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大邑诸事不顺,皇帝连连动气,气血逆行,怒火攻心。自昨日被洛怀风气晕后,他便一直未有醒来。
太医们商量了许久,还是未能商量出个方案,只能连连摇头。
与此同时,蒙古境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自王帐小公主同皇帝和亲后,众部落皆是安定了不少。
最近大邑天灾内乱四起,而皇帝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又被蒙古众部落得知,蒙古汗国便再次分立成了两派。
这一战,避无可避。
可汗派恩和金率穆爻、穆吉等千夫长去讨伐岩蛇部,一是为了报去年年底那一役中,岩蛇部弃军而逃之仇,二是为了镇压反动派,杀鸡以儆猴。
寅时末,天色微微亮,空中万里无云。
岩蛇部边界,恩和金率两万四千兵马立身于高地之上。他俯瞰这片辽阔大地,眸中有几分仇恨,亦有几分贪婪。
穆爻偏头看着塔屠,眸中神色柔软,他轻声道:“阿屠,一会儿跟紧我。”
塔屠亦看着穆爻,点了点头,弯眼道:“好,皆听阿爻的。”
言罢,两万四千人扬鞭策马,纵横草野。
此间大地,万马嘶鸣,重重马蹄扬起滚滚烟尘,久久不散。
穆爻那方战士生得更高大些,战马铁甲又更为沉重,未有王帐兵马“跑得快”,是以,那七千余人被那轻骑甩在后方百丈处。
一盏茶的功夫后,王帐所派兵马冲到了昂沁的军营外一里处,与急急应战的昂沁一部人马兵刃相接。
恩和金一抬眼便看见了那临阵脱逃的无耻小人,他咬牙切齿,单刀策马,深入敌心。
穆爻于后方抬眸看着恩和金那“英勇”的背影,在心头敬他是条汉子,又一时笑弯了眼。
穆爻与穆吉率着麾下众人在战场外缘迂回游击,坐看场内三万余人刀兵相向,好不精彩激烈。
王帐那方的一千夫长瞥见穆爻那方迟迟不入阵内杀敌,只在外跑马游击,他扬声喊道:“穆爻!”
可下一瞬,他身后的敌方千夫长骤地袭来,他忙于回击,又生生收回了看向场外穆爻一队人马的目光。
他嘴中叽里咕噜的骂了一堆,反正穆爻也当他是在放屁,依然悠闲的在外圈游荡着。
半圈下来,穆爻接连斩了十几人,半身汗也未出。他觉得无聊得紧,又抬眸看向了圈内。
昂沁所在的部落极小,能人亦少。他手下的能兵强将被王帐几名千夫长死死缠住,未能上前支援,只留昂沁一人同恩和金那方浴血奋战。
那昂沁真不愧是一部落将领,恩和金同他迟迟赶来的副将加在一起,堪堪能和昂沁打个平手。
久战之后,昂沁身中七刀,双臂已然脱力,还在同那二人苦苦鏖战着。
恩和金同他那副将也好不到哪儿去。
恩和金浑身皆染上了赤色,耳边双辫被斩得散乱不堪。他回刀相挡时,双臂分明在发着抖,就连牙也在使着力。
而那副将不仅要同昂沁对阵,亦要注意四周敌兵来袭。他左臂似是被人斩到了筋骨,不太能使力,如今全靠右臂在苦苦撑着。
见这处这般惨不忍睹,穆爻又朝着四下扫去。
见尸横遍地,他心头不禁啧啧叹道:这王帐之兵果是威猛,以一万六千余人对其两万人,竟未有半分劣势。
双方战士也真不愧是热血勇士,仅仅是一炷香的功夫,场上兵士已然倒下了半数。
就在那双方打得难舍难分之时,塔屠朝穆爻点了点头,随即,二人齐齐策马朝着圈内奔去。
他们一路斩兵砺刃,直捣阵心。
穆爻从昂沁身侧疾疾奔去,他扬声喊道:“昂沁,好久不见。”
见又来一人“讨债”,昂沁横眉以对,手上不禁加了几分力道。
“锃——”
这一刀堪堪击于恩和金面门前三寸处,被穆爻所持铜锏所挡。
恩和金对穆爻点了点头,以示谢意,又迅速扬刀朝着昂沁腹部横横砍去。
昂沁欲朝后退,而后方便是那虽无甚武力,但又持有环刀以对的塔屠。
而此时,恩和金那副将一跃而起,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扬刀朝着昂沁颈部疾疾斩去。
骤然被这几人夹击,昂沁躲避不及,他手中弯刀才抬到一半,便被那副将一刀生生斩断了颈部动脉。
“嚓——”
霎时之间,血柱喷涌,三丈不绝,染红了半边天。
恩和金垂眸睨着这人笑了笑,随即,他转身看着岩蛇部众将士,扬声喊道:“尔等主将已然伏诛,劝尔等还是放下兵刃,乖乖归降!”
此音一落,战场上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上动作。
岩蛇部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在等着有人能先做出选择,等着有人先做那个投降者。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时,战地四方传来了马儿的嘶鸣声,与沉闷的马蹄声。
此声愈来愈近,近得似是就在众人身侧,似是就在四周高地上。
“嘶——”
随着此声响起,两方将士齐齐抬眸朝着四周看去。只见四面高地上立满了人,皆是大邑赤甲兵。
那战甲火红刺目,好似红衣厉鬼在索命。
就在众人看向那骤然出现于此处的邑国兵士之时,就在众人惊愕怔愣之时,穆爻以雷霆之势,将双锏砸于恩和金的两颞。
“咚,咔——”
恩和金万万没想过这万余大邑兵竟是穆爻请来的,他万万没想到穆爻竟与大邑有这般联系。
他未有防备,就连死,他也不知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闻声,众人回眸朝着恩和金那处看去。
那一瞬,只见恩和金两颞骤塌,双锏倒刺深陷,那双爬满了血丝的眼球直直朝外鼓出,可怖至极。
霎时之间,一片腥红赤色迸溅,伴随着点点白浆,于这湛蓝澄澈的天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咚——”
随着穆爻卸了力,恩和金直直砸了下去,砸在了昂沁的尸体上。
穆爻嫌弃的看着双锏染上的那抹红色,甩了甩双锏上的液体,扬声道:“尔等主将已然伏诛,劝尔等还是放下兵刃,乖乖归降!”
此言罢,此间寂静无声,一阵秋风袭来,但闻腥味弥漫,臭味刺鼻。
一息,两息,三息……
一千夫长提刀以刃指着穆爻,沉声怒吼道:“穆!爻!”
随即,王帐来的兵士们同那人一起,齐齐骂着优美动听的蒙古话,并且还欲拖着残躯上前,好好同穆爻这方人马较量一番。
对此,穆爻毫不在意,只淡淡道:“不归降,那便伏诛!”
言罢,那赤甲兵头领提弓引箭,箭尖直直对着那骂骂咧咧之人。
倏尔,一箭划破长空,携着清晨的第一抹金色烈阳,向着一千夫长的侧颞直直贯去。
“咻—嚓——”
那千夫长嘴中之话尚未说完,眼还未闭上,下一瞬,他便直直倒砸在地。
“咚——”
见一人倒地,众人于一瞬噤了声,穆爻抬了抬手,示意再给众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穆爻睨着方才叫骂之人,勾唇笑问:“尔等是要归降,还是要伏诛!”
话音刚落,场内万余人便齐齐丢了兵刃,不敢再有动作。
首战告捷,穆爻与洛怀祁手下兵马占了这岩蛇部驻地,又遣人从这部中征了兵,扩充了兵力,为后面的几战做着准备。
夜里,长空之中繁星闪烁,月色撩人。
驻地中欢庆的篝火上升起了阵阵青烟,荧纡宛转,缭绕在这岩蛇部东方山巅,青翠山头。
纵使时值流火七月,夜里的草原亦有些寒凉。
倏尔一阵凉风袭来,塔屠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着好不怜人。
穆爻抬起双臂,紧紧环抱着塔屠,双手在其身后不停的揉搓着,爱抚着。
他以下巴微微摩挲着塔屠头顶的绒绒乌发,温声问道:“阿屠,还冷么?”
塔屠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冷了,阿爻怀里很暖和。”
穆爻弯了弯眼,抬眸眺望着前方一河之隔的原雪熊部领土,心头归乡之意甚浓。
穆爻微微垂头,吻了吻塔屠的额心,说道:“再有七日,七日后我便带你回家!”
塔屠侧脸贴在穆爻胸前,感受到他心口的点点震动,弯着眼点头道:“好,七日后,我和你一起回家。”
—
而此时,月辉宫中,处理了一日的政务,洛怀风疲乏至极,正斜倚在躺椅上假寐。
小豆子面带喜意,阔步入了寝房内,躬身行礼道:“禀主子,人已备好。”
闻声,洛怀风也不知何为乏累了。
他竟于一瞬睁开了眸,弹起了身,快步朝着月辉宫内厨房走去。
夜已渐深,厨房内光线昏暗,视物不清,但他还是一眼便看清了那个背影。
仅此一眼,洛怀风的双瞳不自觉的颤了颤。
他徐徐迈步上前,将这人的背影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看得他眼中朦胧,瞧得他呼吸发麻,心头发酸。
洛怀风抬了抬手,欲触摸此人。
可他方是迈了一步,便又停住了脚上的动作。
他不禁喟叹着:“像,实在是像,竟连我也一时看花了眼。”
见主子这般神情,小豆子心知此人便是找对了。
小豆子继续禀报道:“此人乃是齐县死刑犯,是四十日后秋决的刑犯之一。”
洛怀风将此人身上的每一寸细细打量着,舍不得挪开眼,只直直的盯着那人问道:“五日后之事可安排妥当了?”
小豆子微微颔首道:“主子且放心,皆已安排妥当!”
此言罢,此间便静了下来。
主子一直不舍得走,小豆子便一直站于其侧,静静候着。
洛怀风站在那人身后三步远处,静静看着这人蜷缩于这厨房角落,睡得踏实极了。
也不知过了几时,那人微微动了动,渐渐苏醒了过来。
他发觉自己被遮着眼、塞着嘴,又被人五花大绑,不知现在身处何处,但定不是件好事。
他奋力的挣扎着,呜鸣着、哽咽着。
洛怀风看着他这惊慌模样,心头乱极了。他轻声哄道:“左郎,不怕,我在。”
闻声,那人转过了头。
下一瞬,洛怀风抬手指着那半露的侧脸,急切道:“快快快,快将他的脸转过去!看脸便不像了,看脸便不像他了!”
未几,二人抬步出了厨房。
洛怀风长长的叹了口气,偏头嘱咐道:“届时先寻一柱梁将其面骨砸碎,再行纵火,莫要让人瞧出他面部不似。”
作者有话要说:洛怀风:快快快,快将他的脸转过去!看脸便不像了,看脸便不像他了!
左襄:???
洛怀风:宝贝儿,他没你好看。
左襄:病病,医医……
洛怀风:???
左襄:我觉得你有猫病,得治!
洛怀风:是有病,是相思病,相思成疾!
左襄:得了吧,人家本来还可以活四十天的,这下好了,只能活四天了……
洛怀风:让他提前噶,还有让我为你殉情,选一个吧!
左襄:……你放心,你不搞什么手段我都死不了!
洛怀风:为什么?
左襄:因为作者不想让我死呗@作者。
作者:正派人救你呢,勿q,谢谢。
左襄: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