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榻旁,太医抬手以袖拭了拭额间豆大的汗,颤颤巍巍道:“陛下……”
闻言,众人以为陛下驾崩了,皆齐齐跪地,眸中竟生生的挤出了几点泪花。
御医继续道:“陛下中风了!”
中风?
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知晓暂时不必为皇帝殉葬,众妃嫔们皆于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愁的便是朝堂上的百官了。
皇帝中风在榻,长眠不醒。朝廷不可一日无君,他们必须速速找出一人来代掌大权。
而这人选嘛,翻遍后宫,除了洛怀风,众人也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第二个人了。
皇帝的众多皇子中,如今最得势的便是洛怀风,而最有能力、建功最多的也还是洛怀风。
只是前些日子里,皇帝怕洛怀风脑子一热,跑出去寻左襄,便给洛怀风派了许多活儿。
洛怀风应了圣旨,查抄了诸多府宅,威名早已远扬。
虽说余下大臣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然,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行差踏错半步呢。
在这般精明之人手下办事,百官们提心吊胆,人人自危。
在皇帝晕厥的第二日,也就是洛怀风刚刚代掌朝政之时,他便下令封锁了皇帝中风的消息。
然,未有两日,陛下中风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竟传到了襄阳城中。
本就摇摆不定的潘祥彬与高远适听闻皇帝中风的消息后,心头突然就定了下来。
他们皆暗暗道:如今左氏已然得了民心,这天下江山已定。不管他左襄是不是皇族血脉,不论这江山究竟姓巫还是姓左,终究不会再姓洛!
见那二人面色舒缓,不见多日之难色,左王爷微微偏头睨着襄阳守城将,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随即,襄阳守城将开口道:“殿下,左王爷。皇帝虽已病倒,但那京中难保不会再派兵前来啊!”
左襄坐在高位,垂眸凝着微微屈身站立的朝廷重臣们,倒真有了土皇帝的感觉。
只是这感觉嘛……
提心吊胆的,慌得不行。
左襄将这几人的微表情尽收眼底,她本是不想同这伙儿人一起造反,可如今的情形是——他们根本不像是在造反。
左襄心头暗暗叹道:搞得他们就跟正统皇帝进军退敌似的,整得老娘都不会了。
可再咋地,那也是造反呐!我好想逃啊!
甭管是小绿江在逃男主还是迪土尼在逃公主,老娘一定要找个机会跑掉!
可如今除了狠人爹地,几城军民的眼睛都在我的身上,都帮他盯着我呢。
为什么我只会跑调,不会跑掉啊!
55555……
而此时,左王爷拱手行礼道:“殿下,臣有一策。”
听闻左王爷说有一策,左襄便知晓他要说些什么了。
左襄下意识的攥了攥拳,心头惴惴不安。
见众人都在等他发话,左襄硬着头皮问道:“左王爷可有何良策?”
左王爷勾了勾唇,开口道:“以攻为守!”
闻言,左襄心头一跳:完了完了完了,怀风还在皇城中呢!
不行不行不行,京城中亦有数十万人,大多都是无辜的百姓。他这一出动,双方交战,苦的还是百姓!
不行,不能让他攻城!
左襄眉间乌云密布:可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场浩劫呢……
须臾,左襄蹙了蹙眉,说道:“京中有火器若干,一击可伤人一行(行伍代指军队,一行为二十五人),我军切不可贸然出击。”
此音刚落,左王爷便弯眼笑道:“臣不才,早已替殿下备好了火器。不是臣自夸,臣所制之物,若是较他文(悦)……若是较他城中火器,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闻言,众人纷纷侧目。
他们看向左王爷的眼神复杂极了,但更多的是道不尽的震惊与崇拜之色。
左襄啧了啧嘴,心头不禁给这全能王爷鼓了鼓掌:腻害了爹地!这便是你们口中的火之策啊!
见左襄惊讶不已,左王爷勾了勾唇,又道:“臣还研制了定时炸弹,其内里放置的乃是TNT(黄火药)。”
他这话,众人便听不懂了。
潘祥彬疑惑道:“定何炸弹?定时?”
高远适点了点头,说道:“嗯,本官听清了,是‘定时’二字无误。”
潘祥彬拂了拂袖,沉声道:“胡闹!时光匆匆流逝,自古从未停留过半瞬。且不说时光一定,天下定会随之大乱,单说时光非人力所能变,又岂可被人所定住!”
高远适默了默,开口道:“这定shí嘛……或许不是将时光给定住,而是将拾人给定住?”
襄阳城守城将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或许是将鼫定住,抑或是将溡水河定住……”
其侧,襄阳府官喃喃道:“替何替?左王爷所言是为何意?何物被我等给定住了,又被何物所替?”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左王爷抬头看着左襄,还挑了挑眉,似乎在说:我知道你懂的~
二人对了对视线,见左王爷这表情,左襄倒吸了口凉气:我懂,可是……
我的天!狠人爹地原来也是穿书者,甚至还很牛啤!
而且他这眼神……
ccccccc!他知道我也是穿书者!
思虑及此,左襄抬拳抵在唇前,战术性的咳了咳,说道:“咳咳~那什么,额,狠……此战术如何实施,左王爷可否细细说来。”
说着,左襄又想起了左王爷的多番暗示与拉拢,及其PUA左襄所使的攻心之术:东亚换头术,定时炸弹,TNT;你不是本人,你不太聪明,你是吾子,父爱如山,你是未来的皇。
那课我学过,“大楚兴,陈胜王”!
该说不说,我真的差点被你PUA到了,差点就被你给的慈爱与你捧来的王位给诱惑到了,差点就对你感恩戴德了!
还好,我的血液里装了反PUAAPP!哼哼!
随即,左襄“礼貌”一笑,补充道:“还有,左王爷所说定何炸弹,替何替,本殿听不太明白,还烦请左王爷解释一下,谢谢。”
见左襄这副神情,不像是在说“谢谢”,而是在说“我真的栓Q了”。
左王爷摇头笑了笑,遣人拿来了堪舆图。
他抬手指着京城南郊一山地,说道:“此处便是去年所建府苑,院中地下密室内有火炮三十,弹丸三千,盛装的皆是颗粒状□□。威力较粉末状□□更大,且不易受潮。而TNT的威力,则更甚颗粒状□□。”
说着,左王爷从袖中掏出一指长的竹筒,又道:“此物乃是定时器。臣将其启动后,那宫中炸弹于漏滴九十滴(30秒)上下,自己便会爆炸。”
闻及此言,左襄心头紧了一紧:宫中!他那炸弹放在宫中了!
他定是要拿炸弹去炸当权者,而如今,怀风才是那个当权者。
不行,我要想办法通知怀风!
左王爷侧眸看着左襄正走神着,他提高了声音,说道:“他军械所位于城北郊,我军便攻其南郊。此战,定可速成!”
左王爷对着左襄折腰行礼,问道:“敢问殿下,下官所言之策,是否可行?”
左襄走神了许久,根本就没仔细听他说的是什么。
见左王爷那表情,定是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便不罢休了,他只讷讷着点头道:“可行,便按左王爷所言之策去办。”
见他这般神色,左襄方才在想些什么,后面要做些什么,左王爷心头已经了然。
左王爷躬身行礼后,将房中众人带了下去。
左襄思索了片刻,还是唤追雨去请了冯依然来。
房中,左襄眉头紧锁着,半个时辰方写下一封“分手信”。信中道:
宫中阙楼六万座,只身入笼半生危。
秋风不解雀鸟意,兰夜缠绵终远离。
左襄将信交予冯依然,又将手上的玉扳指摘下,递了出去。
左襄抬眸瞟了瞟四周,见四下无人,于是他在冯依然耳边小声道:“此物乃是本殿写给九殿下的分手信,也就是诀别信,你懂的吧。”
看见此信,冯依然微微咬唇,心头有些慌乱:殿下这是要我进京?可京中不是正派人抓我们呢嘛。
如今九殿下当权,他应该更想将我抓去,将此事因果问个明白吧……
见冯依然垂眸盯着那信封看了许久,左襄又道:“将此信送去后,本殿同他洛怀风便再无瓜葛。届时,本殿攻城入主那奉天大殿,你便是国母,受万人朝拜。你冯氏便可入京掌银,破你族几辈无有朝官之咒。”
此诺的诱惑极大,不可否认,冯依然的心已经动摇了。
她微微思索,便点头应了下来。
她可不管是否会被抓去拷问,不管这内里的究竟是分手信还是诀别信。只要能同殿下在一起,只要能有个名分,只要祖上的诅咒能破,她愿意跑这一趟。
见她这般乖顺,左襄抬手轻轻拍了拍冯依然的头顶,弯眼笑道:“行了,快去吧。记得,若有人问,你便说是回左府去取本殿的私印。”
冯依然抬手摸了摸被左襄拍过的那处,红着脸问道:“不知殿下将那私印放于何处了?”
左襄想了想,说道:“房内一名唤《大学》的竹简中。那简中空挖槽,恰恰放下一印,你解绳打开便是。”
冯依然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依然定不辱圣命!”
这“圣命”二字说得左襄心头一颤:怎的天天都有人提醒我。他们造他们的反,为何偏偏要拉上我!
你左王爷又会造火炮,又会造TNT啥的,你自个儿做皇帝他不香嘛。我是一条鱼,还是一条咸鱼,我要摆烂!
见左襄面色不虞,冯依然将信揣到了怀里,便默默退了出去。
刚走没几步,她便遇到了左襄派来护送她进京的追云。
追云抬手行礼道:“冯姑娘,王爷有请。”
冯依然转身看了看一丈外的那扇门,又垂眸看了看怀中揣着书信的那处,她的手心空攥着,心头没来由的一慌,比得知她要进京时还慌。
尽管殿下身居高位,可如今真正掌权的还是左王爷。王爷一声令下,她一低等富商之女,又岂敢不从。
冯依然垂着头进了王爷书房,跪地行礼道:“民女叩见王爷。”
左王爷抬了抬手,说道:“诶,冯姑娘何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见冯依然起身后,左王爷勾唇问道:“听闻殿下写了封信。”
此言一出,冯依然又径直跪了下去。她颤声道:“并未有,殿下只是命民女去京中府宅内取私印,别无其他。”
见她这般嘴硬,直接问定是套不出话的。左王爷也不想多费唇舌,直接给了追云一个眼神。
追云点了点头,抬掌砍于冯依然后颈,将她直直敲晕了去。
左王爷看着那短短二十八字,内里包含的信息量巨大,他啧了啧嘴,直摇头。
呵呵!本王的‘乖儿子’成天在想些什么,本王又岂会不知。
儿媳夫,不对,儿夫……
儿婿!
你岳丈,你公爹……
你爹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左王爷:提问,儿子的老公应该如何称呼?在线等答案!(搓手手)
洛怀城:我就没这个困扰,直接喊弟夫便是。(得意~)
左王爷:(将洛怀城一把推开)所以我和洛怀风之间到底该如何称呼,急!
皇帝:那要看他俩谁是出力的那个。(奸笑)
左王爷:我觉得是我那个便宜儿砸,但是……洛怀风说他绝逼是1。
左襄:狠人爹地,给孩子留条裤衩吧!(捂脸,羞死了)
洛怀风:(将左襄抱在怀中,埋熊,不羞不羞)父皇,您不是中风了,醒不了了么……
皇帝:垂死病中惊坐起,答案还得靠自己。(睡,龙哼~)
左王爷:啧啧啧~果然是儿婿!