恰好压在椅垫。
他其实早就习惯程立雪的怀抱,很舒服,尤其是这人身上的气息,闻着也窝心。
但真的很紧。
初棠有些不适推推人。
那人的手掌却往他腰窝压了压,叫他更加贴紧几分,大有种将他拢进骨肉里的错觉。
“别动了。”
然后初棠就不敢动弹了。
因他感觉到丝异样。
很硌人。
还有点烫。
初棠:“……”
危!
危急存亡之秋!
直至程立雪一回宫,却带他去沐浴,他方才后知后觉,他浑身都染有些相府里的熏香。
“……”
这家伙还有是占有欲浓重,容不得他身上沾有半点别的男人的味。
啧。
御清池,是露天温泉,磷石环绕,围成天然的屏障,又被匠人悉心改造。
便成宫内一方独特的汤池温泉。
池外守卫森严,无人敢闯。
池面,热雾氤氲。
借着皎皎月光,初棠一昂头,还能看到池边飘摇的枝条,随风荡出弧度。
池水浮起交缠墨发。
无端生出几许旖旎色彩。
“殿下,明日把人留下。”
“……”
“我现在不开心,不留不留我不留。”
初棠横眉撇嘴,他还记恨这人故意当面离开,又回头逗他的行为。
他别开头正欲游走。
“我尽力让殿下舒颜。”
话音刚落。
那人轻捏他小腿,往身上盘去,程立雪转身,池水涟漪圈圈漾开,他们便交换了位置。
程立雪半仰半躺倚在池岸。
而他则整个身子伏坐在那人腰身。
热气蒸腾,里衣湿滑裹紧肌肤,若隐若现里面莹白泛粉的肤色。
初棠湿发黏在白嫩的脖子,羽睫也浸着层薄雾,他双眼疑惑地盯着底下人。
池岸摆着不醉人的果酒。
程立雪伸出手,拿来长嘴玉壶,壶嘴入口,他被喂了些酒水,叫他眉眼染上疑惑。
有只手游刃有余游离在腰侧软肉。
那处很敏.感,初棠有些受不住,咬着唇溢出两声,紧闭的唇缝松出小口。
酒水流出,大半顺着颈脖蔓延而下锁.骨,小半在下巴坠落空气。
却被人衔住,吃进嘴里。
连带小锁.骨盛出的小酒窝都被扫刮掉。
锁.骨被人轻含。
暖融湿濡。
口腔沾了酒水,初棠微醺又酥麻,叫人浑身颤抖脱力,他仰着头跌了跌,跌进更大的心荡神迷里。
他蜷缩的五指被轻轻吻吻。
那人抓住他的手,握着他的指,不时在脸腮摩挲,一直向下游,掠过下颚、胸膛、腰腹……
水面微漾,耳畔的嗓音沉沉浮浮,忽远忽近,又时而真切时而缥缈。
“小棠,棠棠。”
哗啦一声。
水流滴滴答答的。
初棠被人抱在池面。
他的一条腿搭上那人肩膀。
小腿垂下晃悠几下。
铃铛声啷啷响。
初棠瘫软躺在池岸。
程立雪仍在水中,用唇舌轻.薄他。
罪魁祸首的墨发,还不时蹭过他的腿,有点痒,也更能挑动他的根根神经。
不知是欢愉还是刺激。
层层叠加交织。
叫人愈发昏沉凌乱不知今夕是何夕。
断断续续的闷哼,演变成娇柔婉转的低颤,不时落出几句软绵绵的泣音。
半刻钟后。
两根手指,轻轻碰上他唇,探入齿关深入:“别咬自己。”
初棠撕咬的动作被制止。
他泪光涔涔,含着两根手指,舌尖柔柔磨蹭指腹,本能地吮.吸了一下指节。
程立雪指窝陷进温暖的唇腔。
湿濡感点点挑逗。
眼前的小哥儿半掩眼帘,美目潋滟,鼻尖绯红,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人。
显然还没从混沌中的惬意与乐感中回神。
甚至哼唧两声,娇软的躯体也情不自禁挪动几下,好似不满被人阻止他撕咬的行为。
殊不知这幕却更显轻媚勾人。
有人喉结微滚,嗓音喑哑低沉:“想不想?”
夜里的霜风冲散池边的缱绻。
初棠慢悠悠清醒半分。
他懵懵懂懂盯着程立雪双眸。
这双眼中染有浓墨重彩、毫不掩饰的欲,与其往日的清冷端方截然相反。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程立雪在问他什么,那人应该是在问他想不想更深入交流。
初棠咬齿沉默。
他没试过那种事,上次只体验过点另类方式,已快灵魂出窍般癫狂。
程立雪……咳。
握都握不住,会死掉的吧?
初棠纯怯低下头魂游天外。
半晌后。
那人忽地曲指,碰了碰他额头:“饿了吧。”
“哈?”
身子被人扶起。
初棠茫然抬头,眼下不知何时多出个小玉碗,程立雪舀起的汤勺也已送到他唇边。
“……”确有些饿。
他羞怯垂垂湿漉漉的睫毛:“我可以自己——”
暖暖的汤堵住余下的话。
“我都记得。”
初棠被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满头雾水,又记得,记得啥你就记得!
他坐在池岸玉阶,双腿惬意荡着池水。
任由程立雪给他喂了两个荷花酥、几口黄焖鱼翅,还有小半碗佛跳墙。
漱完口后,程立雪抱着他回寝宫。
这片汤池,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发生,程立雪对他,发乎情,止乎礼义。
初棠趴在程立雪的肩膀。
他下巴抵着人肩头,低头盯着自己晃悠的小腿,神思再度游离天外。
此一刻,他真切感受到,感受到那种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滋味,并且愈发地占据他浑身血液。
思忖间,他突然埋过头,在程立雪脖子咬了一口,叫底下人脚步微顿。
“殿下,何故咬我?”
“我打个标记,这样就可以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谁都不许和我抢。”
那人浅声反问他:“何时不是?”
二人回到乾清宫。
程立雪没给他封后,这段日子,他都住在此处,但他们并不同床就寝。
殿内,初棠被人放下龙榻。
可那人却未走,反倒来到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张琴前,程立雪敛起衣摆坐下。
一曲调子悠扬响起。
初棠听得微讶。
这不是他今日用铃铛演奏的曲子吗?那是他很喜欢的一部动漫的主题曲,叫《永远同在》,从前还在家,他最喜欢听奶奶用陶笛演奏给他听。
不过今日他用铃铛控制出的音阶有限,只能简易化。
但!
程立雪这家伙竟然听一遍就记住了?还用琴给他复奏出来?
那种惬意自在的感觉渐渐席卷而来,初棠闭目欣赏,恍若又置身回儿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欢快的调子忽然停下。
“嗯?怎么没了?”
“以为你睡着了。”
程立雪来到床沿,正低头替他掖着被角。
初棠盯着那近在咫尺的清隽侧脸,不知为何,他好像产生了点奇怪的想法。
然后——
不知不觉中。
他就如失控般,鬼使神差地扬起头来,再回神时,他的唇竟碰到了程立雪的脸颊。
一瞬间。
不止是他惊谔呆住,好像连程立雪都入定了似的,一动不动。
随后,初棠也不知程立雪作何表情,因为他早就已经羞得捂着脸钻进被子里。
没脸见人了。
呜。
好久好久以后。
有人戳戳被窝笑问:“小棠,这是何解?”
初棠沉默:“……”
那人又坐下,似想要问个究竟。
僵持许久,实在拗不过这人。
被窝里传出点含糊不清的不耐声:“就是晚安吻咯,你好烦呀,我要睡了。”
这恼羞成怒的话,落在他人耳中,却无端的柔情动人,又甜蜜得似在糖罐里滚过几遭,随时要滴出两抹甜汁来。
叫人回味悠长。
*
程管家和苏嬷嬷正在不起眼的角落吃着吃食闲聊。
夜里忽然闯进路过的身影。
明皇龙袍的男子,缓缓顿住脚步。
二人连忙行礼。
那人却语气轻快:“不必多礼。”
二人懵懵起身,面面相觑,啥事呀,这么开心?
又见自家主子视线掠过他们的石桌上的菜式,悠然启声:“略单调。”
程管家/苏嬷嬷:“……”
“去御膳房添些。”
“?”
然后就走了。
留下程管家和苏嬷嬷大眼瞪小眼。
但二人都是深宫老人,何等人精,又服侍多年,早已猜出他们主子不是想毒杀忠仆,而是龙颜大悦呢。
那股子得瑟劲儿,要是有条龙尾巴,估计都得翘上天!!!
两人猛然拍案。
“莫非是?”
“有喜了。”
次日,早朝。
煜国皇子满脸疲惫站在大殿中央。
初棠一步一步走下高台,越过众人视线,来到皇子跟前:“拿出来,看看成果呗。”
煜国皇子:“……”
狂热拥趸刘大人跳出来:“这位煜国皇子,您没听到我们太子妃发话了吗?”
片刻后。
一个彩色打乱的木块被不情不愿拿出。
“喔,果然没复原。”
“你这,怕也是根本无法旋成六面同色。”
初棠漫不经心瞟瞟人,为让人心服口服,他拿回那个魔方,当着一众目光悠悠复原。
他高举木质魔方:“大家见个证。”
“居然六面同色!”
“真的可以。”
“太子妃聪慧过人啊!”
初棠懒眼扫人:“怎么样?你服不服?”
煜国皇子抬头挺胸:“不服!”
初棠:“……”
怎么还耍无赖呀,什么人呐!
百官之首张折枝恭敬走出几步,他微微倾身朝初棠行礼:“太子妃。”
他一扬手,大殿顿时冲进好些带刀侍卫。
煜国皇子见状不由得慌神:“你们这是想做什么?约定俗成,不斩来使。”
初棠无辜摊手:“我们没杀使者呀。”
刘大人附和:“对!没杀!”
初棠微笑开口:“你现在是质子。”
刘大人继续附和:“对!质——”
“啊?太子妃殿下,何为质子?”
初棠轻拍刘大人肩膀,背着手转身走回龙椅方向,伫立高台凝望底下之人。
龙椅前的哥儿,平静俯瞰群臣。
他振振有词一字一顿启唇:“自即日起,煜国纳质入我朝,归为属国,属国若有谋逆之心,先杀其质子,而后族灭之。”
煜国皇子脸色见忧,还是强作镇定:“我就是一不受宠的皇子。”
“你真以为我们坐以待毙呢?”
初棠抬手示意:“张大哥你说。”
张折枝上前行礼:“是。”
“煜国六皇子生母卑贱,的确不受宠。”
“但是——”
“早在煜国来使抵达前,陛下就命微臣去查探消息,臣昨日查出,煜国太子行事乖张,竟在出使前夜李代桃僵原本的六皇子。”
煜国太子冷哼一声:“一派胡言。”
张折枝继续道:“而且,尊贵的煜国太子,你悄悄带来的护驾兵马,昨日已在城外一一伏诛。”
“笑话。”
“你不信?”
张折枝温和一笑:“有劳统领。”
侍卫统领连忙挥手,随后有人举着托盘进殿,托盘被送到煜国太子跟前。
张折枝:“你大可掀开一睹。”
煜国太子凝重望人,他偏不信邪,绢布被掀开,竟露出一个带血的头颅。
那人正是他命其留守城外的亲信!
他强忍悲痛冷笑。
他还有最后一条退路。
张折枝却步步逼近,笑望问道:“煜国太子,你是在想你的暗卫么?”
煜国太子:“……你?”
张折枝把玩手中哨子:“说来抱歉,就在昨夜,你的三十名暗卫,已成刀下亡魂。”
“你这哨子!你怎么……你?”
煜国太子满目愕然盯着这哨子,竟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那是他用以召唤暗卫的哨子。
“煜国太子,我们太子妃仁厚,你乖乖当质子,自然待遇优渥,连同贵国也会受到福泽,如若——”
啪的声。
那枚哨子落地。
似在警告他的脑袋也会变成这枚哨子。
煜国太子默然。
他们煜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向来易守难攻,但大势所趋,大雍都已降服,若是他们死守煜国,也不过是负隅顽抗。
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他终是放弃挣扎转身,沉沉朝高台上的二人跪下,叩拜:“臣叩见陛下、太子妃。”
目睹这一转变的群臣惊谔不已。
“难怪太子妃口出狂言要留人一夜。”
“太子妃英明呀!”
“陛下圣明啊!”
“太子妃真乃我朝祥瑞。”
初棠:“……”
见风使舵是吧?他合理怀疑这些大臣都是程立雪雇的拥趸,没事就统一口径喊两句口号。
程立雪怕是有搞传.销的前.科!
*
经此一出,朝中大臣个个明面沉默,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没再对初棠各种挑刺。
且煜国太子入质后,竟连带好几个常年遭受攻侵、民不聊生的小国也纷纷效仿纳质,甘愿归属他们,只祈求庇护。
群臣不得不再度拜服。
……
御书房灯火辉煌。
侍卫统领恭敬行了个礼:“张大人的八十万白银,三十万充国库,五十万已送往修缮房屋,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批阅奏折的人应了句:“嗯。”
“太子妃与丞相一同整治贪官污吏,共获八十万白银的消息也已放出。”
“那些个腌臜只敢暗地里与丞相争锋,此消息一出,心有不轨者必会明面挑太子妃的刺,是人是鬼,届时便一目了然。”
“此一举,既能整顿朝野揪出残党,也能叫百姓更信赖太子妃,又能用那八十万赃银充盈国库造福万民,着实是一石三鸟。”
“陛下英明神武,日后必流芳百世。”
程立雪淡眼瞥人:“少说多做。”
侍卫统领打小跟在程立雪身边,他是真的心悦诚服自家主子方如此感叹,但也拱手回应道:“是,属下一定向主子学习。”
“陛下,得民心者得天下,您当真要继续给太子妃铺路?把天下打下来送人,恕臣愚钝,臣难以接受。”
程立雪侧望统领一眼,又继续沾朱砂批注摺子:“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
笔落纸张。
殿内又响起清冷嗓音。
“若使民有所依,心有所归,百姓长安常乐,那么这天下之主谁来当,有何区别?”
天下之天下。
好一句天下之天下。
统领被这言论弄得哑口无言。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经此几句,他满目震撼。
久久不能回神的人,好半天后方单膝跪下:“陛下圣明,臣告退。”
夜,寂静无声。
掌灯的小太监正想继续添灯油。
程立雪抬手:“不必。”
他转身往寝殿方向走去。
初棠正趴在桌子上看皮影戏,众人见到皇上,立马惶恐跪下行礼。
程立雪挥挥手:“退下。”
初棠托腮,小眼神偷偷瞟人:“小橙子怎么才来,你比以往晚了半柱香时辰。”
“是我错。”
初棠站起来,惯性张开手臂,任由程立雪给他除衣,服侍他就寝。
程立雪把人抱到龙床:“明日,三司会审。”
初棠抿唇。
他当然知道。
但——
他低着头说:“我不想去听。”
那人扯开衾被,把他放到褥子上:“当初还因晴云,与我谈交易,怎么如今却退缩?”
“我……”
初棠沉默。
他这么一去,所有流言,无论真假,都会随这一遭被传得更有模有样。
他不想抢程立雪的功劳。
头顶落下点嗓音:“晴云只有你一个朋友。”
“……”
这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初棠没好气地剜人。
他可算是明白了,程立雪这家伙总是很会拿捏人心,真是活该你当皇帝。
还是个明君。
他也忆起那日放天灯。
他许愿希望晴云愿望成真,那时的晴云又会许下什么心愿?她怕是一心只想父亲得以昭雪。
他要去替她见证。
初棠躺在被子里,那人讲完睡前故事也一直不动,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他从被窝探出半个脑袋,露着一双盈盈晶亮的眼,滴溜溜盯人:“怎么还不走呐?”
“殿下忘了赏我。”
程立雪弯身,百倍放大的俊脸定定落在眼前。
啧。
臭男人怎么这么缠人呢。
初棠窸窸窣窣动了动,他稍稍昂头,嘟起唇,在那张侧脸小小啄了啄。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