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殿内,灯火通明。
南风把脉的手能被猛然一攥,尖利的指甲刮出些血痕,他不动声色收手
“只是忧思过度,熬些安神汤即可。”
“忧思过度?”
殿内忽而沉默。
程立雪投了一眼程管家。
程管家心领神会带着所有宫女太监退下。
门被轻轻带上。
南风淡如水开口:“两个灵魂交涉,他梦见些属于这副躯体主人的前尘旧事,其他的,我便不能多提。待他醒来,你可问他。”
“何时醒?”
“最迟明日酉时。”
“那他……”
“殿下不必忧心,那只是缕被唤醒的残魂,不足为惧,况且那缕残魂本也无求生意志。”
寂夜,是无声的陪伴。
烛火兀自高燃。
光影朦胧。
程立雪孑然伫立窗侧。
*
初棠仍深陷梦内。
无尽黑暗中,他只觉身子如孤独浮萍,沉浮在无妄的海,总抵达不到岸边,更无人向他施以援手。
很无助。
也很绝望。
人影忽明忽暗,忽远忽近,走马观花似的抓不住,又一幕幕掠过。
初棠看得有些头疼。
“你要回来吗?”
“对不起。”
眼前的原身却只一直摇头落泪,抓着他的手低声呢喃:“对不起。”
那抓实他手的人,不知怎的化作缕缥缈青烟,眼前景象也翻天覆地变化。
源源不断的画面闯来,应接不暇。
时而是巍峨宫墙。
时而是陌生别院。
时而又是那间熟悉的程府府邸。
轰隆一瞬。
地动山摇般摇晃,烟尘滚滚,碎片似的画面,终于拼凑出些片断来。
他也如失控般,被吸进个空间。
是程府。
张大哥站在他身侧,高傲地嘲笑那个向来矜贵的人:“他是我的阿午。”
“我们青梅竹马。”
“太子?哧!不过是个可怜虫罢。”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
原身与张大哥青梅竹马,双向暗恋,被张婶乱点鸳鸯,与程立雪成婚,致晚回一步的张大哥心生怨恨。
二人虽无感情,但原身也备受尊重。
奈何几经蛊惑,终是与张大哥联手背刺程立雪,不时向人透露各种信息。
后听张大哥安排,利用摄政王和十一设计程立雪,也害得十一废掉一双腿。
张大哥也确有政治才能。
自此直攀青云路。
直至阿绛死后,已成皇帝的摄政王第一次看到原身,竟向张大哥要他。
张大哥曾言,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殊不知佳人已得,又祈求荣华权利。
终是舍不得佳人,也放不下权势。
原身被养在一座清幽的别院。
皇帝得空就会来看他,一坐便是一天,但也只常望他的眼出神,从不逾过界线,甚至不曾碰过他半分。
皇上不在时,基本是张大哥陪他。
直至那个雷雨夜。
皇帝酒醉失态。
原身第一次被人拥在怀中,那人喊他:“阿绛。”
他推开眼前男子:“圣上认错人了。”
“我的阿绛,哥哥怎会认错。”
“圣上,我不是什么阿绛。”
“朕说你是,你就是。”
皇帝狠戾掐上他的脖子。
似见他痛苦挣扎,又温柔亲吻他的眼:“来,哥哥接你回家,别哭鼻子了,欺负你的狗杂碎已经被哥哥丢去喂狼了,乖乖的,我们回家。”
“陛下,我不是。”
“你是!”
龙袍男子猛地失控,将他甩到一旁的暖榻,强有力的怀抱将他桎梏在那片衾被。
颈脖被人掐得将近断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雷声隆隆。
闪电伴随凌乱的衣物划过眼眸。
“朕说你是,你就是。”
数不清的撕咬遍布他身,他望见皎洁月色落在窗侧,却那么的惨淡如霜。
……
次日。
黑云压城。
宫中无人敢拦他,他漫无目的乱走,坐在宫墙之上,望着灰蒙蒙的天。
将将入夜,身边忽地响起声音:“阿午,你看,小番茄夹乌梅,你的最爱。”
大抵是看到他脖子被掐出的淤青。
张大哥忽然抱住他:“对不起,是我没用。”
一句又一句道歉,终于酝酿出汹涌泪意:“阿午,你再等等,我在努力。”
“再晚不过两月,这皇城便会变天。”
张大哥拥着原身落泪。
原身沉默,却还是抬手替人拭泪。
手却忽然被人拽得生疼。
“你的守宫砂呢?”
天空乌云翻滚,未干的红砖再被打得湿漉漉,他被人压在宫墙:“我问你,守宫砂呢?”
雨水淅沥,浸湿他容颜。
“你把我送给别人,还问我?”
“守宫砂呢!”
青年青筋乍现暴跳如雷。
那被装在纸袋的小番茄也滚落一地。
束身的腰带骤然被人扯掉。
雨水冰冷刺骨,落在那张苍白的脸,热流混杂凉意淌下,剜心噬神。
他被困在这寒风瑟瑟的夜。
承受着身后青年那一遍又一遍的怒意。
湿透的发丝缠绕脖子。
却如枷锁。
深深勒得他窒息。
那抱紧他的躯体,比这寒夜还要凉透人心,却可笑地说着自认哄人的情话:“我的阿午,你别哭,再哭就不好看了。”
……
画面一转,又是那间屋子。
“我让你吃。”
他撇开头。
他最爱的人却近乎疯狂钳住他的嘴,指尖探进其中,勾弄:“别人碰得,我就碰不得?”
“小番茄不是你的最爱吗?”
“你的爱如此廉价?”
“被人弄了一下就爱上别人了?你就这么欠吗?你说过的,你最爱我的,你说最爱我。”
“你不是人!”
“对,我不做人了!”
又是一个雨夜。
有人癫狂驰骋在他身,小番茄的汁水,酸甜粘腻糊在嗓子里,他呛得想吐,却又被滚烫的异物堵塞。
腥膻的稠液,源源不断淌进喉咙。
他绝望闭目。
一如窗外被泥泞践踏的落花。
陷在这肮脏中。
永远不要醒来吧。
“阿午!我错了!别丢下我!”
耳畔嗓音沉浮缥缈,好像有人在呼喊他,可他不愿醒来,只恼恨没早早咬断这舌头。
是他自作孽。
是他活该。
所以,请惩罚他不要醒来,永远也不要。
身处漆黑的人睁眼。
天光重现。
他竟回到当初出嫁那日。
*
在这场身不由己的梦里,倏然得到解脱,初棠刚要活动筋骨,猛然间一阵冲力叫他撞去墙头。
额头倏然袭来痛感。
“呃。”
初棠捂着额头,骤然腾起身子,他迷惑眨眨眼,身前已落下阵轻风。
熟悉的药草清香绕进呼吸。
那人关切道:“头疼?”
初棠茫然抬眸。
是程立雪。
“不疼。”
他放下手深深呼吸几息:“我做了好多零碎的梦,最后还梦到成亲那天我撞墙了。”
程立雪倒也没有再追问什么。
二人便心照不宣那般陷进片缄默。
那人忽然开口:“国师来过。”
初棠见状,只小心翼翼瞟瞟人,似试探般低声问:“所以呢?”
“有话不妨直说,别强忍。”
“……”
初棠咬唇,终似藏不住心事,猛地攥起拳头捶下床褥:“还真的有!渣男!去死!”
程立雪:“……”
初棠讪笑:“嘿,不是说你啦。”
初棠:“我是说狗渣男!活该他追不到妻,就应该让你这种男二上位。”
初棠激动跪起拍拍程立雪肩膀:“必须让你上!”
空气莫名静默。
历史总是惊人地重现。
初棠后知后觉,语速快于脑速的下场,便总如此语出惊人得社死。
“呜。”
他手捂脸坐下:“还没过两分钟,可以撤回吗?”
殿内有道模糊的哂笑。
好久以后,那人也没和预想中那般,用这话调侃他,初棠舔舔唇咕哝几声。
他酝酿半天。
“不过言归正传,我觉得你赢了。”
“此话怎讲?”
“赢在重情重义,你当初不假思索救我,就如上辈子义不容辞去救十一。”
“便只有这些?”
初棠比出根小尾指:“有是有其他话,但似乎会略显唐突。”
程立雪似被这话逗笑,反问他一句:“你对我,何时在意过礼节规矩?”
初棠噎了声:“……”
怎么老拆他台。
真是一个无趣的臭男人!
“那我真问咯。”
初棠翘起手来瞥瞥人。
“问。”
得到首肯后。
他问:“你喜欢上辈子的初棠吗?”
语毕,初棠好奇审视人,企图不放过任何一个微表情,但见程立雪那张脸竟漾出丝惊喜。
那人静静凝望而来:“我连他手都未碰过。”
“真的假的,我才不信。”
“上任国师曾交付我一个锦囊,说是我劫数,是我自负,偏要看你如何成为我的劫。”
眼下多出个锦囊。
初棠打开——
午夜海棠,夏至正午。
“午夜海棠是他,夏至正午是我,如果他是你的命劫,那我呢?那我算什么劫?”
“明知故问。”
“我想听嘛。”
殿外风霜俱灭,此一刻好似连烛火都停止跳跃,悄然无声与人一起聆听那句答案。
万籁寂静。
他终于听到那人无奈开口。
“你是我的情劫。”
初棠听完就后悔了。
该死的。
怎么听起来有种被告白的错觉!
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他捂住心口警告:“你安静点!”
不过程立雪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告白。
他的告白是东宫特有的雪夜海棠,也是夏至的阳光,融化立冬的雪。
“我想出去走走。”
初棠耸动脑袋,只觉连头顶青丝都在发烫,他一语毕,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半路。
他不时能听到不少小宫女小太监面红耳赤的交谈,口中似乎都在聊十一。
得胜还朝。
据说十一今日便能到盛京。
明日即举行庆功宴。
初棠再度踏上宫墙。
他遥望远方。
不知何时,大队人马朝皇城走来,领头之人一如既往英姿飒爽骑着马。
人马渐渐靠近宫墙。
墙头马上遥相顾,意气风发少年郎。
梦中的惊魂画面尤在眼前,所幸,只是梦,那样恣意洒脱的人,双腿尽废,断送后半生,该是如何的难捱。
“阿午,你站上面做什么?”
有人仰着头高喝一声。
初棠笑笑跑下去。
“你慢点!”
又是一声英气勃发的呼喊。
初棠刚绕下宫墙阶梯。
十一已经落马来到他这边,开口便是句调侃:“你跑这么急要是摔着哪里,我可就遭殃咯。”
“你腿没事吧?”
十一被问得莫名其妙,还是抽出佩剑拍拍腿:“腿?能有什么事,我就是去撑个场子,你真当我洒热血抛头颅去呢。”
初棠:“我昨夜梦到你废了一双腿。”
十一:“……”
十一:“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
初棠:“那我今晚试试能不能梦点你的好事。”
“可别!”
十一立马举起手掌:“小心有人打翻醋坛子。”
*
东宫,某处园子。
苏嬷嬷抽出怀中药包:“表侄儿的偏方。”
程管家不吝言词赞叹:“还是你办事得力。”
苏嬷嬷会心一笑:“快煎去吧。”
两人鬼鬼祟祟跑进一旁的小厨房。
入夜时分。
初棠与十一吃完火锅,慢慢悠悠回到东宫,眼前倏地闯来两个殷勤的身影。
程管家:“哟,您终于回来了。”
苏嬷嬷呵呵一笑:“回来了。”
程管家:“今夜月色挺不错哦。”
苏嬷嬷呵呵一笑:“不错哦。”
初棠:“……”
怪!
阿婆走得快!
肯定有古怪!
事出无常必有妖!
小心为妙!
“您二位有事?”
程管家:“哟哟哟,什么您呀!我们受不得。”
苏嬷嬷呵呵一笑:“受不得。”
初棠:“没事,那我睡觉去了。”
程管家:“有,这是给主子炖的,劳烦您送过去?”
苏嬷嬷呵呵一笑:“送过去。”
初棠掀开炖盅盖子:“毒药?”
程管家:“祖宗哟,这只是药膳,补身的。”
苏嬷嬷呵呵一笑:“补肾的。”
初棠:“啊?补啥来着?”
程管家:“身子!补身子!”
“好吧。”
初棠接过汤药,回头望望那一脸姨母笑的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三人前后走进书房。
“炖的药膳,给你。”
书案前的人闻声侧眸:“回来了?”
初棠点点头:“是呀,十一跟我说了好多事,太厉害了,你们都太厉害了。”
程管家:“咳,主子,这好歹是太子妃的一番心意,您快趁热吧。”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程立雪也顺理成章将这汤误会成是初棠使人炖的,便是颔首:“也好。”
他抬手拿起炖盅饮完。
片刻后。
初棠疑惑转眸:“程管家,你那个补药是不是有问题呀?你看他脸有点红欸。”
程管家:“补药嘛,是有些大补的。”
苏嬷嬷呵呵一笑:“大补的。”
初棠懵懵点头。
又见那端坐之人,两指卡进领口扯扯,颈脖已微鼓起两道浅淡的青筋。
“……”
“程管——”
初棠侧身:“人呢?”
屋内哪还有什么程管家和苏嬷嬷,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和程立雪。
他被弄得莫名其妙挠头,这一转头,又撞上程立雪那双迷惑的眼眸。
“你?”
那人的手掌啪地声撑落案面。
修长的五指轻曲,掌背骨节鼓起,青筋乍现,如在强撑什么。
盯着那手。
初棠心头莫名微漾。
简直张力十足,挑动人最原始的欲念。
恍惚回神。
他羞怯别开头。
呸呸呸!
太坏了!
阿午你胡思乱想什么!
单薄的肩膀耸动几分,初棠连忙狼狈逃离这方旖旎靡靡的土地。
太可怕了!
嘭——
门被人打开合上。
初棠背靠木门喘气。
还留守在外的二人匆匆赶来这边。
程管家:“您怎么出来了?”
程管家上下前左右,来回打量完好无缺的人:“没发生点什么么?”
“要发生什么?”
“完了完了,天要亡我大天.朝!”
“?”
两者有什么必要关联吗?
“你在说什么呀?”
“主子喝的那味药可是大补。”
“不就补身子嘛。”
“当然不是,那可是助男子行房的偏方,苏嬷嬷那久不能人事的远房表亲吃了都能龙精虎猛耕耘半夜。”
“!”
初棠轻咬着指尖,惊诧愣住。
所以程立雪刚刚那模样是中了春.药?
你们俩怎么这么会玩呀?
哪有人给自家主子下这玩意儿的啊,真是平白叫人遭受无妄之灾。
一想到那两字。
连带他也无端燥热几分。
初棠在门外挣扎半天。
犹犹豫豫回头。
书房内没什么动静。
不会死了吧?
初棠狠咬牙关:“我……我进去看看。”
程管家:“快快快,您快去瞧瞧。”
初棠悄悄推开门走进去。
室内烛光变得昏幽。
那人倚靠在木椅之上,侧颜的轮廓有些清晰,颀长的颈脖仰靠在椅背,两条青筋毕露。
薄汗渗在那脖子。
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
还喘气,没死。
初棠悬起的心,缓缓落下。
那人如听到脚步声,唇部翕动,声音比往日喑哑几分:“进来做什么?回去。”
“……”
看来程立雪还意识残存,尚有几分理智。
初棠:“你没事吧?”
程立雪:“我无碍。”
说话间,书房内忽地落下沉闷的咳嗽声,随后便见那人齿缝溢出半丝血。
“!”
“你都吐血了,还无碍?”
“我不想乘人之危,还可以等。”
程立雪不亏是程立雪,他们什么都没说,人家已经猜出七七八八。
初棠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样看待他们的关系,但此情此景,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出口:“你都这样了,还等,什么乘人之危,我看你比较危,会出人命的。”
听闻这话,那厢身影微动。
程立雪侧头望来,眼眸漆黑翻涌,也无端灼热,似包含无尽欲望,将他烫了烫。
而后,初棠却听到句无比清晰的话语:“等到,我们两情相悦。”
“……”
恍惚间,他想起阿绛那句一语中的之言:他尊重你,所以克制自己。
说真的,这很难不让人动容。
食色,性也。
况且还有情药加成。
到底是怎样极致的爱,才叫人可以如此克制,克制生理上的本能。
心中那道无形防线有一瞬坍塌。
初棠重重呼出几口气,他急忙跑去斟来冰冻的茶水:“先喝点水。”
程立雪接过茶杯。
茶水冲散了眼眸的晦涩,只是不过片刻,又重新被情愫缠绕得混浊。
那人忽地牵起他的手。
初棠脊背蓦然绷紧。
他垂了垂眼,这就要来了吗?会不会有点快呀!胡思乱想中,却被人带出房门。
“回去睡吧。”
说话的嗓音已经有些嘶哑,程立雪转手带上门,最后还拴上门闩。
初棠被阻隔在一扇门外。
他回到毓庆殿。
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
夜半时分。
初棠望去程立雪所在书房。
只是那里始终没有任何人进出,堂堂太子,想要宠幸谁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为什么呀!
为什么不找旁人解决呀!
程立雪你是蠢蛋吗?
怎么这么固执啊!
你还真想憋死自己吗?
啊!
烦死了!
初棠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他胡乱摁揉满头青丝,踌躇半天。
终于,还是打开床底那个箱笼,里面有几本册子,是苏嬷嬷不久前塞给他的。
初棠靠着床沿席地而坐。
犹豫半晌还是打开。
他顶着滚烫的耳垂,囫囵看了几页。
*
书房。
木窗被人推开,一个小身影笨拙翻进来。
初棠蹑手蹑脚来到床那边。
他微微抽气端视人。
程立雪那本是清隽的容颜,早已布上可怖的潮红,看来真的要到临界点了。
半晌后,他声如蚊呐道:“我帮你吧。”
“不是说——”
“够了!”
初棠手指无所依般,忸怩地捏着腰际的两缕丝带,终是果断得视死如归打断人道:“我来之前看过两页苏嬷嬷给的册子。”
“再等等,不能唐突你。”
“我已经是遗孤了,你还想让我当遗孀吗?”
“此话何解?”
“就是,我不走了,霸占你的床,霸占你这个人,还要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如你所言,窝里横呀。”
话音娇柔,落地却如小鼓捶般沉而坚定。
说罢,初棠还伸出手来,恶作剧那般,恣意妄为地蹂.躏程立雪的发。
十分的骄横跋扈。
将人满头墨发薅得乱糟糟的。
“够横吗?”
“那我们循序渐进。”
……
蜡烛被人吹息。
幔帐落下,和着月色缥缈浮荡。
长衫束缚已散,雪白的衣袍层层叠落,软柔的小手碰到些滚烫,叫人情不自禁瑟缩一下。
借着微弱月光,初棠终于瞧清掌心那物,坚硬灼热,手掌险些都裹不住。
还真有些唐突!
相当唐突!
呜……
初棠干净的眸色,此刻爬满骇然。
他纯情羞怯,脸颊胀热闭目,事情都已经来到这地步了,也没有退缩的理儿。
他齿尖抵唇,硬着头皮毫无章法地乱来。
一刻钟后,手有些酸。
可这可恶的家伙完全没有消停的迹象,初棠轻轻喘息,甩甩手,正准备继续照猫画虎胡乱摆弄,却见那人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
温实的掌转而握上他的脚踝。
月色下,柔软的足被托住,圆润的趾,整齐如排玉,流转出点莹润光泽。
足尖触碰到抹炽热。
脚链铃铛也之小幅度晃动几下。
铃铃啷啷的。
彻夜未停。
……
次日,日上三竿。
初棠爬起,青丝披散,墨发如水泄,垂落那身薄得近乎透明的里衣。
白里透粉的肌肤若隐若现。
还有数不清的吻.痕。
他现在可谓是手也酸,脚也麻,浑身都软弱无力。
初棠视线掠过那抹守宫砂。
随后抬手捂脸,把头往墙边埋去,似没脸见人那般哼哼唧唧两声。
昨夜那些荒诞再度于脑海沉浮。
程立雪并没有只当个坐享其成之人,边抱着他边轻吻,他承认这人吻技又有里程碑式进步。
甚至还点亮新技能。
那双手,灵活探寻他身,每一寸都拿捏到位,简直比他自己都清楚他的敏.感部位。
轻抚得人欲颤欲癫。
那种陌生却令人极致沉溺的快意,简直能叫人痉.挛得大有种昏死的错觉。
他幽怨又羞涩咬碎满口银牙。
最可恨的还当属,药物加成下,程立雪似乎更变态更不着调,居然噙着满嘴水迹要吻他。
他别开头。
这家伙还不忘打趣道:“自己的东西,也嫌?”
真!混!蛋!
初棠闷着小脸,报复心起似的,他转过身来,用脚尖踢踢人:“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程管家,这盛世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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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管家你还是先别如愿吧,我被审.核.制.裁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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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一直是你_海”的营养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