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莱茵队比赛结束，灰蒙蒙的天气没有得到半分改善，往后几日持续阴天。乌云压低，尽显风雨欲来之势。

在这样的氛围中，洞察者和维斯的终场比赛正式打响。

前两场比赛双方球队1：1打平，这是半决赛赛程里的最后一场球赛。

换句话说，这也将决定总决赛，和终结者对位的到底是谁。

比赛当天，终结者全队围着电视机看直播。

伴随一声哨响，洞察者以2：0的优势胜出。队员们高兴地聚在一起，相互拥抱握手。

作为老牌豪门俱乐部，哪怕庆祝，都有一股矜贵气息在，气氛其乐融融。

电视机外，终结者全队除了谌巽，见到这副场面，皆是感到心头一梗，仿佛路边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的狗。

他们以挑剔的眼光将洞察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支球队卖相是真的好。

网上常有球迷调侃当今足球俱乐部喜欢按颜值买人，而洞察者相比其他球队，还多了球衣上的加成。

白衣翩翩，奔跑在足球场上，优雅与暴力并存。

镜头给到，维斯球员正在找洞察者队长瑞亚交换球衣。

维斯球员面对瑞亚，面上难掩失落，仍强撑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瑞亚微笑回应，深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引发直播间一大片女性球迷的尖叫。

“果然没有意外。”

魏平章嘀咕，对这个比赛结果不觉惊讶，低头在记录纸上继续涂写。

“这不正好吗。”

接过他话的人是仲宣。

双目紧盯电视屏幕，慢慢溢出杀气，“把去年的仇一次性报回来。”

其他球员闻言都有些惊奇，没想到仲宣还有这样一面。

余光瞟到沙发角落，自家不声不响的12号球员，顿觉了然。

不用想，或多或少，肯定有这位的一定影响因素在。

陵垣刚好挨着谌巽，坐同一张沙发，听到这话马上转头。结果发现后者还在看直播，模样十分专注。

甚至电视机里，还是瑞亚放大的脸，导播似乎对他格外偏爱——

他嘴角下撇，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

这时候厉复朝开口：“谌巽，你认为呢？”

谌巽没想到会突然提问到他。

目光缓慢从电视屏幕上收回，回想了一下众人之前的发言，陷入沉思。

终结者球员眼光全部汇集过来。

谌巽浑然不觉，低头思忖着。

问题当然不难回答。

作为职业球员，不论球队纸面实力如何，没有人会抱着自己会输的念头去参加比赛。

再说绿茵球场，那可是最经常创造奇迹的地方。

然而他听着厉复朝的声音，和电视机里传出的解说员对话，却无端走了神。

“你想好了。”记忆中的人凝视他，眸子像极了深海：“留在洞察者，我能保证你拿到的一定不止这一个冠军。”

“换成终结者那群家伙，可就不一定了。”

他提醒道：“你忘记你在鹤兰那里的遭遇了吗？”

该怎么评价两年前那场比赛呢？——一神带十坑。

2046年世界杯决赛，是谌巽封神的一战。但即使身为谌巽的球迷，也无法昧着良心说决赛整体精彩。

进入季后赛以后，鹤兰呈现出来的可谓是全方位性质的拉胯，之后到了总决赛，更是能明显感到整支球队的力不从心。

与之交战的球队同样状态不佳，三场比赛打满，双方队伍几乎在比较哪边发挥更差。

于是，那年的总决赛成了谌巽的个人秀。

听着或许还行，让谌巽再重来一遍，谌巽和他的球迷，估计没一个愿意的。

瑞亚拿鹤兰和终结者作比较，并非在看轻终结者。

鹤兰真有那么差吗？倒也未必。能在谌巽加入前常年打进季后赛的球队，能差到哪里去？

纸面实力在整个足坛中都称得上一流。不过话又说回来，足球这项赛事，并不是球队理论上实力强，就一定能够获胜的，主要还是要看实战，看球队在球场上发挥出来的实战水平。而后者又关系到队员间的特性契合与默契度。

显而易见，谌巽和鹤兰的队友，是10+1小于11。

——那么当时，他是怎样回答呢？

可能太久没听到他的回答，队友耐心渐消，目中染上失望。

谌巽收回思绪，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我会赢。”

“自信是好事，不过这最好建立在拥有实力的基础之上。”

魏平章感受到房间里突然凝重起来的气氛，干脆放下教案，双掌拍了拍，将所有人视线引来。

“决赛对手出来了，现在我们来聊一下接下来球队的战术打法……”

次日，终结者摩拳擦掌，进入备战状态。

仲宣也不再缠着谌巽，他收敛心思，一心养兵蓄锐。

时间如白驹过隙。决赛前夜，谌巽间断收到几条讯息。

分别来自叶霖、能力者部的熟人、以及——

谌巽看到最后一条，指尖顿了顿。

【这次比赛结束后，无论结果如何，出来见一面吧？】

——来自洞察者队长，瑞亚。

-

世界杯的气氛从很早就开始渲染，不过直到比赛当天，谌巽和终结者众人，才算真正感受到了世界杯带来的变化。

大巴车缓缓驰进，这座城市仿佛一夜间苏醒过来，涌进无数球迷。红白色彩充斥，随处可见巨型横幅、霓虹灯牌。

高楼上镶嵌的广告牌上，都在播放着今年世界杯宣传曲。

谌巽坐在车窗旁，手机屏幕蓦地亮起，弹出一张照片。

谌巽看着便是一怔。

照片上每一位都是他熟悉的人——或者说，这个星球上，不会有人不认识他们。全部都是赫赫有名的能力者，能力者部部长薛凌青也在其中。

而在照片里，他们无一例外，笑容灿烂，穿十二号红色球衣。

谌巽静静看着，沉默很久，没有回复。直接关掉屏幕，然后转头望向窗外。

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关于能力者，关于五年前那场战争，继而想起了现在。

沉寂三年的契约印记，此刻竟隐隐灼烧起来。谌巽唇角抿了抿，右手抚上锁骨，离心脏相隔几厘米的地方，那股热度穿透衣物，烫得他指尖微蜷。

旁座闭目养神的陵垣猛地睁眼，貌似惊醒一般，他坐在座位上莫名发了会儿呆，很快察觉到谌巽异样，疑惑地探头过来。

谌巽面无情绪又给挡了回去，低声道：“没事。”

“……啧。”

他把手放下，继续望着窗外。

赛前动员，照例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内容，魏平章讲到一半，停下来，挥手让球员们到球员通道等待入场。

谌巽跟随队伍出门，落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低眸沉思之际，另一边方向一阵躁动，紧接着，洛宁、易以微、瑞亚……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隔壁休息室中走出。

两队视线交汇，皆不约而同放慢脚步，空气中隐约奏鸣金戈之声。

官方显然等了这个场景很久，各方位镜头立马给到，直播间观众不负众望，弹幕多到卡退。

尽管比赛过程不同，可结果不变，今年的世界杯冠军和去年一样，依旧在洞察者和终结者之间产生。

——仇敌相见、昨日重现、晟州德比、冠军总决赛。

buff拉满。

终结者这边还好，本来脸色就偏严肃，神色变化也看不太出来。洞察者面上笑意直接淡去，视线冰冷扫视过终结者全队，落在谌巽身上时，稍微添了点复杂。

谌巽平静地和所有人对视。

倏尔，瑞亚朝他单眨下一边眼睛。

谌巽一怔，下意识回以颔首。

不等瑞亚下一步反应，手臂上一股大力传来，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谌巽侧目，看见陵垣板着的一张臭脸。

陵垣撇过脸：“哼。”

“……”他最近真的很爱使用一些阴阳怪气的语气词。

然后是牵球童入场环节。

被他牵着手的球童显然非常紧张，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再飞快收回目光。

谌巽很熟悉这种态度，安慰的话到了嘴边，想起之前被他安慰过的球童，总会变得愈发拘谨。略一停顿，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牵着球童入场，经过摆放足球的高柱，耳边声潮骤然炸开，本以为已经达到极致的声浪更往上涨了一个声度，进一步爆发！

泾渭分明的两侧看台上，红色方球迷高高举起了手中拼图，于是黑色巨龙从东南方位掀起，向西北层层递进。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两位解说员激动叫嚷两声，默契安静下来，安静注视这一幕。

谌巽听到旁边仲宣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手指无端蜷了蜷，仿佛锁骨下边又开始发烫。

足球场上，有两样东西永远让人血脉偾张。

一是进球，二是来自球迷的支持。

而Tifo文化，无疑是球迷艺术的最高体现。

视觉上看，恍若烈焰火海上浮出一条黑色巨龙。

龙首狰狞，是终结者队徽上的图案！

洞察者球迷不甘示弱，同样举出Tifo。

——一只竖起的独眼，配合上后方的漩涡背景。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