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间断的声潮,使得这所酒馆一度处在一种狂热的气氛当中。
墙面镶嵌的巨型屏幕上,播放着红与黑的对决。
观众随着场上局势转变变换态度,优则喜,劣则喷……观众成分混杂,各路球迷汇聚一堂,自少不了互斥怒骂。事态严重时双方瞪大双目,梗着脖子撞在一起。
闹腾程度在克瑞昂看来,仅次于晟州德比。
随着赛程进入后半场,两队对抗逐渐激烈。
场外球迷同样针锋对麦芒,不满足口头上的交战,转眼间手脚齐上,打作一团。
“猎鹰全队都是垃圾!最会谋杀的刽子手!”
“哈!你有空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你的主子下赛季去哪。噢,对了,全世界都知道他最不在乎你们球迷的想法——指不定最后还要来宁州,求猎鹰收留他!”
“但是猎鹰可不需要他!猎鹰不需要这样的‘乖孩子’!”
克瑞昂暗骂时机不当,拉着老友赶紧向外走。
触及酒馆外微泛寒意的空气,他深深喘了口气,方觉自己活了过来。
“除了里面那场,今天还有哪场球赛来着,莱茵鹤兰?”
静站片刻。老友点了杆烟,忽而问道。
克瑞昂想了想,肯定道:“莱茵和鹤兰。莱茵赢了。”
“比分多少?”
“没看。”
老友吸了口烟:“你自称莱茵十年老粉,没看?”
克瑞昂一僵,没好把真实原因说出:“明知结果的球赛没必要看。鹤兰一个伪强队,能赢了莱茵不成?”
说完夸张地笑起来。
却见老友并没有理他,喷吐烟圈的动作都出现了一定迟缓。
顿觉情况不太对劲。克瑞昂止了笑容,随即发现,身后酒馆像是被按了消声键。
观众尽皆熄声,独留解说员扯着嗓门的大喊:
“五子连科!Gooooooooal!”
刹那间福至心灵。
今天上午,终结者与猎鹰的比赛结束以后,相关消息即刻传开。如爆炸开的核弹,余波扩张,迅速波及整个九州。
——被同性强吻,且场地在万众瞩目的季后赛赛场。怎么看,都是件绝对耻辱的事。
何况主人公之一名叫谌巽,实力无可争议,热度更是夸张。无论身处任何场合,都是媒体记者眼中的绝对主人公,一举一动都能引发热烈探讨。
另一位同样不属于无名之辈。
这样的“丑事”,对此的讨论,竟不像想象中那么多。
相关视频铺天遍地,下面的评论却寥寥无几。仿佛所有人都打定主意,要装聋作哑,避开此事不谈。
克瑞昂自然看过那个视频。
喉结无意识滚动。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是那人沾了血色的双唇……后方解说员声音落下,紧跟另一名解说员的声音。尽管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勉强也能拼上。
显而易见,重播跳过了这个片段。
酒馆重归喧嚣。
克瑞昂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望地松了口气。
忽然,他透过漫开的烟雾,猝不及防撞见一道身影。
对方戴着口罩,看不出确切相貌,依稀可见凤眸狭长。
似感受到他的注目,眼光扫来。不含温度地一瞥,剑上寒芒般,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意。
男子也同被剑锋抵住了咽喉,屏住鼻息,从头凉到脚底。
少年收回目光,快步离去。
“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老友微带调侃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是他想的那样吗?
克瑞昂回头笑笑,没有吭声,大脑一片混乱。
同一时间,网上风起云涌。
猎鹰俱乐部、以及韦伦的官方账号下,涌进众多球迷,恶评刷得飞起。一夜间掉粉无数。
不仅如此,连猎鹰球员都受到了波及。威尔账号下的评论区已乱得不成样子,粗言秽语,不堪入目。
克德斯莱因为最后推韦伦的那一把,替他挽回了点印象分。虽然依旧有球迷在骂,不过相比起威尔和韦伦,他堪称“死里逃生”。
猎鹰公关部立刻行动,发表澄清、安抚情绪、转移舆论焦点、水军控评……无济于事。主教练焦头烂额,打通韦伦电话,吼声震天:“看看你干的好事!”
不等韦伦回答,语速飞快道:“明天俱乐部打算组织一场发布会。你先发个视频,解释一下……”
韦伦打断:“解释什么?”
主教练顿时卡壳。
解释什么?
当然是解释他上午干的那件混账事!
谁都知道那些黑评从何而来,奈何球迷们对此只字不提,只拿猎鹰球风来说事。俱乐部抢先声明,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况且,球迷们摆明了不想谈及此事。他不得不考虑,如果强行撕破这层纱网,是否会激起他们的怒火。
问题的难点就在这里。强行提起,球迷不乐意。避而不谈,球迷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依然会揪着不放。
主教练想得头疼,跟韦伦抱怨:“赛程安排,谌巽在球队连续三次季后赛和我们撞上。我们都知道你看不惯他,有好胜心是好事,但你不能——”
后面的内容难以启齿,他低低骂了句脏话,没往下说。
韦伦接道:“谁告诉你我看不惯他?”
“难道不是吗?”猎鹰主教练反问:“从两年前和谌巽踢过第一场球赛开始,每次和他所在的球队对战,你都是最积极的那个。到了球场除了正式比赛时间,专门盯着人家看,你以为大家都瞎了,看不到?”
韦伦点头。
这倒是他疏忽了。原来这么明显吗?
“……谌巽那人我了解一点,好胜心比你还强,能好好赢球,绝不会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赛时你一直往人家身边凑,我就觉得要出意外,绝对是你挑衅在先!”
猎鹰主教练很是痛心疾首,蓦地想到什么,面色一变,惊悚道:“韦伦,你别告诉我……”
心底大声咆哮:那还不如讨厌呢!
韦伦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轻笑:“boss,您别猜了,逗他玩而已。”
你那是逗人玩吗!
猎鹰主教练气极,被韦伦风轻云淡的态度搞得怒火中烧。刚要破口大骂,嘟的一声,韦伦挂掉了电话。
手机沉寂两秒,电话再度打来。韦伦眼都不眨,再度挂断。
电话第三次打来,韦伦把手机关了机,丢到一旁。
疲倦地揉揉眉角,倒向沙发。
随着视野暗下,记忆瞬间袭来。
宽大球场,人声噪杂。少年凶狠地扼住他的咽喉,他费劲去看,却望见对方毫无波澜的凤眸。
忽然间有些喘不上来气。韦伦在黑夜中睁开眼,手指抚上颈部,微微皱了下眉。
不用去看,都知道那里定是一圈明显的淤青。
低嗤一声,他摇了摇头:“下手真狠。”
-
对于这些,谌巽尚还一无所知。
跟叶霖辞别后,他独自回到酒店。
宁州足球之风盛行,适逢季后赛,关于足球的讨论更是蒸蒸日上。
谌巽听而不闻。途径一座酒馆,被骤然爆发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眨了眨眼。门口那人,眼神似乎有点奇怪?
没太在意,谌巽回了神,继续想着回来前和叶霖的对话。
他其实不太明白。
在他开口前,叶霖便堵住他的话,让他回去慢慢想好。
可是……这根本毫无意义。最终结果从来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单是他碰不了剑这一个缺陷,就足以将这条路堵死。
两天前那场梦,在谌巽过去二十一年中,曾无数次地出现过。
说不清是因为何种原因,谌巽不止一次地尝试过握起剑柄。
只要碰到,就会晕厥,从无例外。
甚至就连别的武器,刀、枪、匕首之类,都无法触碰。已然成为一个诅咒。
为此,能力者部的所有治愈系能力者,都担任过他的心理医生,叶霖自在其中。结果没有半分改善。
知道这点的人寥寥无几。但这个缺陷,在战场上,无疑十分致命。
当今科技很少使用冷兵器作战,可能力者之间,又有不同。
思考间,谌巽回到酒店,刷卡推门。
握上门把,倏然一顿,余光瞥见旁边伸来一只手掌。
动手的念头在瞧见那人面容止住。谌巽一时迟疑,就给了对方机会,属于成年男性的气息强势靠近,对方单手撑在他颈边。
随后另一边手跟着探来,擦过发丝,抵在门上。
“陵垣。”
谌巽顿了顿,难以理解地问:“你在做什么?”
陵垣没有回复。
略带一点淡蓝的眸子沉如深渊,突然抬起手,自然而然地摘下他的口罩。
这又是在做什么?
谌巽眉头蹙笼,耐性渐消。
到底不习惯这样受人牵掣的姿势。况且陵垣靠得太近,气息喷洒在颈边。
他不想深究这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从何而来。只本能地感知到不适、不满。
谌巽冷冷警告:“让开。”
话犹未落,陵垣蓦然覆下。
谌巽瞳孔骤缩。
猝不及防间,只来得及撇过脸。
时间顷刻重回上午那场球赛,思维还要更混乱一些……勉强缓过神,谌巽瞬间冷脸,冲着陵垣照脸就是一拳。
后跟一脚,半点没留力,踹得陵垣弯了腰。
陵垣闷哼了声,唇角竟还带笑:“真的假的……”
谌巽冷眼晲他,没看出他发的什么疯。
“叶霖告诉我了,他是你叫过去的。”陵垣低低笑了一会儿,抬头说道。
“然后呢?”谌巽面无情绪。
他听说过部分国家居民会用亲吻表达谢意。陵垣绝不在此列。
不过提到叶霖。谌巽心想,如果叶霖还在,可以考虑让他给陵垣驱个魔。
他怀疑陵垣被恶能力者诅咒了。
“他还让我告诉你……”
陵垣续道。
大概是被打得狠了,一时半会没缓过来。青年喘着粗气,声音渐低。
谌巽下意识挪步。
意识到不对时,已经迟了。他被扯住衣口,被迫弯腰,陵垣蛮横地咬上来,不过少顷,谌巽就尝到了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