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的笛子,自然是要做传家之用的。我就不试了。还请五郎早去早回。”
收着他的传家宝,本女配压力很大的。
顾望津也将地上浸了夜露的帕子收好,吹了个哨,白鹤便哒哒便背坡走来。
见着了许抱月,脚步更急促了些。
“这笛子要是给白鹤撞碎了,可不干我的事。”
许抱月闪了闪,也架不住白鹤左右摆动的大脑袋。
顾望津趁乱抓了缰绳,勒住了这匹心又野起来的天马,“它要撞碎了,来日我拿它的尺骨来做一个。”
也不知白鹤是否听懂,也没再闹腾了,就睁着铜铃大的眼珠子,直勾勾望着许抱月。
灵泉,该吃灵泉了啊。
许抱月反而被它看得不好意思了,轻声咳了咳,由此略过了顾五郎过于悲壮的话题,“白鹤也有几日没来家里吃水了,你若不急着走——”
“我,急。”
顾望津不咸不淡道一句。
他来了好半晌,也不见小娘子问他是否要吃水,光惦记一匹蠢马了。
“好,那等你们回来,我把白鹤的水备好。”
“……好。”
顾望津翻身上马,白鹤便趁此机会去蹭了蹭许抱月的手臂,教人咯咯笑着。
马主人当即勒转马头,再道:“我走了。”
“好,慢走。”
许抱月后退两步,笑眯眯目送两条马尾一耸一耸远去。
等回了家,许蘅若却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听到轻快的脚步声,再见妹妹喜形于色的样子,大抵是女儿家动了春心。
然而,不拦着她和顾五郎来往是一回事,真要将人托付给顾家又另当别论了。
许抱月见了她,也没避讳,将事由托出,再道:“长姐,你通晓音律,要不要赏玩一番?”
眸子澄澈如冰雪融水,哪里有什么春情?
许蘅若被她这副献宝的模样逗笑了,也为顾五郎念了一番。
不离身的笛子,说给就给,也是个心大的。
“既是交换的东西,不好动了它,妹妹还是先收好罢。”
“那好罢。”
说不遗憾是假的。许抱月心心念念着骨笛的音律,心里盘算着下回再拿什么和顾小腿换一次演奏的机会。
*
而顾望津拿着那契,径直去了父亲的书房。
顾将军又是在看公文,换防回来,没一日是清闲的,见着了小儿子这身衣衫,笑问一句:“听说昨夜有人找,你忙了一夜,可忙出了什么来?”
“父亲耳聪目明,想来是比我好使得多。”
顾望津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把那张契放在书案上,“父亲看公文也累了,不如歇一歇,指点一下儿。”
顾将军也知小儿子轻易不会求到他跟前,正好搁了笔,拿起那纸张,一拈,一嗅,当即有了决断,“宣纸,日照堂出的。松烟墨,容州出的,寻常人家多用此。这些你可看出来了?”
顾望津颔首,再旧话重提,“我听许家的人说过,那位夫人是收了兄弟的家书才去投的亲。然而,她是读过书的,自然是是不会认错了笔迹。然而,这信既不是从府衙出的,想来或是有心之人伪造的。儿子想着,许家的女眷,是否也遭了相同的招。”
“纸和墨都没有问题,也无夹层。”
顾将军将契还给他,才说起其中的关窍来,“丰州客商虽多,然而来来往往皆有定数,多出她家,自然是招人眼红的。你不妨去查查为何不供牛乳了。”
顾望津走出书房前,顾将军忽而再喊住了他,“五郎。”
“是,父亲有何吩咐。”
顾望津恭恭敬敬朝他再行一礼,顾将军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高杨一人可还得用,若不够,我再拨……”
“父亲若不放心,再派几人襄助高大人也无妨。”
顾将军坐那儿没说话,面上是往常威严的神色,父子二人对视一瞬。顾将军又挥手让他退了。
也没说补不补人。
*
顾望津出府,没去索尔在城里的住所,在半路就教人拦了。
来者不过是个城里给人跑腿送信的小童,“五郎,索尔请你去一趟。”
“他在城里?”
那小童忽而又不确定起来,“夫人那边,说是请你去一趟。”
索尔尚未成婚,但夫人——
顾望津不由又想起某个“不骗人”的小娘子:
“风大,夫人不必送了,且回屋去罢。”
“当真是风大,我不骗人,夫人快快回罢。”
索尔在城里的房子,常年就风怜一人住着。索尔本是要请一个婆子在家为她做饭的,可风怜拒了。
“我身子弱,本就不能回报郎君,再请了人来伺候我,实在是不像话。”
索尔只一个劲憨笑。最后,也怕是自己不在,风怜的身子又弱,教人欺负了,也毫无反手的机会,只能是在草场那边雇了个小童,自己每几日进城来一趟。
眼下,顾望津只在马背上,盘弄着白鹤的缰绳,笑着打趣道:“你可知,给我送假消息的后果?”
“啊?”
那小童不过六七岁,往日是在街道上玩的。不过听说给五郎送信,是个很气派很能在小伙伴面前显摆的活。他忙忙摆手,澄清道:“五郎,我是不敢骗你的。当真是索尔的夫人请我来的。”
言外之意,他自己是没有看到索尔。
顾望津与索尔,在路上遇着了便遇着了,极少往他家里头去。
他避嫌,有些人倒是不避。
“我这还有事,就不过去了。你且回去告诉索尔,若是有要事,就来申达店里找我。”
“好。”小童呐呐应下,将要走时,顾五郎掏了几个铜钱,往道旁的包子铺买了两个羊肉包子给他,又叫人开怀起来,“五郎,我给你跑腿,不是要吃你包子的。”
“我知道,不过是我自己想吃,顺道给我的小友买两个,拿去吃罢。”
“嘿嘿……那五郎你吃沙棘果浆么?等八月,我给你带。”
“好,那先多谢你了。”
……
顾望津看着瘦小的孩童捧着那个油纸包小跑而去,唇边的笑也渐渐淡了下去。
不远处,申达店里,申掌柜不在,另换了个伙计在坐堂,见了他,忙忙迎上来,“掌柜的说有事出去一趟。”
顾望津随口应下,让他自便。
兴隆酒家今日的生意如常,只是还没到饭点,食客不多,寥寥几桌,申掌柜的出现就非常显眼。
跑堂的伙计招呼他去了包厢,申掌柜的也没推辞,客客气气请小二推荐几道招牌菜来。
跑堂的也机灵,“您若是腹中不饿,便先吃几道小菜如何。小店近日新上了一道酥酪,滋味很是不同。”
“那就来一份罢。”
不多时,一份加了鲜桃果肉的酥酪便送了上来。粉嫩的果肉,再配雪白的酪,很是养眼。
然而——
要价二十文。
申掌柜肉疼了一瞬,又想起了今儿花的是公家的钱,便也心安理得再要了一份。
跑堂的也是个伶俐的,哪里不知许家的酪也是在申达店外卖过的,而且,店里和许家的交易,也没藏着掖着。
他今日上门为哪般。
但是陆掌柜也是个人精,人家不说,他也不能上赶子递话头。
于是乎,直至结账前,申掌柜都像是一个正常的食客。
他掏了半串钱,客气递过去,又笑眯眯问了一句:“不知贵店可卖?”
“……”
小二捧钱的动作僵在原地,那弓着的腰又弯了弯。“您老人家可真是爱和小的说笑,呵呵……”
申掌柜倒是给他加了把赏钱,认认真真再说了一遍,“我不是同你说笑。小二哥只管拿这话去问问你们掌柜的——便说是我们五郎问的。”
“五郎?”
“正是。”
丰州的五郎,还能是哪位?
小二连赏钱也不敢拿了,他还指着这份工养大妻儿呢。“那请掌柜的稍后,小的去问问。”
兴隆酒家和段记一般大小,陆掌柜也不像申掌柜一样重前台坐镇。
听得小二报来的消息,他没多大反应,如常笑了笑,“你且回去问问,五郎是开了多少的价来。”
小二又跑了一趟,得到一个摇头的回复,“小人打量了申掌柜的眼色,像是我们开多大的价,五郎都要……”
陆掌柜思量着此事牵涉的种种。今早往许家取酪的伙计回来了,小厮是他的心腹,没张扬开来,只小声告诉他:“许家的酪,明日或许是没有了。”
申掌柜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然而,许家若只是想解约,顾五郎何须来买店?
伙计转达的话,或许能解了他的疑惑。
“许娘子说,原先供牛乳的郎君不卖了,他们一时也找不到可替的。若是我们有相熟的牧民,由着我们送牛乳过去,可以重新来拟定价格。”
陆掌柜起身去开了窗,正对面,正是段记酒家迎来送往的热闹场景。
日上中天,晚起的人,也来吃朝食了。
*
许家等到了半天,也不见兴隆酒家的回复。
许平安在前院喂鸡,来来回回走了数十回。
许抱月却搬了小凳在堂屋那儿,摆弄她的新工具——药碾子。
凹字形的药槽有一些颗粒状的东西,圆形的轱辘在许抱月手中。
身旁是一个敞开口子的布袋,时不时抓起往里头丢了点。
“阿秋。”
许抱月揉揉鼻子,嘀咕道,“谁念我?”
作者有话要说:兴隆酒家:来看顾五郎一掷千金
顾五郎:……申掌柜,你出来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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